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一**小桥风满袖1
一**小桥风满袖1
望川河畔,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开遍了黄泉路两侧,远远看上去就象是鲜血铺成的红色地毯,这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进了鬼门关、走过奈何桥就是三生石,喝了孟婆汤就可以忘记前世的所有恩恩怨怨到往生门去投胎转世重新为人。
三生石旁,一盏白惨惨、阴凄凄的长明灯忽明忽暗,阴深深幽蓝碧绿的鬼火这一丛那一簇地飘来荡去,箫君玉在三生石旁闭目盘膝而坐,一支通体血红的长箫摆在面前,他白衣朱带,头发散在脑后,随着鬼界的阵阵阴风轻轻飘动。
鬼界无日无月,无阴无晴,无风无雨,没有昼夜交替、四时更换,自从箫君玉跟琴如烟分手后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不远处,孟婆送走一个又一个急急投胎的鬼魂,眼看着箫君玉如老曾入定一般,难道他真要这样枯坐着等到琴如烟下一次轮回,从奈何桥经过吗?
终于,箫君玉动了一下,他拿起面前的“血玉长箫”吹起来,凄凄凉凉的箫音悠悠扬扬地飘向远处,整个奈何桥畔所有的孤魂野鬼,望川河里不愿意投胎的痴情种都沉醉在这箫声中,周围的一切暂时静下来,忘记了身在何处,心归何方……
如泣如诉的箫声听得孟婆心里一阵悲凉,以前是琴如烟天天坐在三生石旁抚琴,千年的等待却与爱人失之交臂,难道箫君玉又要在这苦等千年吗?
孟婆不由得心生怜悯,沉思起来……
“婆婆。”箫君玉停下箫音,轻轻抬起头,夜空中的眼眸缈若晨星,深远幽静。
“嗯?”孟婆阴阴地应了一声。
“知道吗?如烟的琴弹得是天下一绝,我敢断言必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自叹不如啊!”
“知道,如烟在这的时候天天弹给老婆子听,现在她走了,你又留下来,老婆子的耳朵真有福气,只怕天上的神仙都比不过。哎――”孟婆说完忍不住叹了口气。
“是。”箫君玉颔首答应,又问道:“如烟,她――真在这等了那么久?”
“如烟说什么也不肯喝老婆子的汤,我也没办法,虽然我心痛她在此受尽煎熬,但是不喝老婆子的汤就不能去往生门,不能投胎转世,谁也改不了这个规矩。”
“傻孩子。”箫君玉轻轻叹了口气,心里难过极了。
“谁说不是,如烟在这受了千年的罪,看着你一次又一次从眼经过,都不曾回头看她一眼,哎――”任是看过人世无数生死轮回的孟婆,想起琴如烟的痴情也禁不住连连叹气。
箫君玉听到孟婆此话不禁黯然,一个飞身跳到三生石顶拿起长箫轻轻吹起。此时箫声再起,幽怨更深,相思更重,只吹得草木萧萧,万物同悲。
路茫茫,
魂飞扬,
望他乡,
泪千行,
相思断人肠……
箫君玉沉浸在无尽的思念和悲凉的箫声中,周围的一切仿佛全都不存在。他眉头微皱,脑海中浮现出琴如烟渐渐模糊的容颜和她留下的只言片语。
“如烟啊,如烟,你真在这苦等我千年么?而现在我又要在这等你千年。我不甘心眼看着你一个人在尘世中往复轮回,我却只能在这里傻傻等待。”
这时天上笼着的阴沉破天荒的散去,圆月居然露出来,照得整个奈何桥畔到处明如白昼,就算是孟婆也吃了一惊,这种现象可是不常见。
“难道这个箫君玉也不是常人?”
孟婆凝眉向箫君玉看去,只见他稳坐在三生石上仿如悬在半空中,白衣如雪,黑发如墨,长发和衣襟都飘飘摇摇,随风在空中飞舞,皎洁的月光在他周围流动,仿佛是他本身发出的一种光华,真似天上的神仙一般。不过他手中的“血玉长箫”发出暗暗的红光,映着他冷峻的面容、忧伤的眼神,有一种诡异相伴相生,令孟婆不寒而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孟婆看向望川河里,映着惨白的月光无数鬼魂发出凄凉悲惨的哭嚎,争先恐后冲向岸边,想要爬上河岸,整个河面变得波涛翻涌,发出隆隆的巨响,一排排污血聚成的河水好似要冲出河堤,冲向岸上开得正胜的血红色的彼岸花。
“不好,这个臭小子要给我惹大麻烦。”
原来箫君玉坐在三生石上,居高而下,四周一片空旷,箫声竟能传出数里之外,想是箫君玉心里郁闷之气凝结不散,不知不觉吹出了心中的积怨,望川河里全是痴情鬼,他们不愿抛弃前生至爱,不愿投胎转世而在望川河里受尽折磨,此时听到这么缠绵凄惨的箫音,如何还能无动于衷?
孟婆看到此情此景脸色一变,要知道河岸上的彼岸花有剧毒,如果河中的鬼魂冲上岸不是毒死就是跑到鬼界,不管哪一个情况都会祸乱阴间,扰乱轮回,会导致什么结果谁都不敢想像,孟婆吓出一身冷汗正要出声阻止,突然箫君玉收起长箫,飘然落下,看看头上的圆月,叹道:
“这种鬼地方居然能见到月亮。”
“胡说,我这可不是鬼地方,老婆子我也不是鬼,我可是神仙。”箫君玉箫音停得正是时候,孟婆偷偷抹了下头上的冷汗,看看望川河中渐渐平静的河面,轻呼口气。
“大仙是吧,我们村跳大神儿的好几个呢。”
听箫君玉揶揄自己,孟婆生气地说道:
“臭小子,你嘴巴乱说话,如烟过几天就要嫁人了,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嫁人?这么快,如烟已经长到能嫁人的年纪了?”
“是啊,一晃眼,如烟走了十六年。只可惜――哎――”
孟婆想到要娶琴如烟的人心里那一个别扭,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烟要嫁人,你叹什么气?”箫君玉看着一脸愁苦的孟婆不解地问道,“难道是如烟嫁的不好?”
“不好,大大的不好,糟老头子一个。”
孟婆想起那个比琴如烟大一二十岁、姬妾成群、刚死了正室的老男人气得直摇头,真恨不得偷偷去把他带到这来,扔进望川河里,看他还敢惦记着如花似玉的琴如烟不?
箫君玉骤一听琴如烟要嫁人,怏怏不快道:
“很老吗?”
“嗯。”孟婆胡乱应了一声,想起刚才他吹箫差点惹出大麻烦,阴恻恻地警告道:“你以后再敢乱吹箫小心老婆子不顾情面,把你扔进河里,让你尝尝这望川河里污血之水的腐蚀之味,看你还是不是这一身白衣朱带,长发飘飘的‘鬼’模样?”
“得罪你的人都被你扔进河里了吧。”箫君玉淡淡地说道,又盘膝坐在三生石旁,全然不在乎周围的一片鬼域惨景。
“p话,我才不是公报私仇之人。”孟婆虽然不太喜欢箫君玉,可是看在如烟的情份上不会真把他扔河里。
“婆婆,我看你年纪不大,长得也不错,怎么会在这个鬼地方做这种鬼差事?”
“关你p事。”孟婆嘴上说得强硬,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哪个女人听到别人夸自己年轻貌美会不开心呢。
“你去看过如烟?”箫君玉冷不丁睁大眼睛瞪着孟婆问了一句。
“看过了。没――没有啊。”孟婆突然发现说漏了嘴,心里暗骂道:臭小子,两句好话糊弄得老婆子找不到北,实话都蹦出来了。
“下次带我一起去看如烟。”
“费话,你是鬼,我是仙,咱俩一起到人间遛达,算个什么事?”
“那我也要当神仙。”
“放p!放p!放p!!”孟婆听他说起当神仙就跟“嘎巴”一声吃花生豆一样简单,不禁骂道。
“真臭!真臭!真臭!!”
箫君玉做掩鼻状,孟婆一脸怒气道:
“臭小子,你以为神仙想做就能做?”
“怎样才能做神仙?”
“我哪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仙。好了,不跟你鬼扯,我找个地方休息会儿,自从你来到这,我片刻都没清静过。”
此时月亮早已经没了踪影,这个地方本来就不应该有月亮,没有白天黑夜,除了奈何桥头孟婆挂的一盏永远不会熄灭的惨白色的灯笼外,其他地方都是阴风阵阵,鬼影重重,呜咽连天……真不知道琴如烟怎么在这熬过了千年,难道只是为了心中的那一份情吗?
箫君玉想到如此痴情的琴如烟不觉黯然神伤,拿起“血玉长箫”轻轻抚模,自从上次见到琴如烟把“如烟剑”送给她后,就只有这个长箫是琴如烟的所赠之物,自己隐约记得无数次生死轮回,这两件物品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舍下的东西,必定带在身边。
此时箫声又起,箫音大变,即高且急,似军中做战之曲,原来这是箫君玉从琴如烟的琴曲《战高台》改成的箫曲,箫声激越,只吹得风声鹤唳,草木皆惊。
箫音原本婉转悠长,低沉绵细,此曲却是高亢激烈,万马奔腾,自然是吹者伤气,听者伤身,孟婆听得更是胆颤心惊,连连喊道:
“好了,好了,别吹了,再吹老婆子先疯掉了,我带你去看如烟,只许远看,不许走近,更不许说话。”
“不去。”箫声嘎然而止。
“啊?……为什么?”孟婆张大嘴巴看着箫君玉。
“只远远看,看不清楚。”箫君玉悠悠道。
“臭小子,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