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威显惴惴不安地来到客店,差役将他领进一个房间。
房间里坐着一个五十多岁、胖胖的身材、颔下一绺花白胡须的人。他一眼便认出是他的姐夫、尚书仆射杨凌素,见杨凌素穿了一身淡青色半旧便服而不是官服,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闪念间想:我姐夫微服秘密前来,难道我们的事情真的暴露,他到此逃难来了?……他胆颤心惊地向杨凌素施了一礼:“姐夫大人,别来一向可好?”
杨凌素立刻站起相迎,说:“罢了。贤弟可好?”
徐威显见他表情从容,稍稍心安了一点,说:“小弟时时想念姐夫大人呢!”
杨凌素微微一笑说:“我也时时的想念你呀!”
两人心有灵犀,都知道对方“想念”的原因是什么。徐威显仍然放心不下,以半带询问的眼光望着杨凌素。
杨凌素立即让侍从回避,两人便密谈起来。
徐威显迫不及待地问:“姐夫为何千里遥远到此,而且行动诡秘?”
“啊哈!”杨凌素悄声一笑:“贤弟不知,我心里总是挂念你这里的事。我对你寄予很大的希望。我这次是告假回籍探亲,因为不放心,半路拐到这里邀贤弟一叙。怕仪仗招摇,暗惹是非,才微服秘密到来。”
“啊!……”徐威显这才明白了,心想自己原来是虚惊一场。
杨凌素接着说:“你有刘秉泰那样一个顶头上司,我一直担心。他对你存有二心,现在前任郡守升迁离任,他由郡丞代理郡守,很快就要扶正。只怕你的日子更不好过。他现在对你怎么样?”
徐威显摇摇头:“我对他使尽心计,无奈他软硬不吃。此人老奸巨猾,不好对付。有他在我上头,我不得不缩手缩脚。姐夫难道不能想个办法,让皇上罢他的职?”
“难啊!”杨凌素叹了一声:“皇上对他很器重,认为他精通五经四书,理政有方,清正廉洁,刚直不阿,说他人才难得。目下还拿他没什么办法。”
徐威显听了有些丧气。低头沉默一会儿,又问:“朝中的事怎么样?”
杨凌素答道:“我们要夺得皇位,还得从长计议。我想利用晋王杨广作个阶梯。杨广觊觎太子之位已久,无奈他是文帝次子,文帝早已立他的哥哥杨勇为太子,杨广苦苦没有办法。我深知杨广之心,向他献了几条妙计,结果十分奏效,杨广视我为三国孔明,欲赖我成就大事,对我十分宠信。”
徐威显一听,心中欢喜,由衷地伸出了大拇指:“姐夫大人高明!”
杨凌素接着说:“太子杨勇致命的弱点是承袭士族奢侈之风,喜声色犬马,且不善掩饰,曾受文帝几次斥责。去年冬天,百官朝拜杨勇,杨勇乐于受贺,仪仗似于天子,违反皇家礼制,深惹文帝不悦。”
徐威显高兴地笑了笑:“杨勇太愚蠢了。”
“他是利令智昏。”杨凌素说,“你知道,杨勇的妃子元氏因失宠抑郁而死。元妃是独孤皇后亲为杨勇择配的,独孤皇后岂不对杨勇耿耿于怀?”
徐威显深深点头。
“独孤皇后派人暗暗侦察杨勇的罪行。我趁机为杨广出主意,让他不惜重金,暗中贿赂众臣。我帮杨广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挑拨,终于使杨勇失宠于皇上与太后。如今皇上废杨勇而立杨广在即。只要杨广能被立为太子,我们就伺机设法早早扶杨广登基。到那时,隋朝江山就有我杨凌素的一半了。我们再设法杀了杨广,江山岂不到手了?”
徐威显深深佩服杨凌素的计谋:“呀!姐夫实是高明。只是……远水不解近渴,令人有望梅之感哪!”
“我何尝不想江山即刻到手?”杨凌素深有同感地说。“只是时机不到,不可强自为之。……不必担心。只要杨广能登上皇位,我们得江山就指日可待了。”
徐威显一阵激动:“那么,小弟眼下要做的是……”
“你要抓紧时间广聚钱粮,暗蓄兵马,准备应付不测。现在看来,我的谋划成功大有希望。但也要防天有不测风云。我打算好了,万一我在朝中事情败露,我便离京来商丘与你一起起兵,别作谋划。”
徐威显点了点头:“小弟也是照此而行的。”
“你这里钱粮准备的如何?兵马蓄了多少?”杨凌素问。
“尽管小弟百般增加赋税,但小弟仅是一个小县令。商丘这弹丸小县,钱粮能聚几何?兵马又能暗蓄多少?况且,小弟又在刘秉泰眼皮子底下,实在不无忌惮。姐夫还是在皇上面前想想办法,快提小弟的职位要紧哪!”
杨凌素见他迫切想升迁,便说:“此事我当然不敢忘怀。但众目睽睽之下,不敢太露。眼下在有些事上,你还须小心从事。”
徐威显点点头:“还请姐夫指点。”
杨凌素凑近他耳语了一番。徐威显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太重,但也不敢推辞,只好仔细地聆听,频频点头。
两人于密室策划了半晌,杨凌素嘱咐他说:“刘秉泰眼下正如日中天,你不可与他抵牾,以免让他看出蛛丝马迹。表面上要对他百依百顺,迷惑其心。暗中嘛,寻不着机会便忍耐;一旦寻着机会,毫不留情。但对机会的判断要准确,不可弄巧成拙。”
徐威显立即点头:“小弟明白。”
杨凌素又说:“关于钱粮准备和招兵买马一事,既要抓紧,也要防操之过急。须知一招不慎,就可能出事。”
徐威显又立即点头。
“你这里有芒砀山,那是汉高祖当年起兵的地方,是屯粮隐兵的理想所在。秦始皇曾说那里有王者之气,可见风水不凡。你可密差心月复到山中去,在那里招兵买马,屯聚军粮。”
徐威显茅塞顿开:“好主意!”
“听说商丘、谯郡和济宁一带有土匪猖獗。土匪中可是有不少人才,你可暗中派心月复与他们联络,拉拢他们,为我所用,也可将他们扩进卒伍。山中兵众粮足,到时候一旦起事,即可烈火燎原。”
徐威显受到很大启发,答应回去后立即着手去办。
最后,他踌躇满志地与杨凌素辞别,准备大干一场。却没想到家里正有一桩料想不到的棘手事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