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云重紫把身上的黄金包袱交给云呈祥,让他找个地方先藏起来。
院子里,云呈祥吃惊地快要说不出话来,他长这么大哪里见过如此多的钱,而且还都是黄金的,他是个混不吝不假,但受云家祖训与阮如玉的教导有方,除了上次起了玩心才偷了大伯母的钱,可是再给他两个胆子,他也不会作奸犯科。
“三娘,你老实同我讲……这钱……是哪里来的?”
云重紫早就料到他会是这般反应,好在回来的路上她就想好了借口去应对,她自然不能说实话,只能想了个比较合理的借口解释道:“我今日上山遇到个世外神医,他久居山野云游至此,恰逢小鱼山下雪路滑,他上了年纪差点摔下山崖,我路过时看到救了他,为了感激我,他就送了我几棵草药,说很金贵,我就拿去卖钱了……”
他们姐弟一同长大,向来亲厚,她说话云呈祥都是信的,云呈祥又是一根筋,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云文稍稍想了想,也就点点头没再继续问,只是嘴里嘀咕了两句,“世上竟还有这种金贵的草药,到是让我开了眼,以后我们家再也不用吃铁菜了。是不是这次救娘的方法也是那老神医相告的?”
“祥哥儿真聪明。”云重紫顺水推舟的搪塞过去,“快去把药熬了,我先去看看母亲。”
在宝瓶堂抓药的时候,云重紫也是动了心思的,她没有按照剂量买药,其中又添了一些补药,令小伙计抓好后分开包,她回来自己配制,一来防止药方外泄,二来她经前世教训,如今做事都会留一手,给自己一条可进可退的路,也不好把事做绝了。
其实她一共摘了十五株金线莲,除了卖钱和送给宝瓶堂的,如今她布袋里其实还有两株留作后用,而宝瓶堂的那一株也不是白送的,如今他们承了自己的人情,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常来常往。
冬日里的月光昏蒙,清冷的挂在空中说不出的萧条,她想得有些入神,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似是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可是静默了半晌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云重紫这才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也就不在意地笑笑,随即进屋去守着还在泡汤的母亲。
月上中天,树影婆娑,无人察觉的黑幕中,关安哲已经观察她了许久,他本已经离开,复又想到她一个女孩子家带着一大笔钱走夜路是不太安全的,于是自己又折返回来,偷听了她和药铺掌柜的谈话后,一路暗中护送她回家,后来出于对她的好奇,他就留到现在……
这丫头不仅赚了钱,又赢了好名声,两头都不得罪,如今和自己的家人也不说实话,果然是狡猾的很,她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般细腻的心计?
日后若再见,他会告诉自己要对她多上点心,省得哪天她把自己也算计进去。
夜凉如水,这一晚,云家小院注定是不平常的,阮如玉终于舒缓了胸闷,昏迷中吐过几次,云重紫一直在旁边伺候着,汤药熬好后,又费了一番力气喂药,直到天都大亮了,她还是不敢睡下。
云呈祥来劝她去休息,都被云重紫拒绝了,在没亲眼见到母亲醒来,她是不会离开半步的,虽然解毒的方法完全是按照医书上照做,但是她不会忘记母亲前世的死,她怕就怕这一世无论自己怎么做,哪怕是吃了神仙药,最终还是无法救活母亲的命。
现在对她很关键,以后能不能改变命运,就在此一举……
云呈祥见她坚持,也就不再说什么,拿着杌子坐在一旁守着,桌上的烛火早就熄灭,外面天阴屋里昏沉,他困顿地打了个哈欠,泛着潮气的眼睛里忽然看见床上的人似乎动了下,再又细看了一眼,大叫道:“三娘,母亲醒了!”
到了这个时候,云重紫反而没有激动,没有雀跃,也没有哭泣,而是静静地跪下来,看着醒来的阮如玉,抓住她的手,轻轻地、轻轻地说了一声,“母亲,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
谁也无法体会她此时内心的复杂,死而复生时都不如现在心中的喜悦与激荡,她终于做到了,母亲不会因霍乱死,这一世的命运将会重新谱写!
毒素一旦清除,阮如玉的身体好的很快,又有补药的功效,未出一日就可以下地走路了,可是病了一遭,她的精神头却还是不济,斜躺在床上拉着云重紫说话,“这几日辛苦你们姐弟俩了,如果我去了,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们……”
说着她的眼就湿了,自醒来阮如玉没少掉眼泪,她气自己身子骨不争气,还要给一双儿女添麻烦……
看着母亲哭,云重紫的声音软下来劝道:“母亲身子才爽利了些,再哭下去怕是连眼睛都要坏了,你为了我们着想才应该快快好起来,你哭的伤心也叫我们心里难过不是。”
阮如玉怔怔地看着女儿半晌说不出来话,那话怎么听都觉得自己像个被安慰的孩子,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她有许多没来得及想清楚就病倒了,现在自己醒来看着三娘说话办事都不似从前,她半搂着云重紫又喜又叹,“我们的三娘长大了。”
祥哥儿走进来听到笑起来,“三娘何止是人长大了,连本事也大了,若不是她,娘的病还好不了呢。”
阮如玉之前也问过几句,然而云重紫没有细说,现在逮住机会不由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病之前就听城里说闹霍乱呢,得病之人都没躲过去,为何只有我好了?”
云重紫接过弟弟手里的磁瓦罐,慢慢打开露出一角,阮如玉低头一看里面竟是一直褐色的薄片虫子,“这是什么?”
“它叫鳞虫,是娘生病的罪魁祸首。其实城里闹的不是霍乱,而是被它蛰了一口中了毒,我先前遇上个神医,是他告诉我的方法才救下了母亲。”
云重紫用了医书上的法子把家里的鳞虫全部处理掉,如今只剩下磁瓦罐里的一只,“这虫子用尾巴蛰了人后就会死去,但是它不惧寒冬,繁殖也快,只有特殊的方法才能遏制住。”
阮如玉连连称奇,“那神医真是好本事,可是他既然有这么大的能耐,为何不早点来青州救人?这是积功德的事。”
云重紫无法,只能又撒了一个谎,“神医云游天下居无定所,早已不管尘世俗事,他见我们之间有缘分,所以才告诉了我这个方子。”
“还是我们三娘好福气有神医指点。”
阮如玉感叹地笑着,云重紫默默立于一旁,也不再叙话。
说起来这世间还真有个名满天下的神医,当初顾耀中祖上和那位神医还是同门师兄弟,只不过出师后,一个在战乱时救了圣祖皇帝的命被封为康乐候,一个则四海为家治病救人,但至今也没人真正见过他的真容。
云重紫也没有提家里多了一笔巨款,她和云呈祥商量后决定暂时不让阮如玉知道,省得她病中多思,祥哥儿表示同意,偷偷地拿着黄金兑换成了银票交给了三娘,对她的行事也越发敬佩。
屋里一片其乐融融,有人扯着脖子在院门外大吵大嚷,云重紫使了个眼神让弟弟去瞧,祥哥儿不二话就走了出去,阮如玉此时也听见,伸出脑袋,神色慌张地瞧了瞧:“是谁?”
看她的神色,云重紫便知她还在为家里值钱遭贼的事心有余悸,为此对戚氏更加痛恨几分,她忙安慰道:“听声音好像是二毛他娘呢,祥哥儿是个急脾气,我也去看看,娘先休息下。”
阮如玉点点头,云重紫走出房门就看到隔壁家二毛的娘在院子里大吵大闹,“要不是你娘,我们当家的也不会染了病,都是你们害了他……”
“毛婶子,二毛的爹根本不是我娘传染的,他是中毒!”
云呈祥想要解释什么,可是又无从说起,他被她喊打喊杀的样子急得不行。
二毛的娘哪里肯信,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连大夫都说是传染的霍乱,你还敢胡诌。如今他就要不行了,我要和你们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