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妈妈留了叶天澈下来吃饭,席间,林希晨和丁楚一一直刻意的调节着气氛,倒也不算太尴尬。
只有叶天澈,在沐暮对面安静坐着,不吃东西,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
沐暮垂眸吃饭,只偶尔转头和坐在身边的Roy轻声说两句话,似没注意到叶天澈的异常。
Roy是个开朗的男孩子,很快也融入了话题之中,他那有些怪腔怪调的普通话逗笑了一桌子人。沐暮也抿嘴笑,顺手把盘子里剃了鱼刺的鱼块夹到他碗里。
他初来中国,又突然之间多了这么多亲人朋友,沐暮怕他会生出寄人篱下的感觉,一直尽力悉心照顾他的感受。
她本是无心自然的一个动作,叶天澈看到却是身形猛的一滞,眼里化不开的哀伤想藏都藏不住。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细心的照顾他,为他剥龙虾,为他剔鱼刺,为他织帽子,为他织毛衣,为他打理好饮食起居,也为他守候过,等待过,她曾经那么卑微的爱着他,不要自由,舍弃自尊,单纯为他而活,只为了能呆在他身边。可是他回报给她的是什么,是无情的伤害和拒绝,一次次的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因为放不开她的温暖而自私的把她留在身边让她无限制的靠近,可等她想再迈进一步的时候,他却又残忍的推开她,毫不留情的划清界限。
这样的循环往复,纵然是她,终有一日也会觉得累了吧。
Roy笑了笑,伸筷子夹了只龙虾放到她碗里。沐暮有些为难的拿筷子拨了拨,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对面的人已经伸出手越过桌面把她的碗取走了。
“她对海鲜过敏,不能吃这个。”他的语气生硬有些冷,带着几分几乎察觉不到的怒气。
“抱歉,我能跟你换个位置吗?”他突然开口,却是对Roy说的。
Roy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很干脆的答应了。
林希晨和丁楚一看着叶天澈垂了眼帘端过盘子和Roy换了位置,都有些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暗暗留意他的情绪。
倒是沐暮一直没太多表情,只云淡风轻的小口喝着汤。
叶天澈拿湿巾擦了手,有些神经质的从盘子里捡起一只龙虾开始剥,他的动作笨拙,明显平时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剥到最后,盘子里剩下的是撕扯的乱七八糟的一只龙虾,惨不忍睹。
“本来我是不打算做龙虾的,一屋子人都过敏,不过刚巧朋友送来几对新鲜的好虾,所以就做了想让你们尝尝,对了,小澈以前不是也很喜欢这个的吗?”苏妈妈笑着解释。
叶天澈有些敷衍的笑了笑,不说话。
其实他喜欢的从来不是龙虾也不是鱼,他只是喜欢看她为他忙碌,看她安安静静坐在他身边为这些小事认真花心思的模样。她的手巧,不论是剥虾还是剔鱼刺都做的又快又好,叶天澈看着盘子里四分五裂的大龙虾,垂眸苦笑,这么长的时间,他真的是被她宠坏了。
宠坏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莫名的释怀,笑了起来。
其他人都被他莫名其妙的笑弄的不明所以,他却开口,三言两语就把话题引到了别处。他坐在沐暮身边,距离不到十公分,时不时就会碰到手臂,沐暮有些闪躲,下意识的就把身子往另一边挪去。他正笑着听他们讲话,眼睛明明没有看她却伸手轻轻按住她的手臂,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别再退了,小心摔着。”
沐暮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退到凳子的边缘,退无可退,再有动作未免就显得奇怪了。
她瞥了一眼他放在自己手上的手臂,正想挣月兑时他已经主动抬了起来,拿起筷子给她布菜,动作亲昵,但却自然的没有一丝暧昧的意味。
大家都在谈笑,似乎并没注意到两个人,他偶尔也加入说上两句,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边认真的听一边漫不经心的喝着汤,但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伸出筷子帮她夹菜,也不看她一眼又再回到话题之中。
曾经跟她相处过那么久,叶天澈怎么可能不清楚她的习惯,几乎只要她动动眼神,他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沐暮明显对他的举动不习惯,但当着大家的面也不能驳他的面子,而且他的举动也不算过分,所以还是决定乖乖当个隐形人,不想多生事端。
一顿饭吃完,她明显松了口气。正想说要回房休息的时候,叶天澈拉住她,“我们谈谈。”
沐暮不着痕迹的挣月兑他的手,退后一步,尽量保持着微笑,“对不起,可能我以前真的认识你,但我想那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现在我已经不记得了,也不想再记起来,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她转身,扶着楼梯想借力上楼,声音有些疲惫,“我累了,想休息,再见。”
身子突然一轻,他竟然就这么拦腰将她抱起,脸上依旧是淡淡的没有太多表情,“我送你上去。”
沐暮挣扎,一双手隔在两个人中间使劲推他,无奈却怎么也推不动,他不理会她的反抗,任她手脚并用的在他怀里挣扎,只轻声出言提醒,“不要乱动,当心伤到脚。”
知道没用,她安静下来,任他把她抱上了楼安置在床上,她看着他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翻了个身转到另一边,很冷淡的声音,“谢谢你送我上楼,你可以走了。”
久久没有回应,她忍不住回头,看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她翻身坐了起来,不耐烦道,“你到底想干嘛?”
他却突然笑了起来,陈述事实一般的语气,“木木,你对我发脾气了。”
“那又怎样?”
“你以前从来不会对我发脾气的。”他解释。
“是吗?那只能说明我变了。”
“木木,”他突然伸手捧着她的脸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沉声道,“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沐暮看着他眼底的那个女孩,内心平静的仿佛再掀不起一丝波澜,半响,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是。”
他的眼睛迅速黯淡下去,垂了眼帘稍稍退开,虽然这样的结果早在预料之中,但亲耳听见时还是会觉得心痛。
沐暮别过脸,“我已经不是四年前的我了,既然我已经忘了你,你也把我忘了吧。”
“你还是你,没什么两样。”
“还不明白么,四年前我可能喜欢你,但现在,我不喜欢了,这就是差别。”
叶天澈身形一僵,再抬起头来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站起身,扶着她的肩让她躺下,又仔细盖好被子,声音出奇的温柔,“没有关系,忘了就忘了吧,”他模模她的头发,像是在向她承诺又像是在预言着未来,“不管多少次,我都会让你重新喜欢上我。”
沐暮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脚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她不愿在家闲着,很快在黎城的一家中心医院找到工作,但医院离家里有点远,沐暮和苏妈妈一商量,还是决定先在那附近租一套房子。
Roy不肯跑的太远,他一直对服装设计兴趣浓厚,黎城的A大设计学还算不错,沐暮也就随了他,让他就在本地念大学。
从那天之后,叶天澈消失了半个月。
沐暮倒是经常能看到他,节目嘉宾,代言广告,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几乎都有他的影子,永远都是优雅从容,高高在上,光芒万丈刺的人眼睛生疼,仿佛只是站在那里都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那个曾肆意张扬的少年,在岁月的沉淀下,终究还是成为了一个风度翩翩,俊雅淡然的男子。他不再横躺在沙发上不停的换台,不再无所顾忌的叉着腰在街上大声叫骂,不再总是带着高傲的目空一切的冷笑,他现在安静的坐在镜头前,嘴角习惯性的上扬十五度的弧度,姿态优雅,言辞谨慎,把所有情绪埋在深不见底的眼里,面对记者的刁难提问应付自如,游刃有余。除了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哪里还有当年那个少年的影子。
谁的心,谁独自流浪
谁的爱,不经意的悄悄滋长
远去的回忆,再也寻不回
我只有往前飞,飞过千山万水
谁的心,谁独自悲伤
谁的爱,在失去之后才触动心房
你只会不停往前追
追悔重重你错过的美
时光的错位,谁会记得谁
你就这样爱了
在离别之后开始了
谁消失离开,谁停在原地……
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不同的只是,她停在原地不愿离开,而他一步步往前走,终究走到了她不可触及的高处。
四年前她在他身边,只要他点点头,今天她依然还是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可是他拒绝了,两个人就这么擦肩而过。而如今,他们之间隔的不仅是四年的时光,还有各自的事业,各自要背负的一切。
有些东西,错过了时机,放手了,就是一辈子的失去,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