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訾言的病床前,古风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已在这一刻静止,没有音声,也没有光影,他似乎完全屏蔽了外在的感官,只剩下一种知觉。
天地元气通过毛孔钻入体内,渗入经脉,归入气海,散入百骸,最终消失不见。这个淬体的过程看似简单却又复杂,简单在于直观,复杂在于多变。
古风静心感知着淬体的过程,终于在几个循环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寻了一个真气即将散入百骸的间隙,运功封闭毛孔,凝神静气,右手翻转,三根银针便诡异地出现在古风手中。
几乎同一时间三针齐落,银针准确地刺入百会,上星和神庭。感受到气海中真气不断充盈,古风下意识地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
苏文华却没有看见古风的笑容,他几乎再难保持冷静,下意识地想冲过去阻止古风这种自杀式的行为,要知道百会、上星和神庭三穴同时封闭等于隔断了人体与外界的全部交换,他根本难以想法古风怎么能在自己身上刺下这样致命的三针。
恍然间,苏文华忆起了古风郑重其事的叮咛,他狠狠咬了一下舌尖,用疼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才没有做出什么冲动的举措。
看着古风三处大穴插着银针却依然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异常,苏文华才勉强将悬在嗓子眼的心脏吞回肚子里。
“滋啦啦”的声响突然传进耳朵里,砂锅里的水竟不知道什么时间已经烧干了,苏文华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打开一袋水将砂锅注满,搅动了一番,观察半晌才移开目光。
这时,古风却动了,他倏然睁开双眼,掀开訾言的被子,两只手中瞬间出现了让苏文华数不清的银针,身形变幻着游走在床边,双手翻飞着化成一道道残影。
终于古风两手空空,银针起于会阴,止于承浆,出现在訾言任脉单24穴。
古风双手不停捻动着关元、石门、玉堂、紫宫几处大穴上的银针,真气灌注,凝神感知着訾言体内的变化,脸上渐渐出现一种病态的嫣红。
苏文华看见古风突然单手抵住訾言头顶,訾言身上的24根银针竟然“嗡嗡”震颤起来,古风脸上原本病态的嫣红渐渐消失,渐渐苍白得不带一丝血色。
古风感觉到真气超负荷的消耗,自己已经濒临油尽灯枯的地步,如果再不停手必然会造成内腑的重创。
脑海中不停划过记忆的碎片,蓝冰的绝望和泪水,蓝凌的隐忍和悲伤,蓝翔的信任和托付。突然,他又想起了萧寒烟,想到了挚爱如风消逝的生命,他悲愤莫名,“不,他们不该承受这样的痛苦,任何人都不该”
古风身躯颤抖着,不停地喘息,将真气运转至极限,突然一声轻喝,头顶的三根银针竟然弹起约十厘米的高度。
单手在头顶一挥,银针倏然消失,古风紧紧抿着嘴唇,强忍着冲口而出的腥甜,他知道一旦鲜血喷出,强提的真气也必然会散尽,那样一切努力可能就前功尽弃了。
古风怎么会容忍这样的情况出现,勉强控制着身体的不适,轻轻托起訾言的身体,盘膝坐在她身后,运指如风,力透訾言的背部。
由下至上,经长强、腰俞、阳关、命门、悬枢、脊中、中枢、筋缩、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大椎、哑门、风府、脑户、强间、后顶,止于百会。
古风双掌相叠,悬空在訾言头顶,真气到处,白气缭绕,仿佛两个人已经身处仙境,形容都已经模糊起来。
苏文华的嘴巴大张着几乎可以吞下整个鸡蛋,饶是他一生行医,对于这样的治疗方法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恍然明白了古风为什么答应自己可以观看治疗,可能就是为了用事实告诉他,有些医术并不在常规的领域范围,也不是常人可以学习和理解的。
想通此节,苏文华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感动,感动于古风没有条件的信任,感动于医学没有极限的延伸。
古风此时的治疗已经进入到最后的阶段,訾言的面色已经不再是沉疴已久的蜡黄,细密的汗珠透过毛孔钻出体外,竟然呈现着淡淡的墨色,空气中弥散的气味令人作呕。
苏文华最后一次向砂锅中注满水,再抬头看向古风的时候,心中揪痛不已。
少年面色惨白,大汗淋漓,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死死咬住嘴唇,已经看见了血色。
又过了片刻,古风悬空在訾言头顶的双手倏然化成一道道残影,不断拍击訾言背部的几处大穴,最后双掌紧紧抵住訾言命门的两侧,古风沉声大喝,气如长虹,涓滴不留地灌入訾言体内。
治疗终于结束了,古风一口气松下便再也忍不住内附震荡的余威,他剧烈地咳嗽着伏在床边,大口呕着鲜血。而訾言的身子也因为突然失去古风支撑,渐渐瘫软下来。
蓝翔父女本来焦急地守在门外,听到古风的喝声以为出了什么变故,便忍不住推门走进来,屋内弥散的气味刺激着他们的嗅觉神经,那不仅仅是血腥的味道,更是一种令人作呕的臭气。
急步跑过去扶住古风,蓝翔声音颤抖地问道:“小兄弟,你怎么样?”他没有看向訾言并不是他不关心自己的妻子,而是他心中清楚妻子现在的状况无论如何也不会变得更坏,但是古风的情况却不得不让他动容了。
古风吐纳调息着缓缓平复了内腑的震荡,借着蓝翔的力量撑起身子走下床,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上,好在蓝翔及时扶住了他。
蓝凌和蓝冰扶着訾言躺下,一双双担忧的目光却投向了古风,她们早就应该知道是这样的后果,只是她们下意识地不愿相信,脸上泪水横流,竟不知是心痛亦或是感动。
“苏老,药”大汗月兑水让古风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嘶哑,示意蓝翔接过苏文华递来的药碗,惨白的脸上竟然露出了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伯父,麻烦你给伯母灌下去,她马上就会醒了。”
扶着床慢慢移动着,取下訾言身上的银针,双手颤抖着显得无比吃力,苏文华似乎不忍看见古风这样强撑着自己,走上去抓住他的手道:“歇歇吧!剩下的交给我。”
古风看着苏文华心疼的眼神,竟真有一种疲惫不堪的感觉,安慰地笑了笑,道:“那便麻烦苏老了,小子先去隔壁睡一会儿,您老看着点儿,如果有什么情况再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