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绮自然不服,然跟着她的女乃妈子是知趣的,便在她朝着贺绣扑上来的时候转身挡住了她,并低声劝;道:“好姑娘,咱们回吧。您今日的针线还没做呢,回头丁嬷嬷叫人来验看呢。”
一说丁嬷嬷,贺绮的眼神瞬间呆滞,竟有些傻傻的样子。
贺绣无心再多说什么,便扶着百灵的手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温夫人的赏赐随后就到了。温桂生果然乖巧,她挑选出来的珠宝首饰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每一件都是上品成色。另外十斤金叶子也是黄橙橙的足金。
祝嬷嬷见了这些免不了眉开眼笑起来,悄悄地拉着贺绣说道:“姑娘果然了不起,如此一来,咱们拿去换粮食的珠宝竟翻了倍呢。最重要的是郎主大人对姑娘也另眼相看了。这对姑娘将来的婚事很有好处呢。”
贺绣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多说。
有个好的婚姻自然是贺绣心中所期盼的。
事实上,庶女也并不一定非要给人家做妾。如果父亲有心安排自己的终身,选一个落魄的士族之家让自己嫁过去做正妻也不是不可能的。但这就要看自己的所作所为能给家族带来多大的利益了。
接下来的几日,洛阳城各府的宴会皆有贺绣的请帖到。
只是她知道‘适可而止’四个字,便以身体不适为由,一一推开了。
如此,贺氏阿绣的热度到过年的时候已经渐渐地淡下去。风流名士之间的话题颇多,他们绝不会围绕着阿绣一个小小的稚女议论多久。
而至此时,贺绣已经成功的把自己八车珠宝换来的粮食妥善的收藏完毕。贺氏众人对她的这一举动也知道一些,但上至贺公彦下至贺绣的弟弟贺酆都对此事没什么看法,觉得这不过是贺绣自己的私事而已。
过年了,洛阳城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辞旧迎新之时,一匹由西城门破门而入的快马打乱了一城的欢笑。
“不好了!不好了!胡人过黄河了——胡人过黄河了——”
“什么?胡人过了黄河了?”
“胡人怎么会过黄河呢?黄河自古以来都是天险啊!”
“愚昧至极!如今寒冬之际,黄河河面结冰,又没有雨雪天气,胡人的马踏着黄河河面自然可以越过黄河!”
“这可怎么办呀……胡人过了黄河,洛阳城将要不保……”
“慌什么!胡人虽然过了黄河,但还没有踏破我洛阳城的城门。陛下还在这里呢!尔等便慌乱成这样,成何体统?!”
“如何不慌?洛阳城距黄河不过百里之遥,胡人转眼可到。陛下有兵勇守护,可南退至其他城池。还有那些士族大家再南边均有支系族人可以接待安身,我等庶民生路何在?生路何在啊!”
整个洛阳城陷入一片惊慌之中。
贺氏家族自然也不例外。
贺公彦身为御史,自然要在朝中和中大臣一起商议国事。而贺家大宅之中,温夫人却已经跪在王老夫人的榻前,请她收拾行囊准备南迁了。
王老夫人十分的固执,已经摔了两只茶盏,此时见温夫人跪在自己榻前,她还是余怒未消,拍着榻边连声说道:“我不走!我不走!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洛阳城!你们要走的尽管走,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温夫人已经无计可施,只得跪在那里苦声相劝:“母亲,郎君两日未回,但举国南迁已成定局。郎君身为朝中重臣,自然要随陛下南去建康。母亲您一个人留在这里叫郎君如何放心的下?!”
王老夫人不是糊涂人,只是她这辈子都呆在洛阳城,此时一想着要离开便心如刀绞。听了温夫人的话后,她流着泪说道:“叫你们郎君来跟我说!叫你们郎君来跟我说!总之若不跟我说个明白,我是不会走的!”
温夫人一向温良谦恭,此时自然除了苦劝再无别的办法。
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都跪在地上嘤嘤哭泣。贺纹等人更是惶惶不安,一个个拿着帕子拭泪。
正僵持不下之时,外边忽然有人回道:“回老夫人,夫人,郎主回来了!”
王老夫人立刻从榻上坐起来,指着门口喊道:“子冉回来了?快叫他进来!快!”
贺公彦一进门,屋子里嘤嘤的哭声便一下子止住了。
贺绣跪在贺纹之后,抬起头来你悄悄地看了贺彦一眼,心中暗暗地想着,贺家举家南迁就在此时了。她记得上一世王老夫人便是在这次南迁中去世的。王老夫人去世之后,贺公彦又在南迁的途中得罪了一些人,从而被陷害,降了官职。
也正因为如此,贺家才把自己和贺敏许给了谢燕文为妻,陪嫁了两倍的妆奁并附送了自己这个庶女。
婚姻一定,贺家得谢家的庇佑才顺利的度过一道难关。
陛下定都建康后,贺公彦不但官复原职,谢公翦还被封为宰相。
因此谢家和贺家的关系更加稳固,她也理所当然的随着贺敏嫁进了新任宰相谢公翦的府中。
事情又到了如此关键的时候,贺绣从心里默默地想着,决不能再重蹈覆辙,决不能再随贺敏一起嫁入谢府。
从王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贺绣还是懵懵懂懂的,直到贺酆从一旁的过道里忽然跑过来,拉着她连声询问,她才从恍惚中惊醒。
“阿姐,你怎么了?叫你好多声都不理我!”十一岁的贺酆脸上稚气未月兑,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着关切的目光。
贺绣和贺酆姐弟二人从小一起玩耍,关系十分的要好。
看见贺酆,贺绣眼前一亮,忙拉着他疾走几步回到自己的院落里,又屏退了众人,方低声说道:“酆儿,父亲他们要南迁去建康了。你想不想去?”
贺酆用力的点点头,说道:“我听说大哥二哥都去,我自然想去。姐姐,你也会跟我们一起去的。你不必担心,我刚刚听见管家在安排车辆了。用不了几日我们就要上路了呢。要回南边去了,真是好啊!北方好冷,姐姐,我不喜欢。”
贺绣着急的拉着贺酆的手,说道:“酆儿,你不要走好不好?咱们去求父亲,让娘亲陪着你我,咱们三人留下来,好不好?”
“姐姐!”贺酆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胡人就要来了!我们留下来干嘛呢?等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