红狐传 10.红狐传第一章(10)

作者 : 原野牧夫

第10节红狐传第一章(10)

离开家乡已经三十年,许多传说记忆也许早经随风飘散,最不能忘记的是那秋天夜里的月亮,像一滴仙宫美人的珠泪,欲坠未坠垂挂在马头墙那檐角上。台北最后一位大陆老兵在给父亲守灵时,抹泪对镜秋说:“你把将军带回去吧!就按他生前的愿望把他跟夫人葬在一起。他不管走过多少地方,还是叶落归根的好。这个岛上的风光虽好,自己家乡的风景总是最美的。”一语未了,早把镜秋眼泪拨弄得稀里哗啦的落了不少,其实他心里也一直是这样想的。

还有一个单身老兵曾经跟随父亲在衡州据守过整整六年半,他是浙江宁波人,姓马,叫马连德,在父亲张岳将军手下做过一名团长,堪称鞍前马后肝脑涂地的心月复。所以他前年在高雄过世的时候父亲给他守了六天七夜的灵,这里没能跟自己的老师长守灵。而且在镜秋的印象中他几乎很少后来跟父亲说话,却临终前一个礼拜,特意提了酒坛从高雄赶来,一到台北硬要跟父亲喝酒,再跟他一个一个轮流着下棋。他总共跟父亲下了三盘棋下到最后那盘棋时,众人都在说笑,他半天才跟另一个举棋不定的老兵说过一句话,说道:“我忘了。我只记得衡州城西郊外的月亮是毛月光,很少是圆的。”这话才刚说完,除了父亲沉住脸,其余剩下那几个部下老兵跟他都傻傻笑了起来。当时看到他们那满鬓白发满额皱纹笑过后满是麻木表情僵直的脸,那句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话,着实让镜秋突然听了心里头好难受。他到底想说什么?还是到底忘了些什么?只记得衡州城西郊外的月亮是毛月光,很多是残缺不圆的。自己勾下手指一一倒着算下来,父亲带在身边上岛来九百八十几个在衡州共过生死来到岛上同过患难的老兵,最后剩下六十九个,眼下已经走了六十三个、六十四个、六十五个、六十六个;数到这里万不可再往前数,最后剩下那几个、往前五六年时间里他们每每没事的时候就来陪父亲坐在凤霞山庄栽满山葡萄的院子里跟他下棋。只因父亲后来一改自己先前君子动棋不悔的作风,这里却动不动就要耍起赖皮,一手把落下去的棋子落下来时被对方吃了或一军将死不服气便又抓了上来,弄得老兵都不愿意跟他再继续下棋玩,只怕他玩也太当认真,怎么着也是自己提着脑袋多年死命跟随的顶头上司,其中几个轮流打头下了两盘提前走了,有的干脆一生闷气招呼不打就起身走了。只因父亲有个臭习惯,他认为跟自己不在一个水平线的人坚决不跟对方下,说什么棋逢对手或高手才过瘾。打那过后,挂满山葡萄院子里下棋的人越来越少,逐渐下来能跟父亲比高低下棋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最后留下来给他守灵的警卫班长老李,一个是前年高雄过世的马连德团长。马团长整整三年都没上台北下过半盘棋,那天过来又提着两坛酒站在大门口,令躺在睡椅上用蒲扇两只腿上左右追赶着拍打长脚蚊子的父亲大为惊讶。父亲的目光第一眼盯住他手里的酒坛,人赶紧起身,把扇子朝后面一扔,在场的人很快也都起了身。那天,一直是他跟父亲下,只因尚未下他就与对方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动棋不悔,半盘棋走了足足两个小时。四周的人都在一旁立着观战。到了后头速度稍微加快,每下一盘,口里都说要走,说自己走的有些匆忙,他还要趁早赶回高雄;欲走又坐了下来,咧嘴笑了一笑,道:“我们这些单身老兵,印象最深的是衡州,最难忘记的是那里的女人。长的可真好。”说着,正好他两胜一输,父亲抬眼盯住他看了一下,这小子,他不但棋风不变好美色的心也没变,而且固执到老说起话来还是难改那一口浓重的宁波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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