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诚终于还是忍不住的留下了眼泪,手指有意无意的抚向自己的小月复,那里此时正有一个生命在生长,她还感觉不到,但是那的确有一个生命再生长。
那个男人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想?
呵呵,多半是会让她打掉吧,他已经有未婚妻,而且之前对她如此冷漠媲。
“赵大哥,扶我走,我想去看看妈妈!”顾清诚低声说着,生怕吵醒了睡在那里的顾明远丫。
赵柯皱了皱眉,原本是不愿意带她去太平间,怕她承受不了,可是他亦知道,现在,他能做的,不是阻止她,而是陪着她。
不管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他都要陪着她!
电梯一层层的下降,失重的感觉让顾清诚更是觉得心痛难抑,她用手抚住胸口,努力想让自己坚强一点,坚强一点,见母亲最后一面。
可是这种堕落感仍然无时无刻的侵扰着她所有的理智。
明明周围是静的,可是她偏偏觉得有无数的声音在耳边敲打扰乱她的思考。
她已经无法思考。
终于,电梯停了下来,突然稳住呼吸的她闻到一阵浓烈的药味,冰寒的凉气沁入肌肤,却分明灼痛了她的心。
她在赵柯的搀扶下慢慢的出了电梯,听见周围有嘤嘤的哭泣声,多半是其他死者的家属在哭吧,空间那么大,哭泣声那么突兀,灼的人的眼睛不由得发涩。
顾清诚一步一步的走近,觉得每走一步脚下都像是万斤压足。
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了,那是她的母亲,可是她从此以后,都要看不到她了。
少了一句对不起,少了一句我爱你,世界上对她最好,最爱她的妈妈走了。
她记得小时候,忘了什么时候,她倚在母亲的怀里,见母亲一直的哭泣,那个时候她问她,妈妈,你为什么哭?
然后母亲告诉她,因为她觉得对不起她,给她的爱太少了!
真的太少了吗?不,很多,妈妈给她的,已经很多了!
二十一年来,她对她的包容,对她的呵护,真的太多了,可是她呢?她做了什么?
惹她伤心,惹她难过,不听她的话……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这个面无表情,脸上还有缝合的针的痕迹的母亲,她那么安静的躺在那里,失去了呼吸。
“妈妈……”顾清诚抚着胸口扑上前去,冲到病床上,一声呜咽。
赵柯皱了皱眉,一把扯住顾清诚,将她揽进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顾清诚靠在赵柯的怀里,终于大哭出声。
“妈妈……”顾清诚一遍一遍的叫着,好似再不叫就永远没有机会叫了,可是现在,她无论叫了多少次,那个人都不会醒了。
突然,赵柯感觉怀中的顾清诚一个激灵,他的心一沉,顾清诚忽的挣月兑他的怀抱,眼泪朦胧的看向赵柯,“赵大哥……我……我妈为什么会出车祸,怎么出的车祸我还不知道……那个肇事司机在哪我也不知道……”
对于顾清诚突然的冷静,赵柯惊了一跳,低低唤了一声,“清诚……”
“赵大哥……赵大哥……我不能让我妈妈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我要找到肇事司机……赵大哥……我没力气……你陪我……陪我好不好……”
顾清诚几乎是全身颤抖的扯着赵柯的手大叫道,赵柯拧着眉头,许久,才低低的回了一声,“好,我陪你。”
顾清诚和赵柯找到刘婶,刘婶不知道详情,只知道张秋华出门说有事,会晚点回来,可是没想到她等来的却是警察的电话。
后来顾清诚又找到警察局,然后才见到了被收押的肇事司机。
一个年纪稍长约莫四十多岁的一个男人,体态有点微胖,脸圆圆的,啤酒肚也很大,眉宇之中有着些许的疲惫,鱼尾纹很是明显,想来撞了人,他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吧。
旁边,一个身材消瘦的女人,手里拉着两个五六岁大的双胞胎,孩子的脸上红彤彤的,像个熟透的苹果。
两个孩子看见顾清诚和赵柯,害怕的躲在女人的身后,女人也警惕的看着她,生怕她会伤害孩子。
顾清诚只是紧抿着嘴唇,不说话,然后看向男人。
“是你撞死了我妈妈?”顾清诚看了男人好久,才说出了这句话。
男人满脸的愧色,眼神有点紊乱,“对不起……”
只这三个字,没有太多。
顾清诚垂下眸子,她原本是想质问他,质问这个男人为什么开车不小心,为什么偏偏撞上她妈妈,可是却在看到他的表情和他的家人的刹那,缄默了所有的语言。
“对不起有什么用,对不起也不能让我妈妈活过来……”顾清诚低低的说着,眼泪弥散在眼中,脸色也是苍白的厉害。
男人的目光凝了凝,转头看向女人和两个孩子一眼,“我会接受法律的制裁,但是请小姐……放过我的妻子和孩子……可不可以……”
顾清诚转过头,看向女人,女人的警惕性再次提高,像母鸡一样的护住两个孩子,顾清诚突然扯起一个笑容,但是笑得极其苦涩。
“赵大哥,扶我一下,我们走吧!”顾清诚挣扎着坐起来,赵柯连忙去搀扶。
转身,离开,似乎是个很简单的动作,身后是撞死了自己母亲的杀人犯,可是自己能做什么?自己能够做什么?
胸腔被一种难言的悲痛填满,因为她,什么都不能做。
“小姐……”身后传来男人嘶哑且疲惫的声音。
顾清诚顿了顿脚步,站住,却没有回头。
“对不起……”男人低低的说道,紧锁的眉头以及手指骨节卷曲的力度,充分说明着他现在有多痛苦,可是那又能怎样?他能怎样?
顾清诚没有说话,只是再次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在赵柯的搀扶下走出了关押室。
***
於皓南在听说张秋华死讯的消息时,已经是顾清诚醒来的第二天。
几分钟的迟疑之后,他拨通了一个电话,接下来便是焦急的等待,只是怀疑,只是怀疑而已,可是为什么,他的心会跳的那么厉害?!
半天的工作都是有心无力,根本无法投入注意力,直到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放下电话的刹那,他痛苦的掩上了眼睛,然后只身驱车去了老宅。
贺文芳看着那一丛丛枯萎惨败的花瓣,微微的蹙起眉头,阿戚以为她累了,忙道,“太太,该回屋休息了!”
贺文芳皱了皱眉头,“阿戚,你说明年的海棠花,我还能不能看到了?”
阿戚一听立马急了,“太太,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自然是能看到的,肯定能看到!”
“可是……可是我怎么觉得,明年我恐怕就看不到了呢!”贺文芳淡淡的说着,手里的佛珠不停的转动,突然,“哗啦——”一声,佛珠突然断了,零碎的珠子洒落下来,落了一地……
阿戚心里一慌,连忙俯身去捡,贺文芳看着佛珠在石板上滚动,淡淡一笑,“别拣了,掉了就掉了,就像一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就像一些人,死了……就是死了……”
眼眸突然加深,一字一顿。
这个时候,一个佣人突然跑了过来,“太太,少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已经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传来,贺文芳嘴角噙起一抹淡笑,转过轮椅,看向来人,“怎么今天有空过来?这几天你来的倒是很勤呢!”
於皓南紧皱着眉头,看向贺文芳,“妈,是你做的对不对?”
此话一出,阿戚自然知道有事情发生,连忙遣了佣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