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要出战的,也有人说不可出战的,更有人认为要向海盗王道歉的,五花八门,什么样的言论都有,但支持出战与反对出战的人最多,也基本持平,两方人数相差无几。个个都是各持己见,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
高天求便是鼓吹莫要出战的一方的,他振振有词道:“出战就是死路一条,不出战还能保留一条性命,日后再找海盗王报仇。”
但他的逻辑有一个很严重的致命漏洞,那就是海盗王不登陆杀人,否则,尸体便会堆积成山。
方平也正是抓住这一点反驳道:“据高丞相这么说来,那包括陛下在内的所有人,在海盗王登陆之际便要成为地底动物,藏在某个地下室之内,做缩头乌龟,这样苟且活下去难道就是最合适的了?这是其一,其二,如果不进行拚命的反击,一旦海盗王把乾土国海军的战舰都缴获或者打沉,那么那些海盗就更肆无忌惮,必定要上岸扰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平民就如蝼蚁任由海盗屠杀,难道这就是一个作为保护民众的朝廷想要看到的?”
“莫说平民,就是我们都面临死亡,哪里还顾得了他们?!”高天求颇有气势道:“只要我们保存下来,这个国家就还有生机,平民死了又算什么?!要是我们被消灭了,要平民干什么?!”
“哈哈哈……”
方平听着听着,忍不住狂放地大笑起来。他实在是忿极而笑。
众人都把目光聚在他身上,确得他太过张狂,竟敢在女王陛下面前如此大声喧哗地笑。
“妈的!你笑个毛啊?!”高天求吼道:“老子这一生吃盐多过你吃米!你懂什么?!自以为杀了两个海盗就在老子面前放肆,看你一身的俗气!真是让人可恨!妈的!你要看看这是哪里,这是乾土国的王室大殿,并不是你金龙帝国的朝堂!”
高天求被气得忍不住痛斥起来,他这么多年来一直经营着文雅的形象,给人和蔼的印象,使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是一个并不会随便发火,而且彬彬有礼的大人物。可如今,他的这一番怒气之言夹杂着污言秽语,使在场的人颇为吃惊,想不到一向深沉的高丞相也会有不雅暴怒的时候。
女王当然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她仿佛第一次认识高天求。
方平倒是淡然地模了模下巴,然后又站了起来,有条不紊道:“高丞相,容许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不可以?”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高天求余怒未消。
“一个国家,是什么最重要呢?难道官员比民众要重要么?”方平盯着对方问道。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但在这种时候问出来,却有很深的意义。
高天求月兑口而出道:“当然是官员!官员才是一个国家的最重要的财富!没有了官员,那这个国家也就没有希望了!我们这些官员都是精英!我们的智力,我们的内含,还有我们的思想,都比平民要高!没有了我们,一切都将乱套!”
他说得颇为激动,加以双手做辅导,指手划脚的。许多廷臣捻着胡子表示同意。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一帮子,自认为比普通老百姓要高出一头,自然有一种得意之感。
“哈哈哈……”
方平又是一阵痛快的讥笑,整个大殿回响着他那充满活力的笑声。
高天求向来以婬威慑人,这么多年以来,还少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地蔑视他,作为堂堂极位丞相,如何忍得下这口忿气,立刻对女王拱手道:“陛下,这小子极度无礼!望陛下能立斩此人,以肃我朝堂威仪!不然,日后让人笑话我乾土国没有威严。”
别人是夫唱妇随,高雄章是父唱子随,见老父如此说,他也跟着附和道:“陛下,臣也认为该立斩方平,不然,使我王室流于猥亵,有渎祖先!”
即使众人都要支持高天求,也还有一个站在方平这一边。她就是公主。她是方平的忠实支持者。
“我认为方将军并没有什么失礼,爱笑是个人的兴趣。他也是为了我们乾土国着想,才会情绪激昂一些。”公主对众人道。
女王也点头道:“本王也同意公主的说法。方将军是我们乾土国的恩人,我们要敬重他,而不是谩骂他。他为了我们乾土国出生入死而不计较个人得失,试问众位哪一个敢跟他相比?”
女王这么说了,高天求父子只得偃旗息鼓。
方平走到高天求面前,一脸严肃道:“高丞相,让小生告诉你。一个国家的民众才是根本,其他的都是浮云。民能载舟亦能覆舟。不要把民众看得那么简单。你们把民众当草菅来看,那么民众也会把你们当作狗东西。得民者才能得天下,失民者失天下!你连最根本的都不懂,还忝占丞相之位,实在是不寻常!”
“你敢污辱我?!”高天求气得两眼快要翻白。
方平揩了揩鼻翼,冷笑道:“污辱你?笑话,本少爷的嘴从来不污辱人,只是就事论事。”
高天求指着方平,气得想说几句什么,因太过激动,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千句万句脏话都涌上喉咙,只是嘴巴太小,想全部喷出来却不能够。
见对方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方平倒是淡淡一笑道:“高丞相,你身为一国之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然不体恤平民,只顾自己苟且偷生,你这样做极其不对。你是人民的儿子,你吃人民的税而活着,你用人民纳税的银子来享受,可你却把衣食父母不当人看,你还有何面目站在这高堂之上,夸夸其谈,还以为你真是这么稀罕,世上没了你就要成为绝迹之地。”
“你?!”高天求气得差点吐血。
一个“你”字说了十数下,半晌,他才缓过气来,大嚷道:“这臭小子竟然如此诋毁我,太过气人!”
此时,高雄章也忍不住,拔出腰间长剑,向方平刺了过来。
方平二指一夹,将对方的剑锋生生夹住,稍为用力一截,叮一声,把长剑拗为二截。
“高雄章!退下!”女王见到手下竟敢没有她允许随便出手,不禁怒气冲天,蛾眉飞剔,尖声喝斥道。
高雄章脸色死灰,耷拉着退了下去。
高天求也是一脸惊愕,刚才若方平反手一掌,有可能将高雄章打飞出去。不过,念在女王的份上,本来想下杀手的他没有出手。
忽然之间,朝堂上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气氛怪怪的,带着几分紧张与尴尬,充满了火药味。
神风教的人只是在一旁看热闹,他们并不想多插手,毕竟,他们想等王室不可收拾时再出手,那他们就显得更为有力量。
“禀陛下,”耶东路站了起来,“耶某在上次跟摩尔德打斗时受了伤,到如今还没见好,今次极想为陛下赴汤蹈火,奈何伤势不轻,难以胜任,只得让给有能力的人上去除海盗王。耶某回去养伤,以求早日恢复健康上前杀敌。”说着,竟迈开大步出了大殿。
女王还对他托于深厚的期望,见他大步走出去,只想伸手唤住对方,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是没开口。
耶东路的嚣张跋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近来变得越发变本加厉。
神风教的弟子也随着耶东路鱼贯而出,霎时间,大殿右边已变得空荡荡,没有一个人留下。
左边是廷臣与武将,不敢如此放肆,都还规规矩矩地站在大殿上,只是面面相觑,也不知说什么好。神风教要是不参与这次战斗,那么结果会变得更加令人担心。只凭海军的力量,当然可以对付海盗王的战舰,却是抵挡不住海盗王个人的杀戮。这些海岛国,哪一个人不知道海盗王的武技利害?
高天求乘机进言道:“陛下,现在连神风教的人都不敢出战,除非是清云梦大师在此,否则谁出战谁死,望陛下三思。”
女王也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她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发现全贤妃轻轻摇头示意不可放弃抵抗。
方平走到那些将领的面前,声情并茂道:“你们作为武将,死就要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并不算耻辱,反而是你们的光荣。现在看看你们,竟然这么怕死,失去了一个武将应有的勇气,那你们是什么?你们还是武将么?你们恐怕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吧!”
他一席话,说得那些武将都垂下了头。
此时,女王也想通了,逃避并不是最佳的选择,一旦毫无反抗,那海盗王就更容易带着海盗上岸洗劫,这样会给平民带来灭顶之灾。她听了方平刚才所说的那番铿锵之话,也觉得颇有理,又对比一下高天求那种一味只顾自己偷生的行为,忽然对高天求产生了几分厌恶。
“出战!”女王昂着饱满的额头道:“我们不能让海盗上岸伤民,不论如何,也要跟他们拚杀一番!愿意战斗的站到右边,不愿意战斗的站在左边!”
方平第一个站到了右边。
这不单是他受全贤妃恳请的结果,也因他自己的那笔巨额财富藏在这个国度,若不帮助他们战斗,如果乾土国沦陷了,那么自己的宝藏可能也要归于他人。这是不可想象的,打生打死寻到的宝藏绝对不容许被别人夺去。
紧接着,全贤妃也站到了右边。她一向是个好战派,从来没有投降可言,在她的人生字典里,对付敌人只有一种办法:战斗。
其他武将有一半左右是支持战斗的,也站到了右边,一些文臣也过来了。而原本一些怀有贪生之念的武将在听了方平那一番当头怒喝之后,忽然变得清醒了许多,血性也上来了,觉得是应该战斗,也就陆续站到了右边。
高天求看着一个个人站到右边,他“孤家寡人”一个再也不好意思站在左边,勉强也跟着众人移过了右边。
这样,所有人都同意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