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功能大楼的十层一共有三个练声房,还有一个公共的练舞场地。
下午,米老师带着她的学生们正在其中的一间练声房里练音,十位同学排成队一个一个地接受米老师的教导和指正。也许是白小凡的悲痛经历影响到了庄小宛,轮到她练声时竟然频频找不到调,米老师耐心地帮她更正过来,可一出口又失去了音准,反复几次都是如此。米老师见她有些心神不宁,知道再继续下去仍然不会有什么效果,只好让她到一边休息,接着帮下一位同学练声。
庄小宛非常歉疚地站在一旁看其他同学练声,她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了白小凡的故事以后自己竟然无法安心的练声,心不在焉的情绪让她觉得非常失落,就好像是突然大病了一场,七魂六魄都被病魔霸占着,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连大脑都不再由意志支配。她想,这将会是一个永远伴随着她的魔咒。
虽然庄小宛主修的是音乐专业,但院方考虑到为了学生以后的多栖发展特地增加了舞蹈形体课程,所以在视唱练耳结束以后米老师又带领着学生们来到了开放的练舞大厅。练舞大厅是一个公共的场地,分为左右两边,每次可容纳两个班级上课。
此时,已经有一个班级开始上课了。
米老师和同学们来到另外的一边,在一面巨大的练舞镜面前站好。
米老师微笑着在同学们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开口说:“音乐的美妙是用我们的声音来展现的,而舞蹈则是用我们的身体来展现的,只要我们一动起来肢体就是舞蹈最好的语言,这种语言能不能够称得上艺术,那就要看我们能不能把这种语言表达好。今天是我们第一节舞蹈形体课,同学们有没有信心把这种语言的艺术性给展现好。”
“有。”同学们信心十足地回答道。
“很好,只要同学们有信心学好老师就有信心教好。”米老师鼓舞道。
“米老师,”谭艺打趣道,“如果我们没信心呢?”
米老师看着谭艺笑了笑:“那你是想让老师对你有信心呢还是没信心呢?”
大家转过头看着身材略微肥胖的谭艺纷纷笑了起来,感觉到大家向自己投来了炽热的目光,谭艺的脸色不好意思羞红起来。
“好了。”米老师拍拍手,为谭艺解围道,“我们不要再让她难为情了,人家也懂得害羞的。”
说完,米老师就示意大家分两排站好,并拉开每个人之间的距离,等同学们都准备好后,米老师就转过身背对大家展开了动作。
“同学们,认真跟着我做啊。”米老师率先示范了一个动作。
同学们就按部就班地跟着米老师扭动着肢体。
整个练舞过程非常顺利,待一套完整的动作结束以后,米老师转过身面向同学们:“现在我不再领舞,接下来我希望同学们能根据自己掌握的程度从头来一遍,我会对你们每一个人的不规范动作进行修正。”
这样,同学们就按照米老师喊出的节奏进行着肢体语言,看到有做的不规范的同学米老师就上前加以指正,对同学人甚是尽心尽力。练习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小状况,庄小宛不知是身体失去了平衡还是意识游离出了大脑,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了,出于对事发状况的突然性,同学们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情,但作为经验丰富的米老师早已动作敏锐地赶到了庄小宛身边,直到米老师把庄小宛扶到自己的怀里,同学们才迅速地围观了上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围上来的同学们纷纷议论道,有的同学甚至艰难地伸着头,想看看庄小宛脸上是不是带有病容,好在在米老师的照顾下庄小宛很快苏醒了过来。
“怎么样,好些了吗?”看着庄小宛微微张开的眼睛,米老师关切地问道。
“谢谢米老师,我没事,可能是有些儿累。”庄小宛努力地提高声音回应米老师。
“你现在看起来很虚弱,我送你去医务室吧?”说着,米老师欲将庄小宛扶起来。
“米老师,我真的没事,不用去医院,在旁边休息一下就好了。”庄小宛婉拒道。
“我看还是去医务室吧,这样老师和同学们也比较放心。”米老师关切地劝说道。
“是呀,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检查一下总是好的嘛。”同学们也开始关心地劝慰她。
“谢谢米老师和同学们的关心,真的不用去医务室,我就是有些儿累,休息休息就好了,你们继续练习吧,不用管我了。”庄小宛坚持道。
见庄小宛主意已定,大家也只好作罢,把她搀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同学们便继续练舞。期间,米老师不时地朝庄小宛的方向观望,密切关注着她的身体状况,同学们也很好地利用舞蹈转身的机会瞄上庄小宛一眼,时刻表达着同学们之间应有的关怀之情。
此时,另一个班级的舞蹈课已经结束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排练场。
“你好!”
正当庄小宛看同学们练习舞蹈动作的时候一个同学走到了她面前。
庄小宛转过头看向面前的这位男同学,她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但搜肠刮肚之后又实在想不起来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男同学大胆地猜测,然后大方的在庄小宛身旁坐了下来。
庄小宛眼神狐疑地看着他,不语。
“你在想你见过我,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我说的对吗?”男同学盯着庄小宛的眼睛,话语爽朗地说道。
庄小宛对这种主动向自己搭讪的男生一贯持不愠不火的态度,所以对面前这位同学的热情并没有给予太多回应。
“一个能够在平静的水面上投放很多感情的女孩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男生目不转睛地盯着排练场内的某一个地方,语气沉稳地轻叹道,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听到这番话,一向镇定自若的庄小宛,身体突然有了轻微的晃动,就好像有一只隐形的手在背后推了她一下,就连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匣子也被这股莫名的力量打开了,而匣子里压抑的某种情绪也如同被挖掘出来一般顷刻之间就汹涌了出来。
如果你可以身同感受,此刻你的眼前一定是一片浩无边际的平静水面,没有大起大伏,没有波涛汹涌,水面的波纹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强烈的刺眼光芒,这种光芒笼罩着整个水面,仿佛这就是个白寥寥的没有任何瑕疵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只有纯净和纤美。你要是喜欢这个世界,现在你一定会睁开眼睛,因为在这个纤净无尘的水面上有一个漂亮绝美的年轻女子正朝着你缓缓走来,她身着白衣白裙,素净的脸部轮廓正绽放着璀璨可亲的笑容,那笑容温和静美,仿佛你正在身临其仙境,所有的沉郁、怅然都石光电火般归于隐没。
年轻女子越走越近,模糊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此刻,庄小宛的内心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所有压抑的情绪更是空前高涨。白衣女子向庄小宛伸出了久违的手,口气无不疼惜地说:“宛儿,来,快回到妈妈身边,妈妈好想你啊!”
庄小宛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眼睛里含泪带笑的呢喃道:“妈妈,我也好想你,你在哪儿啊,快回到我身边吧,没有你宛儿过得不幸福。”
“宛儿,妈妈在离你很远很远的地方,妈妈很想你,可妈妈回不到你身边,妈妈不能照顾你,都是妈妈的错,妈妈对不起你啊!”年轻女子痛苦的流着眼泪,难以割舍的母性之爱更是让人肝肠寸断。
“妈妈,妈妈,你快点回来,宛儿以后都听你的话,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只要你回来啊,妈妈!”庄小宛想嘶声力竭的呼喊妈妈,可是她的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嗫嚅着凌空挥舞着胳膊,试图抓住妈妈。
“宛儿,我可怜的宛儿,妈妈要走了,以后不能陪你了,你一定要听爸爸的话啊!”
“不要,不要,妈妈不要,宛儿不让你走啊!”
庄小宛大颗大颗的掉着眼泪,胳膊在空中狂乱地挥舞着,嘴里大声地念叨:“妈妈要走了,我不让她走,我要让她留下,留下来陪我。”
“小宛,小宛……”
“小宛,你怎么了……”
“小宛,你镇静点儿……小宛……”
练舞的米老师和同学们发现庄小宛的异常,赶紧跑了过来,不断地呼喊她,可她的自我意识太过强烈,一直活在自己拟造的虚拟世界里不肯苏醒,米老师和同学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让她回过神来,只好强制着把她扶起来。
“快,去医务室。”米老师躬下腰,准备背起庄小宛。
“让我来吧!”刚才坐在庄小宛身边的那位男生迅速抢到米老师前面背起庄小宛就向校内医务室奔去,米老师和同学们也都焦急地紧跟其左右。
庄小宛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向晚,她睁开尽显疲态的双眼努力巡视整个病房。当目光扫到床边的时候她的瞳仁里倒映出了另外一双眼睛,这双眼睛清澈而明亮,眼底宛若有一泓永远都不会干涸的清泉,就好像人世间所有的尘埃和污垢都能够在清泉里瞬间得到涤荡,甚是让人神清气爽。
庄小宛被这双大而明澈的眼睛吸引着,就连身上的病情也因此减轻了一大半,她定定地望着他,似乎在探寻着什么。
正在削水果的男生看到庄小宛醒来神色显得非常激动,但他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激动,往前一步把削好的苹果递到她面前。
“吃点水果吧,有助于病情康复。”男生既激动又不失礼貌地说。
“我这是在哪啊?”庄小宛气息微弱地问。
“这是校内医务室,下午上课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你突然就情绪失控晕倒了。”男生向她说明情况。
看着男生送到自己眼前的苹果,庄小宛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我不想吃。”
待男生将苹果放到床头旁边的柜子上,庄小宛又疑惑地问:“是你把我送到医务室的?”
“你晕倒之后米老师和同学们都很着急,本来米老师要背你来着,但我一想,这种背人的体力活还是由我们男生来做比较合适。”男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所以,就在米老师和同学们的前簇后拥中你就到了这里。”
庄小宛长这么大,除了爸爸她还是第一次和其他异性有这么近距离的肌肤之亲,所以当得知自己是被床边的这位男生背进医务室的时候顿觉羞臊难当,脸上瞬间灼烧了起来。
见庄小宛没有说话,于是男生打破沉默继续道:“医生说你的病情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刚送进来的时候情绪太过激动,医生已经为你打过镇定剂了,说是只要休息一会儿,醒了就可以离开了。”
庄小宛继续扫视了一下病房,又问:“一直是你一个人在这儿照顾我吗?”
男生温和一笑:“米老师和同学们原本是要留在这儿一起陪护你的,医生说病房里不能留有太多人,会打扰病人休息,我就和米老师商量了一下,我主动请缨留下来照顾你,让他们回去继续上课了。”
“我睡了多长时间?”庄小宛问。
男生看了一下病房墙壁上的挂钟,估模了一下说:“大概两三个小时吧。”
庄小宛把头转向窗外,像是在自言自语:“天都已经黑了。”
男生也把头扭向窗外看了一眼,然后说:“没关系,我可以送你回宿舍。”
出了医务室,庄小宛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对身边的男生说:“谢谢你照顾我,改天我一定向你道谢,现在天已经黑了,你赶紧回去吧。”
“没关系,我先送你回宿舍吧。”男生征求道。
“真的非常感谢你,但我真的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病都好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庄小宛婉谢道。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看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大晚上的把一个这么漂亮的女生独自丢下这还真不是我的风格,把女生安全的送到目的地这是我作为一个男生义不容辞的义务,所以你也就别再驳回我了。”男生不放弃道。
男生这样坚持,庄小宛也就不再推月兑了:“那好吧,既然你不觉得麻烦,那我就更不觉得被麻烦了。”
夜晚的校园里气氛静谧而美好,甬路两旁的高**国梧桐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愈发的神秘和葱茏。此时若躺在操场中央的草坪上仰望星空,你会感觉到如此深邃而且广袤无垠的夜空里藏匿着太多我们年轻人孜孜以求的憧憬与梦想。
那梦想如此之近,却又如此之遥远,它时刻提醒着我们想要实现梦想每个人都必须一步一步构筑属于你自己的天梯,然后沿着我们所搭建的天梯一级一级的往上走,不管你冒了多少汗,流了多少血,你都不能轻易放弃或者停止,停止就意味着失败,即便到了离梦想最近的一级阶梯,你也不能够掉以轻心,因为太多的成功都止步于最后一级阶梯。
每个来此求学的学生谁不是一天一天的在构筑着自己的天梯,他们是那么迫切地希望自己的天体能够早一天搭建完成,所以为了这天的早日到来,他们在本该休息的时间段里仍然笔挺地端坐在教室里辛苦地耕耘着,或者在排练室里以汗水为代价不遗余力地练声、舞蹈。
这就是我们的、值得每个人都应该尊敬的梦想。
梦想就是我们创造金碧辉煌未来的原动力。
为了梦想,我们一直都在坚持。
为了梦想,我们勇敢的坚持。
为了梦想,我们付出的苦和累都是值得的。
“原来你没在学校宿舍住
而是住在这么高档的公寓里啊?”男生把庄小宛送到楼下后感叹道。
“你不满意吗?”庄小宛仰起头往楼上望了望,然后问他。
“又不是我住,哪能轮的上我说满不满意啊?”男生揉了揉鼻子说。
庄小宛没有接话,仅仅以一笑付之。
“那好吧,既然你已安全抵达,我也该回我的领地了。”男生道别后转身准备离开。
庄小宛突然叫住他:“嗨,谢谢你送我回来。”
男生的嘴角抿起一抹微笑,说:“不用谢,本职工作而已。”
庄小宛从来没有主动了解过一个男生的信息,但这次却不同,于是有些窘迫地问:“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男声笑道:“我以为走之前你是不会问我要名字了。”
庄小宛窘笑道:“真是不好意思。”
男生大方地又把步子挪回到庄小宛跟前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多功能大楼的行人桥上,当时你正全神贯注的凝视水面,我有意无意的也和你说了几句话,但你并没有太多的反应,我想大概是你的意识全都投注到水面了,所以就对我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不过呢,我看你现在意识非常清醒,那我就可以放心的作一下自我介绍了。”男生故意提了提嗓子,“我叫陈岩,性别男,年龄正值青春烂漫时,家是本市户口,学习成绩好,舞跳的早,唱歌还行,关键是不收费,身高呢自认为是高不成低不就,但别人一向羡慕,我也没办法,唯一的爱好是喜欢送漂亮女生回家,爱和男生打架,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喜欢扶老太太过马路,发扬道德本色,欲知更详,本人会发Eamile到你邮箱。”
听着陈岩一口流利的别开生面的自我介绍,一直很少笑的庄小宛也禁不住笑出了声:“好了,好了,你明天还是送我一份更详细的简历吧。”
陈岩也被自己逗乐了,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情绪才向庄小宛赔笑道:“见笑了,见笑了,鄙人不才,扰了你兴致。”
“你逢人就这么介绍自己吗?”庄小宛问。
“只有VIP才能有此殊荣。”男生骄傲地说。
“VIP?”庄小宛疑惑道。
“就是能够让我一见倾心的人。”男生脸上凸显出得意之色。
“你的VIP很多吗?”庄小宛又问。
“不多,截至目前仅一个。”男生看庄小宛的眼神突然放出了光彩。
“一个?是……”
庄小宛还未说完男生就插话道:“你赶紧上去休息吧,明天上课可不要迟到喔。”
话一说完,陈岩转身便在夜色中跑远了。
庄小宛望着男生的背影摇摇头自语道:“真是一个有趣儿的人。”
然后,起步走进了公寓楼里。
回到公寓后,庄小宛并没有感觉到饥饿,只是简单的吃了点儿东西就坐在窗前的沙发上出神。
这真是狼狈的一天,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天之内自己竟然两次出现晕厥,甚至还被送往了医务室。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自己——魂不守舍?——情绪失控?——莫名其妙的心律波动?——似乎这些都是非常不正常的表现。
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的事情屡次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解释不清楚,是不是这就是夜以继日地想念一个人的症状,人会不会因为太思念一个人而变得心力交瘁,精神恍惚,也许就是这样吧,不然还有其他的解释吗?
只有妈妈,只有妈妈才会让她这样精神异常,庄小宛嘴里默念道:“妈妈,你在哪啊,为什么不回到我身边,既然来看我,为什么又要走啊?”
抚模着挂在脖子上的桃心锁项链,庄小宛的眼泪又顺着脸颊不动声色地流了下来,对妈妈无时不刻的思念已经让她流过了太多的眼泪,可她的眼泪就像是从一口永远都不会干涸的泉眼里冒出来的泉水一样,永远也流淌不完,流出来的永远也都是深深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