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走出森林,准备回天山去,突然察觉有异样,冷哼一声,仍然向前走去。
这时一人不知从哪里飞身出来,冰封也不搭理,旁若无人的走着,来人好像熟知冰封的个性,只是跟着,也不做声。当冰封要走出城门时,不速之客好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冰少爷,我家主人想请少爷到府上做客,不知冰少爷是否赏脸?”说话很是客气,冰封却是一点都不感兴趣,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直接走出城门。
“我家主人有要事找您,此事关系到您的父亲!”来人仍然跟随着,只是语气加重了,想引起冰封的注意。
冰封停下了脚步,父亲,多滑稽的一个词,他不屑的瞟了来人一眼,看来是个少年剑客,束发,玄色衣裳,佩剑。只是一眼,冰封又转过头,不再搭理。
“冰少爷,我家主人说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您的父亲有东西要我家主人交予您,现下我家主人已是风烛残年,若再不将信物交托与您,怕是没机会了。请您务必跟我去一趟!”少年剑客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拦在冰封身前。
“让开!”冰封终于开了尊口,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是风轻云淡的说道。
“冰少爷,求求您,您就跟我去一趟吧!”少年剑客恳求道。
“让开!”冰封仍旧重复着。
“冰少爷!”少年剑客仍旧挡在前面,话里带着哭腔。
“找死!”冰封已经将内力凝聚在掌心了。
“您自己不想要,那您的母亲呢?”少年剑客头往后仰闭着眼像是等着受死似的,大声说道。
母亲?冰封沉思片刻,收了掌力,转身向城内走去,少年剑客久久不见冰封下手,张开一只眼一瞧,冰封已经走远了,少年剑客见状,心中大喜,赶紧跑上前去带路。冰封看似走路轻轻地缓缓地,却让少年剑客跟得有点吃力了,自己从森林跟到现在,已经耗用了大部分内力了,还好梅林居不远。
“冰少爷,在下梅立天。我们家主人是梅居笔客梅文龙梅老爷。”梅立天说道,见冰封不答话,继续说道:“前面不远处有个梅树,穿过梅树林就到了,我们”
“闭嘴!”冰封垂眼淡声说道。
“呃是!”梅立天觉得冰少爷真是个怪人,主人说的没错,人如其名,冷冰冰的,还是个闷葫芦。要是和其他人在一起,如此安静好像有点尴尬,但和冰封在一起,这样的气氛刚刚好,多说多错,要是一不小心惹毛了他,估计就得做刀下亡魂。
到了梅树林,梅立天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冰少爷,这里布下了阵法,您紧跟在下走吧!”说完之后,他不敢正面看冰封,只是偷瞄一眼,冰封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往前走着。梅立天无奈只能寸步不离。
冰封看到了梅树林外一层常人难以看到的淡紫色的结界,沉浮八阵!幻境,除了梅树,一切都是幻影。冰封感觉到了东南方有一股强烈的气流,迎着气流走,应该就可以到梅居笔客的住所了。
梅立天吃惊的看着冰封朝着主人的小居走去,心里对冰封又敬畏了三分。自己是主人带着走了不下十遍才会走的,这冰封看似年纪和自己一般,却能轻易破解阵法,真是让他大跌眼镜。沉浮八阵虽不是什么高深的阵法,但是若功夫不到一定的火候,是难以感知阵中心的存在的。梅立天甩了甩头,把思绪打飞,赶紧跟了上去,自己是白操心了!
秋季的梅林有稍许惨淡,太阳早已升起,却未拨开梅林的薄雾,唯一的生气倒是树枝上群鸟啁啾不已。梅林小道弯弯曲曲,但路程却并不是太远,不一会他们就来到梅居笔客的住所,冰封在小居前站定脚步。
这是一座竹屋,竹子黑点斑驳,诉说着自己年岁。竹屋屋门上写着“梅林居”三个大字,门两边写着“苦竹寒窗迎远客,傲梅枯藤留人心”。屋前摆着石桌,石桌上刻的是棋盘,棋盘有些磨损了,可见梅居笔客是爱棋之人。周遭很是整洁,篱笆用爬山虎围着,但已经枯萎了,倒显得有点凄凉!
“冰少爷,这里就是梅林居,我家主公就在里面。”梅立天做出请的手势。
冰封慢慢朝门口走去,走至门口时,看见一个老者正在桌前聚精会神的摆弄笔墨,冰封近身时,老者才恍然抬头,但笑不语。继而一笔而下,看似轻如云烟,却是铁划银钩,苍劲有力!
登高望远风飒飒,倚日临风天蒙蒙。此情此景却似我,醉梦人生一场空。千思万绪胜星夜,孑然一身悲如月。鹰击长空破苍穹,一鸣惊醒梦中人。痴望此鸿心昭雪,万物皆醒我独眠。英雄末路何长叹,托租无门亦无悲。心容宇内千千万,是谓乾坤一尘埃!
老者一笔落定,仰天长笑,豪迈而凄苍。
冰封只是看着老者,也不出声,这位便是梅居笔客梅文龙,一身黄袍,头顶带着毡帽,老态龙钟,眸光却是分外清明!
“公子,果然气宇非凡,乃人中豪杰!论相貌和气度,怕是更胜李汉卿那小子一筹呢”梅文龙大笑过后,打量着冰封,语气里尽是赞赏之意。
他也不等冰封答话,接着说:“想当年,李汉卿横扫武林,无人能及,而如今却是物是人非啊!”梅文龙说着叹了口气,也许是看到冰封,发现江湖已经不属于他们这一辈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虽然老夫知道,当年李汉卿对不起你,但是毕竟是你的父亲,他在临终前,希望得到你的原谅!”梅文龙看着冰封叹息道,放下手中的笔,双手背后,等着冰封的回答。
“死了?”冰封像是在自言自语,垂着双眸,不让人看出情绪。
“他在临死前,交给我一个包袱,希望亲手交到你手中,一晃就是五年,中间因为种种琐事,到如今才得以完成你父亲的遗愿,倒是有点对不住他了!”梅文龙步履阑珊地往另一间房里走去,不一会儿抱着一个包袱出来了。
“公子,这便是你父亲让老夫交给你的,现在完好无损的交予你,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梅文龙将包袱递给冰封。
冰封抬头看了一眼,一个破旧的包袱,由此看出李汉卿当时的落魄。
冰封伸手接过包袱,转身向外走去,他对包袱里面的东西不感兴趣,但是母亲应该很在意!
梅立天一直站在门外,看着冰封走远之后,赶紧走进屋去。
“主人,怎么样?”他好奇地问道。
“就怕冰封不会打开包袱啊,辜负他父亲的一番心意!”梅文龙捋了捋胡须,眼里尽是担忧之色。
“那我去找冰少爷,求他打开包袱!”梅立天说着就准备往外走去。
梅文龙笑着阻止说:“立天,你倒是别忙活了。虽然你是好意,但冰封是不会领情的!”
梅立天止住脚步,转身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哎,听天由命吧!”梅文龙无奈道:“前尘往事,自有因果轮回!”
“前尘往事倒是何事啊,主人?”梅立天疑惑的问到。
“既是恶果缘由吧!当年,李汉卿移情别恋,辜负了冰思雪,还误将魔气未消的轮回决输入年幼的冰封体内,若非冰啸天及时使用天山明珠,克制住魔气。怕是这孩子早已不在世上!”梅文龙沉默了一会,望向光秃秃的梅树,眼神却走向更远处,过了一会,接着说道。
“虽然李汉卿自断一臂,算是赎罪,但谁知冰思雪恨意难消,派人杀了李汉卿的新妇白婉凤,还将冰封当成杀人工具,李汉卿心中有愧,不想报仇,但觉得冰封实属无辜,于是远离红尘,一直钻研魔气破解之法。终于在五年前寻得破解之法,但那时的李汉卿已心力衰竭,不久于人世。”
“主人,为什么他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予您呢?”梅立天不解道。
“嘿嘿你小子是想说,为何堂堂魔君会如此看重我梅居笔客吧?”梅文龙打趣道。
“不是啦,主人,我只是好奇主人与魔君的关系!”梅立天赶紧解释道,在他看来,主人是世间最好的人,哪有半分轻视之心!
“我和他亦敌亦友。二十多年前,魔君威名震荡江湖,老夫已年近四十,到了不惑之年,但还是逞强好胜。说来惭愧,老夫当年还向李汉卿发出挑战书,摆上擂台,大张旗鼓,与其战于秋泽。李汉卿亦是好胜之人,正午时分,他准时赴约,在众人面前也不留我半分情面,一招我就落败。哎!”梅文龙感叹道。
“原来主人也有年轻的时候啊!”梅立天想笑但又不敢笑。
“后来老夫心中气愤不已,终年找李汉卿决斗,但每次都是偃旗息鼓,颜面丢尽。多年下来,李汉卿见老夫是性情中人,常年造访,还指出老夫不足之处,想当年真是受益匪浅啊。”
梅文龙停顿一会,接着说道:“之后老夫和李汉卿交往甚密。经常一起谈天论地,把酒言欢!”
“原来是这样,那魔君最后为何会走火入魔呢?”梅立天问道。
“轮回决本是上乘内功心法,但是若练至最高境界,它将是无敌的武功绝技。李汉卿那小子对自己的功夫并不是太满意,于是决心练轮回决,轮回决是他家祖传的武功秘籍,但前人早就说过,轮回决,乃邪魔之物,不可用!李汉卿说自己本是魔君,与轮回决正登对。老夫当年也曾劝过他,但也无功而返。老夫知道,对习武之人来说,成为江湖第一,是一辈子的追求,也就不再多说。”
“那后来,是否魔气入侵,导致魔君走火入魔?”梅立天插嘴道。
“非也,李汉卿走火入魔,只因他心地不纯所致。魔气乃天下至纯之气,若心地不纯,藏有杂碎,练到最后一层便会无法控制轮回决。幸而李汉卿功力深厚,才未被魔气吞噬,只是受了重伤。之后不知为何他重伤的消息在江湖上传播开来。当年李汉卿仇家满天下,老夫想助他一臂之力,但遭他婉拒。之后他在天山遭人围攻,被冰封母亲所救!”
梅立天见梅文龙不说了,还想问道:“主人”
“好了,今天老夫累了,你将这字画表起来,挂在墙上,明日未见,定叫你好看!”梅文龙打断道,然后慢慢向门外的棋盘走去。这棋盘还是李汉卿留下的,梅文龙抚模着棋盘,脑中无限感伤。
“小子,老夫算是卸下重任了。不过你儿子可一点都不像你,面对他,倒是冻坏了我这把老骨头。怕是冰思雪恨你入骨,并未善待他吧。哼,你自己造的孽自己受罪,老夫不会再多管闲事,至于白婉凤的儿子,老夫已经照料的很好,不会让他卷入江湖纷争!”梅文龙自言自语着,然后甩袖而去!
冰封出了梅花林,已是正午时分,这里的太阳比天山上的要真切,天山上的太阳总像是一个摆设。他决定停留一会,傍晚再走。他一向不喜喧哗,但今天突然想让自己融入这嘈杂的市井,无边的人气。他径直往客栈走去,人群中他像是一直冬梅,静静的绽放,过往的人不禁都回头张望。翩翩公子,冷傲入骨,男客艳羡,女客流连。
客栈到处都一样,黑漆阁楼,庭院!
掌柜一见冰封,眼里精光一闪,心想着,这公子怕是有钱人,赶忙问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冰封在柜台上放了十两银子,往庭院走去!
“狗腿子,还看什么看,赶紧带路啊,天字一号房!”掌柜向看着冰封发傻的小二吼道。
“是,是!”狗腿子回过神来,一溜烟就到了冰封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谄媚道:“客官里边请!”
冰封没理他,只是往前走去。
狗腿子把冰封带到客房后,就一直站在门槛旁候着,等着打赏。冰封很少经历世俗,哪里知道还有这套路。他只是看着旁人碍眼,所以进房之后,直接用内力把门关上,狗腿子刚好撞在了门板上。一声“哎呦”,但又不敢动怒,模着鼻子一路回望而去。
冰封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垂眼看着桌上的包袱,原谅,哼,什么是原谅?他是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