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康正在对贺绣进行说教,理由当然是在客栈时贺绣对王博说的那些话。
身为一个士族的女公子怎么能张口闭口都是交易呢?她还居然开口跟王博说五十车粮食换一盒燕菜十分不值这样的话。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整个贺氏的脸面都要被她丢尽了。
更可笑的是王博居然不生气,还顺着她的话索性把一座庄子给了她。
那可是王家的庄园啊!两百亩良田虽然不多,但却是王博所赠啊!这个阿绣,真真是……
贺绣对贺康的话也只是听听而已。他说的轻松,五十车粮食不是小数目啊!恐怕现在在洛阳城内,能拿得出五十车粮食的人除了自己再也没有谁了吧?
贺康看贺绣神色淡定,对自己的话似是听而不闻,便不满的敲了敲车窗,说道:“阿绣,为兄的话你到底听见了没有?”
贺绣忙欠身说道:“多谢大兄教诲,阿绣记住了。”
“哎!”贺康不耐烦的叹了口气,这个阿绣可真是有本事,如今连自己这个嫡长子都要为她一个小小的庶女操心了。这事儿若是说出去了,可真是叫人笑掉了大牙。
想到这个,贺康的目光不由得放远,瞥到了前面拐弯儿处王博和桓裕共同乘坐的马车,心里再次暗叹,若是父亲面对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呢?
前面马车里的王博安静的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任何动静,再回头时看见桓裕脸上揶揄的微笑,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儿?”
桓裕抬手指了指后面,说道:“你的心上人在听她的兄长教诲呢。”
“听兄长的教诲?”王博皱着眉头欠身往后看了看,抬手敲了敲车窗。
一个护卫立刻靠上来,问道:“郎君有何吩咐?”
“去请贺氏阿绣过来一下。”
“是。”护卫答应着立刻转身,王博又叫住他,“等下。”
“是,郎君还有何吩咐?”
“你告诉他,若是她推月兑不肯过来,我会亲自过去找她的。”
“是。”
桓裕看着护卫往后走去,又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九郎,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去阿绣的车上去啊?呵呵……你呀,有些急不可耐了。你看看这天色,就快黑了。彭城就在前面,又何必急在一时呢?嗯?”
“下车。”王博看也不看桓裕一眼,冷声说道。
“你叫我下车?”桓裕瞪起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博,转而又哈哈大笑起来,“就算我要下车,也要等你的心上人来了再说吧。以我看来,九郎对人家一片痴心,人家可不一定愿意跟着你吧?”
“下车!”王博再次强调,并抬头来不悦的看着桓裕,“赶紧的下车,别磨磨蹭蹭的。”
桓裕继续笑着,依然一动不动。根本没有下车的意思。
王博生气的瞥了他一眼,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那护卫往后面走到贺绣的马车旁,朗声道:“女公子,我家郎君请你过去一下。”
此时贺绣的马车还跟贺康的并排而行,贺康的说教还没有结束呢。这护卫如此一打断,贺康很是不悦,冷声说道:“请你家郎君稍候片刻。”
那护卫倒也客气:“请大郎君息怒,我家郎君确有要事。他还说,若是女公子不方便过去的话,他就过来跟女公子说。”
贺康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这个王博也太狂傲了些。不管怎么说贺绣还是贺家的女儿,难道他这是要硬抢吗?真是欺人太甚了!
贺绣也很生气,这个王博居然耍起了无赖手段?于是她不等贺康在说什么,便掀开车帘对那护卫说道:“你回去告诉你家郎君,就说阿绣累了,有什么话等到了彭城再说吧。”
这话一说,贺康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不管怎样阿绣这次倒是站在了自己这边,于是他对着护卫摆摆手说道:“你也听见了,阿绣累了。王九郎有什么事情不妨到彭城再说。”
那护卫到底是下人,不能在说什么,只得回去像王博复命。
王博的脸色越发阴沉,坐在他旁边的桓裕却笑得更加开心。
护卫见自家郎君不再多说,便悄然退下。
驭夫似是理解自家郎君的心情,便扬起马鞭吆喝一声加快了速度。
一路上王博都不再说话,桓裕也不好再打趣他,便自己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去了。
天完全黑了的时候车队才倒了彭城的城门下,自从叛军打到中原之后,彭城每日都会有南迁的公卿士族经过,有些士族在彭城有支族,有的没有。但彭城内一时间反而因为战乱的关系而繁华了许多。
也因为如此,原本是在戌时关城门的规矩便不得不改了。天一黑,四面城门便紧闭起来,守城的士兵也增加了两倍。守城的士兵看着一大队车队到了城门口,便知道又是哪个大公卿世家来到了彭城,于是几个人把手中的长枪往身后一背,上前说道:“来者是哪家贵族?请报上名号,我等好回城主知道。”
王家前面的护卫冷声一喝:“咄!你们没看见我们家族的徽记吗?琅邪王氏九郎君到了,还不赶紧的把城门打开?”
士兵一听这话立刻恭敬起来:“原来是王九郎来了,快,快打开城门!”
贺康听见动静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心里想着这王家的势力可真是大啊!
城门打开,车队浩浩荡荡的进了城。
一进城便有贺家的家奴迎了上来,见了贺康后恭敬的行礼:“大郎君,苏先生接到郎君送来的书信,叫奴才等在此恭候。”
贺康微笑着点点头,说道:“苏先生这一路上都还平安吗?”
“回大郎君,苏先生和大女公子都安好。彭城有我们贺家的产业,先生已经派人把院子收拾好了,大郎君请。”
“嗯。”贺康点点头,又问着另一个护卫:“知道王九郎和桓四郎是怎么安排的吗?”
“郎君,王家和桓家在彭城都有产业,咱们不用担心。”
“是啊。”贺康点点头,心想王博之前不是还说把他在彭城的一个庄园送给阿绣吗?
“郎君,请吧。”家仆再次躬身说道。
贺康点点头,却对身边的谢允之说道:“不管如何,我们都跟王九郎桓四郎同路一场,过去说句客气话也是应该的。”
谢允之笑了笑,没有多说。他虽然是谢家的子弟,但却不是长房嫡子,他的地位不能跟谢燕文比,所以他也不会去自讨这个没趣。
贺康的马车往一旁一闪,从车队中驶出来往前赶了一段,追上王博的马车后他抬手把车帘掀了起来你。
王博马车上的车帘也掀开来,露出他那张皎若明月的脸上清泠冷淡的微笑:“贺大郎君有何指教?”
“九郎,我贺家的家眷在彭城等了几日了。这一路走来多谢九郎的关照了。今日在此分别,改日到了建康,再请九郎吃酒,答谢九郎今日之情。”
王博轻轻地摇头,说道:“贺大郎君错了。应该是我王博设宴,感谢你的庶妹阿绣的救命之恩。若所承情,也是我王博承了贺家的情。”
贺康这几日跟王博在一起已经对他的冷傲孤僻熟悉了,此时听他这样说也不怎么生气了。只拱手笑道:“九郎客气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九郎,再会。”
王博抬手道:“大郎且慢。”
贺康转头问道:“九郎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看,我已经说过要送阿绣一座庄园了,今晚是不是就让阿绣随我去看看?时间紧迫,明日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呢,这地契房契什么的总要交接一下吧?”王博很难得的说了这么多话,说完后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贺康知道自己若是再拒绝的话,王博的脸上可就不好看了。于是他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天色,淡淡的笑道:“九郎你看,天色已晚,咱们赶了一整天的路……阿绣也应该很累了。”
“明日一早我会把你的妹妹安全的送到你面前。”
“这个……也不怎么合规矩吧?毕竟阿绣只是个小小的稚女……”
“正因为她只是个小小的稚女,尚未及笄,贺大郎君还有什么好怕的呢?难道我王博会把一个小小的稚女怎么样吗?”
“呵呵……”贺康的脸色略显尴尬,他笑着摇摇头,说道:“那就让九郎操心了。我这个庶妹……有些不懂事呢。若是她说话不妥冲撞了九郎,还请九郎不要计较才是。”
“放心。”王博冷冷的丢下两个字,抬手把车窗帘子放了下来。
贺绣的马车从贺家车队里驶出来,跟上王博的马车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谢允之看着王博和桓裕的车队渐行渐远,对身边的贺康笑了笑,说道:“大郎君,你那庶妹就这样送出去了?有些不值啊。”
贺康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谢允之,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说道:“什么值不值的,我了解过了,阿绣救了王九郎和桓四郎是事实,他们表示一下感谢也是常理。阿绣不是那种没数儿的人,你忘了,半年前慕容氏兵临城下,她便说洛阳还有半年的平安。如今她又凭着五十车米粟和几十口子人把身处险境的王九郎和桓四郎救了出来。就凭这两件事情,我们便不能小看了阿绣。她说过,她不会给任何人做妾的。我倒是要看看王九郎能有多大的本事,能够收服我这个庶妹。”
谢允之呵呵笑道:“那我们家三郎那里,大郎君该怎么交代呢?”
贺康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我跟三郎?要什么交代?”
谢允之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是啊,三郎跟阿敏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我们谢贺两家是正经的姻亲,阿绣不过是个庶女而已,三郎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情而不痛快呢?”
贺康淡然一笑:“走吧,我们赶了这几日的路已经累坏了,如今到了彭城,要好好地休息一下再走。”
“嗯,说的是。听说大郎的家人早就到了这里?那今晚我可要在你的府邸叨扰了。”
“五郎说哪里话,你我之间还需如此客气嘛?”
“呵呵,说的是,说的是……”
贺绣的马车加入了王博的车队,明珰透过车帘缝隙看出去,微微的笑了。贺绣皱着眉头说道:“大兄就这样把我送给王九郎了?”
明珰忙道:“郎君是请女公子做客的。”
“哦。”贺绣淡淡的笑了笑,心想做客总要博得客人的应允吧?
不过明珰说的也有道理,王博请自己做客还真是没必要让自己同意,只要贺康同意就可以了。
王家的车队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的路,一直走到彭城的东城郊进了一个庄园才停了下来。
明珰和百灵扶着贺绣下了马车,抬头看着青砖砌成的院墙起了高高的圆洞大门,黑漆大门上两个铜狮子头,狮子嘴里叼着两只大圆环映着火把的光明晃晃的照人的眼睛。
王博站在门口等着贺绣走到近前来,伸手拉住她的手,微微笑着:“阿绣,走,跟我去看看你的庄子。”
“我的庄子?”贺绣一怔之后便明白了,这就是之前王博说的那座送给自己的庄园了吧?
“走。”王博说着,拉着贺绣进了院门。
这是一座精致的庄园,里面有屋舍五十多座,大大小小的院子都掩映着青翠的树木之中,贺绣也说不上来这些都是什么树,只是夜风吹过,树上的叶子飒飒的响着,叫人有一种回归田园的感觉。
贺绣的手被王博握着,一种淡淡的凉意从指间传来,让她的心渐渐地安静下来。
“阿绣,这是主院,我们进去看看。”王博拉着贺绣在前面四个跳着灯笼引路的婢女之后踏着汉白玉石的台阶进了一个院门。
院子清幽拙朴而不失雅致,每一砖每一草都是经过精心思量的。贺绣被王博牵着穿过院子进了正屋,屋里烛火通明,有八个标致的婢女一起上前来福身请安:“郎君安好,女公子安好。”
王博摆摆手让众人散开,拉着贺绣一起去榻上坐下。
贺绣被他安置在主榻上,很是不适应,便低声说道:“九郎,我……”
“不要着急。”王博抬手拍拍贺绣的手,转头对跟进来的明珰说道:“你去把这庄子的管事叫过来,让他们来拜见他们的新主人。”
“是。”明珰答应一声转身出去,果然叫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和两个嬷嬷进来。
三个人见了王博忙要躬身跪拜时,王博却说道:“从今日起,贺氏女公子阿绣便是你们的主人,你们这里所有的人和庄子里的所有财物都是她的。这庄子里的一切事物都听她的安排。你们务必要克己守礼,服侍好你们的新主子,明白吗?”
“是!”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转身走到屋子当中排列而立,一起朝着贺绣跪了下去,齐声道:“奴等拜见主人。”
贺绣淡淡一笑,心想这回自己可真是赚了。一个庄子,二百多亩地,还有这么多奴才。可真是赚大了。
摆摆手让众人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王博,微微笑了笑,说道:“多谢九郎的美意了。你们都下去吧,好好安置桓四郎君。”
“是。”为首的嬷嬷答应一声朝着身后摆摆手,众人有序的退了出去。
王博拍拍贺绣的手笑道:“不错,你还想着四郎呢。叫人上饭菜吧?请四郎过来一同用饭。”
贺绣微微侧身,说道:“请九郎招待桓四郎,阿绣身上不舒服,想先进去休息一下。”
王博点点头,抬眼看了一眼明珰。
明珰立刻上前来扶着贺绣站起来,又朝着王博轻轻一福,转过屏风往后面去了。
一进了内室,明珰和百灵便上前来给贺绣褪下了外衣,又把她脚上的木屐拿到了一旁。
另有婢女进来回道:“姑娘,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请姑娘沐浴。”
贺绣点点头,说道:“那就先沐浴吧,明珰,你去把女乃娘叫来。”
“是。”明珰福身出去,不多时叫了祝嬷嬷进来。
贺绣褪了衣物进了浴桶,一手撩着温热的水问身后拿着浴巾给她擦洗的祝嬷嬷:“酆儿现在怎么样?”
祝嬷嬷忙回道:“奴才已经叫人去跟酆小郎联系过了,他们现在也在彭城。只是姑娘如今跟王九郎在一起,酆小郎他们根本不好跟姑娘联络。不过姑娘放心,他们几个人安好着呢。”
“吃的喝的都不缺吧?”
“不缺,姑娘放心。”
“嗯,你叫人去跟他们说一声,明儿一早叫酆儿到这里来。”
“来这里?若是九郎见了会不会不妥?”
“怎么不妥?九郎说了,这庄园以后是我的。酆儿是我弟弟,我们过几天还要跟大郎君离开这里,酆儿已经被父亲赶出来了,不能跟我们回去,还不如就在这里安定下来呢。女乃娘,你也留下来,跟祝叟一起照顾酆儿,怎么样?”
祝嬷嬷忙道:“老奴不能离开姑娘,老奴不放心。”
“可是我不放心酆儿呢。酆儿还小,身边交道的人不能有差错,我想你跟祝叟留下来照顾他,别让他走歪路,不许他出什么事故儿。”
“姑娘的意思,老奴明白了。”祝嬷嬷有些为难的叹了口气,又说道:“可是姑娘身边……总没有咯稳妥的老人照顾,怎么行呢?”
“女乃娘放心,这一路到建康,我想我都不会跟王九郎分开了。”
“那就好,有王九郎照顾姑娘,老奴也放心些。”
“那明日一早女乃娘就叫人把酆儿他们接过来吧。”
“是,老奴今晚就去安排。”
……
贺绣这一晚上睡得特别安静,许是因为这座庄园是她自己的缘故,许是因为她这碗在那时月兑离了贺氏车队的缘故。一觉醒来看见明亮的光从窗棂里透过来,她微微一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对自己说:“阿绣,这是你重生以来最开心的一个早上了。”
外边的百灵和明珰听见屋子里的动静二人一起进门来。
“姑娘醒了?”明珰上前来掀开床帐,扶着贺绣做起身来。
“嗯,什么时辰了?”
“还不到辰时。”百灵说着,拿了一件淡紫色的衣衫来要给贺绣穿上。
贺绣见那衣衫上用银色丝线绣着的是海棠花纹,便摇头说道:“这衣服太尊贵了,还是把我寻常的衣裳拿过来吧。”
明珰笑道:“这是九郎给姑娘预备的衣裳,姑娘穿就是了。在贵重的衣裳也不过是给人穿的,姑娘不穿,九郎回叫人烧了它的。”
“烧了?”贺绣惊讶的看着明珰。
“是啊,再好的东西若是主人不喜欢,也是废物啊。”明珰明快的笑着说道。
“这件衣服很是贵重,若是烧了真是可惜。”贺绣轻轻笑了笑,吩咐百灵:“给我穿上吧。”
百灵忙答应一声把衣服给贺绣穿上。洗漱完毕后贺绣走到外间的榻上,跪坐下来对着铜镜看着自己娇媚红润的面容。明珰拿了梳子来给她梳理头发,百灵则端过了首饰盒子放在贺绣面前供她挑选。
贺绣看了一眼,说道:“首饰都不用了。发髻也不用绾了,我喜欢头发就这样披散着,无拘无束的就很好。”
明珰笑道:“姑娘说的是。”
贺绣说不绾发,明珰便把她的长发梳理顺滑后拿了一根丝带在背后绑了一下,系了个蝴蝶结。贺绣对着铜镜照了照,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婢女进来回说朝食准备好了,请问姑娘在哪里用餐。
贺绣便问:“女乃娘呢?”
百灵忙道:“刚去了小厨房,说是给姑娘做点小点心,过几天咱们走的时候也好带上。”
贺绣点点头,说道:“好,朝食就在外边的小厅里吧。”
早点很是精致,贺绣看了看案几上的吃食,吩咐明珰:“你吩咐下去,战乱年代,十有**的庶民都吃不饱饭,以后我们的饭菜都不许如此奢靡了。吃饱就行,能省的就省省吧。”
“姑娘?”明珰很是不理解这话。公卿贵族都以奢华为美,王家虽然不跟那些人一样攀比富豪,但应有的场面还是有的。像贺绣说的这种吃饱就行的话别说士族的女公子,就连明珰这样的婢女都没听过。
“姑娘,咱们这庄园有二百亩良田,还有一条河流经过,佃户们还挖了水塘养了鱼虾,这些东西都是庄园里的东西,也是庆嬷嬷的一番心意,您就领了吧?”
“嗯。”贺绣心想这做都做了,自然不能拿去倒了。她还没有强大到如王博那样,一件衣服不喜欢就叫人拿去烧了。
早饭后,贺绣出了房门出去到处溜达溜达。
百灵跟着她,明珰在屋子里收拾完毕后便去了王博那里。
彭城的城主派了幕僚过来面见王博,王博和桓裕二人对彭城里的聚会都不怎么感兴趣,便随口推了。
明珰从侧门里进来,走到王博身后慢慢地跪了下来。
王博回头看见她,咳嗽一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明珰欠身回道:“奴婢有事要跟郎君说。”
“嗯。”王博点点头,靠在榻上等着明珰说话。
桓裕笑道:“是不是阿绣有什么事儿啊?”
明珰把贺绣早晨的话说了一遍,最后为难的说道:“郎君,阿绣女公子这样做,传出去了怕是会叫人笑话的。但是奴婢……却不好劝她,所以奴婢来回郎君,请郎君定夺。”
王博神色一冷,不悦的说道:“胡说!”
明珰吓了一跳,不解的抬头看了一眼王博,又赶紧的低下头去。
“九郎,这事儿可真是不好说。”桓裕微微笑了笑,抬手端起酒杯来慢慢地喝了一口酒水。
“你我此时都在阿绣这里做客,哪有客人胡乱评论主人的道理?”王博淡淡的说着,抬手把桓裕手里的酒杯夺了过来放在案几上,又冷冷的看了一眼明珰,“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如今是阿绣的奴婢,可你呢?居然背着你的主人来跟我说三道四,明珰——你可知罪?”
明珰吓了一跳,忙俯首叩头,连声道:“奴婢知错,请郎君处置。”
王博冷声说道:“你不是我的奴婢了,如何处置你不能由我说了算。来人——”
一侧的一个婢女应声上前来:“奴婢在。”
“你送明珰去阿绣那里,就说我的话,这个奴婢在背后胡乱议论主子是非,我不好替她处理奴才,把人给她送过去了。”
“是。”婢女福身领命,带着明珰出了王博的屋子。
明珰二人并肩走在庄园里的甬道中,明珰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玉珥,你说郎君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对一个庶女如此上心呢?”
玉珥轻笑:“姐姐,我们郎君是个性情中人。那个贺氏阿绣救了郎君和桓四郎君,郎君送庄子和奴仆给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呀。只是姐姐有些不幸罢了。”
“哎!之前我还觉得她没什么不好,虽然只是个庶女,但有郎君的爱重,将来也差不到哪里。今日听了她的那些话,我可真是要哭了……你说,她那里像个公卿士族家的女公子呢!”
“好了好了,别说了。如今你可是落在那个不像女公子的女公子手里了。你能不能好好地过下去,还只看她一个眼色呢。走吧走吧!”玉珥拉了明珰一把,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