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和赵俊生见骑马的是四个年龄和他们差不多的威武男子。头一个白盔白甲,骑一匹黄骠马,马身上挂着一对画戟;第二个穿着一身绿,骑一匹灰青马,一根三节棍折在一起,吊挂在马鞍后面;第三个一身镔铁甲,腮下一围短须,骑一匹黑马,马上挂着两把八楞紫金锤;第四位蓝甲蓝铠,腰间斜挎一把长剑,骑一匹毛色间杂的红白花斑马。木兰向赵俊生说:“看样子他们也像是从军去的。”
四匹马来到跟前,一同下了马,望望他们三个,一同抱拳说道:“三位壮士请了。”
木兰和赵俊生连忙还礼:“众位请了。”
穿白甲的问道:“敢问三位英雄,是赶赴边关的应征壮士吗?”
木兰回答:“正是。你们也是应征去边关的吗?”
穿白甲的一抱拳:“幸会!幸会!正好一路同行。请问三位是何方人氏?”
木兰指着赵俊生说:“我和这位大哥是从商丘来的。”又指着鲁憨子,“这位兄弟是从邯郸随我们一道来的。”
穿白甲的便说:“太好了!咱们认识认识。我叫白敬雄,大梁人氏。”穿绿甲的一抱拳:“在下柳剑青,家住太康县。”穿黑甲的也一抱拳:“在下刘飚,睢县北门外的。”穿蓝甲的也一抱拳:“在下侯俊儿,许州人。”
木兰和赵俊生也向他们道了三人的名姓,抱拳说:“原来我们是同乡!”
刘飚双眉紧锁,似有什么心事,开口说道:“众位大哥,从征路千里遥远,俺实在走得累了。大家有幸聚在了一起,何不歇歇再走?”
木兰一望刘飚,见这一彪形大汉豹头环眼,圆圆的脸膛,面色微黑,说话直爽,粗手大脚,心想这一定是一位真诚汉子,到战场上也许是一位猛将。
白敬雄望一眼刘飚,说:“倒也使得。我们四人怕误了日期,赶路的确赶得有些紧;你们三位的坐骑也跑出汗来了,咱们就歇息歇息,用点餐,喝点水。有道是‘相聚便是有缘’,大家叙谈叙谈,交个朋友。”
木兰望了望白敬雄,见他面目谦和,举止稳重,话语亲切,在四人中像一位老大哥,像是一个很有修养的人,便说:“白大哥说的是。大家虽是同乡,但从未谋面,今天相识,实是幸事。明天就是兄弟了。”
白敬雄感慨地说:“花大哥说的好!”
大家欢喜地互相招呼,见地上倒也干净,便席地而坐。
木兰拿出鲁掌柜送的牛肉,热情地向大家说:“来来来,这是一包上好的牛肉,大家都品尝品尝!”赵俊生连忙拿出鲁掌柜送的酒来,说:“这里有酒,大家就一起享用吧!”
柳剑青摇着手不好意思地推辞道:“不不不!大哥不必客气,我们各人带的都有馍有菜。”
刘飚见木兰打开了一包香气扑鼻的牛肉,赵俊生打开了醇香诱人的美酒,止不住口中发馋,不好意思地望着说:“花大哥和赵大哥家好富裕,还带了佳肴美酒。我们家境可不如二位,都是带的馒头咸菜,怎好与大哥一起进餐呢?”
木兰笑着说:“圣人云,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大家有缘相聚,分什么你我?其实,这酒肴也不是我们从家里带的,是我们在邯郸住店时,店东鲁老前辈相送的。听老人家说,这牛肉是邯郸有名的特产美味。这是鲁老前辈对我们从军人的一片盛情,正好大家一同分享。”
刘飚便向其他同路的三人直爽地说:“二位大哥既然这样厚道,却之不恭,就依了二位大哥吧!”
木兰说:“我们这是借花献佛,大家品尝品尝,壮壮行色。”
鲁憨子见木兰和赵俊生将酒肉贡献了出来,也拿出自己的酒肉,说:“我这里也有。这是我家店里的,可好吃哩。我最爱吃了。要不是看我这两位哥哥的面子,我爹还不让我吃哩!”掰一块往嘴里一放,“嗯,真香!”
四人见他们三个真心实意,不好再推辞。白敬雄便爽快一笑说:“花大哥说的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咱们到了战场,真的就像亲兄弟一样。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就不客气了!”
柳剑青说:“把我们带的馒头咸菜也拿出来,大家谁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亲亲热热地在一起吃顿饭,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
大家其乐融融,木兰说:“这才像自家兄弟。”
大家把各自所带的干粮和菜放在一起,欢欢喜喜地吃了起来。
刘飚拿起一块牛肉填到嘴里,满足地说:“嗯,真好吃!”
柳剑青边吃边说:“出门时我一个人上路,真觉得孤单。在路上碰上了白大哥、侯大哥和刘大哥,就像遇上了亲兄弟。在这里又碰上花大哥、赵大哥和鲁大哥,亲人更多了。不然,一个人在路上孤孤单单,还难免有思家之情哩!”
“可不是嘛。”侯俊儿深有同感地说,“穷家难舍啊!家里都有高堂父母,兄弟姐妹,叫人免不得挂念!”
刘飚的心事被勾了起来。只见他惆怅地唉声叹气:“唉!不说这些也罢。说起这些,我肉也吃不下,酒也喝不下了。”
木兰望着刘飚问:“刘大哥,何至如此?”
侯俊儿向木兰一挤眼:“嘿嘿!人家刘大哥和咱们不一样。人家是有妻室的人了,又想他那娇娇女敕女敕的老婆了。嘻嘻!”
白敬雄知道侯俊儿又要拿刘飚寻开心,怕激起刘飚的烦恼,向侯俊儿施了个眼色,说:“侯大哥莫要取笑。”
刘飚直率地说:“想老婆又怎样?俺刚刚完婚三天,硬叫俺离家去打仗。临来之前,俺老婆抱住俺哭得像泪人一样,叫俺怎么舍得呢?”
“哈哈哈!”侯俊儿又大笑起来。
鲁憨子不解,天真地向刘飚说:“刘大哥,到前线打仗多痛快呀!对准敌人一枪一个,一枪一个;抓住敌人一甩八丈远,让他叫咱干爹,多好玩呀!咱们杀个痛快,玩个痛快,要老婆干啥?咹?”
众人见他说话直通通、傻乎乎的,禁不住笑了。
侯俊儿向鲁憨子说:“鲁大哥,看样儿你是没娶老婆的,不懂老婆的味道。娶老婆是男子最好的事啊!打完了仗,咱们都要娶一个的。”
鲁憨子不懂,问木兰:“大哥,娶老婆是最好的事吗?以后我也要娶一个,你也要娶一个,是吗?”
木兰瞪了他一眼,斥责说:“不要胡闹,听哥哥们说话!”
鲁憨子服服贴贴,望着木兰一缩脖子:“是。听哥哥们说话。”
侯俊儿又望着刘飚说:“刘大哥,咱们这几个弟兄,恐怕就数你运气好了。你还完亲跟老婆一起过了三天,可俺们有定过亲的,也有没定亲的,还没捞上与老婆亲亲嘴儿,就离家到边关来了。要说亏,俺们才亏呢!”
柳剑青想缓和一下刘飚的情绪,半开玩笑地说:“侯大哥说的好。刘大哥,你比着我们,沾光了。嘿嘿嘿!”
白敬雄正色地:“众位哥哥,要说挂心,谁家没有挂心的事?在下一家只有母亲、妹妹和我三人。老母长年卧病在床,在下一出来,只好把母亲交给七岁的妹妹照管了,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唉……国家有难,有什么办法?”
赵俊生附和说:“是啊。婚期临近的,为了从军,推迟婚期的也是有的。”
木兰怕赵俊生说走了嘴,连忙说:“谁不想在家欢欢乐乐孝敬父母?可突厥贼不让咱在家和亲人团聚呀。他们兴兵犯境,我们如果恋家不舍,都不去杀敌,国家不就亡了?常言说‘国亡家破’,没有国,哪有家呀!”
白敬雄深深点头:“这话极是。花大哥说的好!”
“是啊是啊。”侯俊儿面向刘飚,“刘大哥,听花大哥说的多好啊!”又取笑说,“不要一离家就想老婆。哪像个男子汉?真没出息!”
木兰见侯俊儿瘦瘦的身材,上宽下窄的脸庞,一双机灵的大眼睛,聪明灵秀,真像只猴子,说话总想逗人笑,倒是一个活宝,但却怕他的话刺激了刘飚,便有些担心地向刘飚望去。
刘飚真的恼起火来,一怒从地上站起,怒视着侯俊儿说:“你这刁猴儿,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俺想俺的老婆,干你什么事?你敢说俺没出息!你过来,俺与你较量较量,看谁的武艺好,谁有出息!”
侯俊儿见把他的脾气被逗了起来,实在开心,仍故意笑咪咪地逗他:“哟嗬,真好玩!还这么大的火气。我是去和突厥打仗的,可不是和你刘大哥干仗的。有本事,咱到战场上朝突厥龟儿子们使,多多杀敌立功,那才叫有出息。跟自家哥儿们叫劲儿,算什么出息?谁要是有火没地方发,就往地上摔头好了!”
柳剑青哧地笑了,他知道侯俊儿打不过刘飚,不敢应战,才说这话。
刘飚喘了一口粗气,怒然说:“我先揍扁你这个刁猴儿,然后再找突厥龟儿子算账!”说着便走向了侯俊儿。
侯俊儿连连摇着手:“别别别!跟你拼命划不来。你已经搂过老婆了,我还要等着杀败敌寇回去娶媳妇,和老婆亲热哩!”
刘飚一听这话,反而被逗笑了:“你不也想要老婆嘛!”
“但是有一条,即使娶了老婆再来从军,就是老婆抱住俺哭一场,俺也不会在路上想得啥也吃不下!”侯俊儿继续逗他。
刘飚见他仍是要挖苦自己,上前就是一拳。侯俊儿将身儿向外一躲,捂着嘴“咕咕”地笑起来。
白敬雄怕两人翻脸,连忙上去制止:“算了算了,弟兄们闹着玩,值不得认真。”
刘飚被侯俊儿逗得无可奈何,但又怕众人笑话,便自我解嘲地望着侯俊儿:“哼!量你也不敢跟俺较量。”
木兰见刘飚不识话,劝他说:“刘大哥,侯大哥是和你闹着玩的。不要当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刘大哥想亲人,也在情理之中。”
刘飚见木兰替自己说话,朝侯俊儿说:“看人家花大哥说的,近情近理,不像你刁猴儿。”
侯俊儿坦诚地说:“花大哥说的自然让人佩服。我不是花大哥,我就爱找个人取笑,当菜就馍吃。”说得大家都笑了。
木兰又对刘飚说:“刘大哥,男儿一心报国,才不枉生七尺之躯。国难当头,好男儿应国而忘家。如果不能保国家平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刘飚回到原来的位子上又坐下,叹了一声:“唉!花大哥,俺刘飚并不是不懂这道理。只是那朝廷在家享福,让咱们抛家离口,去为他拚命,争下江山来还是他的,实在叫人……”
“呃!”木兰劝他说,“话不能这样说。君为一国之主,无君便无国。咱们离家抛口,并不是为朝廷一人征战,而是为保国家太平,万民安康。多少英雄豪杰沙场视死如归,正是为的这个呀!”
“就是这个理儿。”白敬雄也安慰刘飚说,“刘大哥,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平定不了边关,再想家也是无用。何必自已给自已找烦恼?常言说‘出了自家门,全当一个人’。咱们还是抛去杂念,快快乐乐地去杀敌报国吧!”
刘飚叹了一声:“唉!就算咱倒霉吧。”用手一指旁边的村庄,“你看这庄上,家家都在团圆,咱们却得到沙场拼命。再说天下的女子,国家出了天大的事,都用不着她们去打仗,只管在家里享清闲。活该咱倒霉!唉,生成个女子多好啊,谁让咱生成男子了呢?”
木兰望着刘飚笑了一笑,说:“刘大哥讲话理太偏了。你怎知国难当头,女子们都在家里享清闲呢?男子去边关打仗,家里的一切都交给她们了,她们岂能清闲得了吗?就像你刘大哥,你出来打仗了,大嫂在家里岂不替大哥为二老堂前尽孝吗?再说,男子不在家,他们家里地里,什么都得干。咱们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要她们供给啊?”
“是啊是啊!”赵俊生插嘴说,“刘大哥不知,女子也有去前线杀敌的,只是刘大哥不知道罢了。”
木兰见赵俊生又把话说到了边沿儿上,又马上截过他的话头:“再说这村上,大哥又怎知他们家里没有人到前线打仗?又怎知他们不受国难之苦呢?”
话说到这里,就听见从南面传来了杂沓的马蹄声。大家扭脸望去,见几匹快马向这边赶来。赵俊生说:“又有同道来了!”
说话间,五匹战马到了跟前。众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五人立即下马,彼此互相询问,方知大家都是从军的,于是一见如故,互相道了姓名。新来的五人一个名叫韩天阔,自称是汉高祖刘邦的大将韩信的后裔。木兰等众人听了,心中便有几分敬仰,观此人长相,确有几分大将风度;其他四人分别名叫梁英武、李别、张朝、邓凌云。大家互道了籍贯,欢喜异常。木兰和白敬雄等人邀五人入席,五人客气了一阵,便加入了他们的野餐。
大家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有说有笑,吃了一顿痛快饭,收拾收拾正要上路,忽然从村里传来一片惊慌叫喊之声。众人惊异,立即放眼看去,见一群人从村里惊惊慌慌地跑了出来,边跑边哄哄乱乱地喊:“山贼进村了!山贼进村了!快逃啊……”
众人闻听一惊。柳剑青说了一句:“这里还有山贼?”话没落地,就见一个老大爷向他们跑了过来,关心地朝他们喊:“喂,你们几个,山贼来了,村人都正在逃呢。你们也快逃吧,别让他们把你们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