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柳咏昏迷的第七天了。七天的全负荷焦虑使柳源快速致老。昔日的柳大厅长,如今已不及邻家老头。
吴家平也一样,繁华落尽,已不再是当年颐指气使的厅长夫人。如今的她,十足一恨满天下的怨妇。我和赵若怀照例而来,她照例抬了抬眼睛,随即把倔强的视线转移到她的昏睡不醒的儿子脸上。
吴家平的眼神,依然是含恨的,含恨层级还比较高,所以,赵若怀并不看她,他看了看他昏睡着的——同父异母的兄弟——柳咏。再看了看他的生父——柳源,他把寻问的意思融会在了眼神里。柳源会意,失望地摇了摇头,然后叹一叹气。要在往常——起初的几天,每每这时,我会适时反馈一句:“别着急,会醒的!”
可是今天,我张了张嘴,竟然无有声音发出,主要是我心里开始困惑:这样苍白的日复一日的劝慰有意思吗?
赵若怀见我没能出声,于是去拍了拍他生父柳源的肩膀,以示劝勉和支持。
这时手机响起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在这安静的现场氛围沉闷的病房,那响声特别地刺耳,为避免吴家平新一轮发怒,我迅速出手摁灭了。手机随即再次响起,再行摁灭。如此三次后,赵若怀警觉地示意我出门接电话。
接通电话,对方的声音瞬间把我给雷倒了,竟是梁阿满!没错!确是梁阿满!她在电话里狂笑几声,然后阴阳怪气地自我介绍说:“我是你老同学——梁阿满!还记得吗?意外是吧?”
“梁阿满?”我惊问:“你那里能打电话?还能伴随这么放肆的大笑?”
“哈哈哈哈!”梁阿满大笑了:“我这里怎么就不能打电话?傅心仪,你以为我在哪里?我就是来告诉你,我已经不在你认为我该呆的那地方了。我现在呆在一个绝好的地方,一个你根本奈何不了我,而我——随时都有可能骚扰你的地方。你记住,咱俩没完!哈哈哈哈!”
电话就这样给挂断了,妈妈的!她绑了架,她的人打伤了柳咏,柳咏的情况还没汇报给她呢。就这么挂啦?立即回拨时,已经不通了,连续拨了五次后,我意识到:应该迅速与孙思取得联系。
听完我的汇报后,孙思在电话那头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她那是绑架!哪有这么快出来的?再说了,柳咏不还躺在医院没醒过来的吗?这种时候警察敢放人?”
“孙思啊!清醒一点!这年月——还有啥是不可能的?很多曾经不可能的事情,现在都被现实证实是可能的!你还是赶快联系一下那警察吧!就是和你一起前去机场附近搭救两个小女孩的那警察,你不是说那是你的熟人、你的兄弟伙吗?”
赵若怀跟了出来,起初是责备的神色,责备我又背着他和孙思通话,待听取了电话内容,就改为了满面的惊疑。我把梁阿满的电话转告了他,他没有表示丝毫的不相信,但直接表示了头疼。
是啊!头大!头疼!梁阿满绑架了傅文若,还绑架了陈忆的女儿,她的人还打伤了柳咏,仅仅一个星期,柳咏还昏迷未醒,梁阿满竟然已经逍遥法外了。关键最后那句,表明她随时可能再来挑衅的话,那可实在太有分量了!太有威慑力了!这日子还怎么过?梁阿满如此胆大妄为又如此神通广大,今后的日子,我们还能睡得着觉吗?
孙思再打电话过来时,语气已经变了,他直接切入了正题,“是真的,心仪,梁阿满前天都已经被放了,现在已经不知去了哪里。我问了那兄弟伙,他说他们领导插手了这事,他也没办法。”
柳源也跟了出来。我的部分话语,加上赵若怀一旁的解释,他很快明白了现实的状况。明白了事态的柳源满面的怒容,“这怎么可能呢?这也太不像话了!不成体统!”他斥责着,原地踱了踱步,然后他也就明白了,事情还真不是没有可能。这时他的眼里,流露出的已是英雄迟暮、虎落平阳的悲凉,他叹息说:“唉!如果是在蓉城,就算是人走茶凉,再怎么不济,也能找得到几个熟人,可这里是渝都,是渝都啊!”原地转了几转后,又叹息说:“张扬的父母,在这边倒是能说上些话。可惜现在的张扬,是彻底指望不上了。唉!柳咏糊涂啊!”
“柳咏这事的来龙去脉,张扬都知道吗?”赵若怀问。
“哪敢让她知道?她知道了那还得了!可梁阿满跑掉这事,若要去求助于张扬,那整个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吗?”
“只要张扬不知道真相,就应该有转圜余地,我用言语糊弄一下,没准……”柳源摇摇头,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你挺能说话,可张扬不是你,她没那么讲道理。你说齐天说齐地,只要让她知道,事发现场,柳咏是和梁阿满在一起,她张家的人就不可能再管这事了。唉,这也难怪!柳咏出来后,根本没去过张家,就悄悄走掉了,去和梁阿满在一起,这事搁谁身上不得生气。傅心仪,这事,还是你出出面,找找魏无忌、黄少游他们,让他们找找关系,不能就这么让梁阿满跑了!”
一个电话过去,魏无忌(绰号布谷)立即表示了他的无能为力。表示完无能为力之后,他迟疑了一下,说:“傅心仪,那人既然有胆量放了梁阿满,他就一定有他的底气,有恃才能无恐!你这样继续追究下去,梁阿满能不能追回还难说得很,倒先得罪了那人。你和赵若怀还怎么在这地界上混?何况还有咱们那楼盘,人家要对付你,哪里找不到机会?”
听完我的转述,赵若怀说:“你的这位布谷同学,变了!已经完全官场化了!”
柳源一边慨叹着:“正常!正常的!”一边又吩咐说:“那天在金佛山时,你找的那人呢?就你们学校的那老师,找他试试!”
正要拨林风电话,赵若怀止住我,说:“他是你什么人呀?动不动去求人家!”然后责备地看看柳源,继续说:“不要慌!姓梁的胆敢这么猖狂,这时候打电话过来,就足以说明:她早溜到很远的地方了,哪里还追得回来?”
柳源说:“那就再联系孙思!让他打听一下,其他人呢?尤其那打伤柳咏的人,还在里面吗?这人无论如何不能再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