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盛宴摆在太液湖畔,皇后还未到,大家女子相互见礼后,几个相熟的命妇在大殿中坐着聊,高门贵女们则请了命在御花园里赏花,说是到御花园,不知是谁带头领着竟是往太液湖方向而去,其实大家心照不宣,她们都想站在太液湖的桥头上,看皇子们谈笑风生,或是争奇斗艳,变着法子引那些高门贵族子弟的青眼。||中文||
宫中的盛宴向来都是这般套路,说白了就是变相的相亲罢了。
贵女们平常的话题就是哪朵花娇艳,京城里的奇宝斋新出了什么货,或是今个儿哪个皇子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只是今日又多了新的八卦,最近京城里传的那几件事真是伤风败俗呢,几个相熟的大家小姐在一处笑成一团。
忽然间,康乐候世子之女顾宝婷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声调拐了弯似的咦了一声,她的纤纤素手指着姗姗来迟的人讥讽地笑道:“哎哟,你们快瞧,那可不是咱们城里如今风头正盛的威信候家的两个千金吗?”
素来与陈宝婷交好的太子妃的妹妹陈寒梅,顺着她的手指斜睨过去,也勾起嘴角不无讽刺地附和:“可不是吗?她们居然还有脸出来。”
听到她俩的声音,所有人都看过去,只见远远的树林后,有两个女子缓缓走出,其他人也跟着吃惊起来,云秀荷她们是认识的,只是那威信候家的大小姐云金钰向来眼界极高,甚少参加宫宴,除了几次必须出席的宴会,这还是今年头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风云人物呢。
千金们看着云金钰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出来,都觉得她都变成这样了还来宫中丢人现眼,就是连平日和云秀荷交好的顾宝婷都当众侮辱,如此更没人愿意和她们说话。
云秀荷听到顾宝婷的话,心里不忿,一时间忘记出门前云金钰的嘱咐,刚想上前理论,就被云金钰一把拉住手,低声道:“这个时候你再闯祸就是自取其辱。记住,这是宫中,谨言慎行,我们不是来斗气的,而是找回威信候府的尊严,你忘了吗?”
云金钰的一番话再次把云秀荷点醒,大姐说的对,她不该动怒,相反她要笑着面对所有人,这些日子她已经尝尽了世间冷暖,现在连自己以往交好的姐妹都对自己指指点点冷嘲热讽,她就更要好好地活得像个人样!
云秀荷在心中更加坚定了一个想法,她一定要嫁给顾耀中,她现在不急着和顾宝婷算账。
她仿若没听到旁人的话,主动上前向所有人行礼,见她们不理睬自己也不介意,笑着拉着顾宝婷的手,“婷姐姐好久不见了,你今日穿得这衣裳真好看。”
顾宝婷措手不及被她拉住手,有些恼羞成怒:“你放开我,我和你又不是很熟!”
“怎地会不熟?”云秀荷笑着眨眨眼,“你又和我闹着玩,是怪我最近没去找你么?但你也不能因为这样恼了我啊。”
顾宝婷想扔开她的手,正打算从此以后和她划清界限,却听云秀荷笑道:“婷姐姐还要怪我,和别人说我不熟?那我可要告诉旁人,前段时间你对我说那心有所属之人是……”
“你闭嘴!”顾宝婷急了,她看着云秀荷奸诈的笑容,这才终于明白她是威胁自己呢,可恶!
顾宝婷咬牙切齿地冷笑:“是啊,我是和你闹着玩的,我怎么可能和你不熟呢!”
云秀荷满意地笑了,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年头旁人最怕的就是别人说自己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事,反正她家闹了这事所有的脸面都丢尽了,别人说不中听的话她也没什么可怕的。
旁边几个人看出云秀荷的意思,也全然推翻心里的想法,又换成讨好的笑容和她有说有笑,这些玩的好的贵女千金,谁不知道对方那点秘密,云秀荷却是不怕别人说她喜欢谁的,她恨不得全下人都知道自己喜欢顾耀中,这样谁就没人和她抢了,可其他人做不到她这点,只怕被人知道丢人呢。
她们不约而同地暗道:真是不要脸的!
云金钰见到自己的妹妹有了长进,心里不无安慰地点点头,她心思沉稳,面上连个笑容也没有,旁人与她不熟,也不愿意和她打招呼,如今威信候府的声名狼藉,恨不得有多远有多远,生怕她们身上的霉运传染给自己。
只是因为好奇,有人会偷偷躲在远处看她,云金钰今日身穿白色纱裙,腰束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白色梅花蝉翼纱,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成了简单的髻,髻上斜插着一支梅花白玉钗,整个人桀骜又孤僻,身上有一种淡雅冷冽的气质,不易让人亲近。
她若只是站着,旁人还可以远观带着丝欣赏的目光,可云金钰只身一人在紫竹林里漫步,虽然她强忍着,但还是不难看出她腿上的有疾。
想来城里传出她的腿废了是真的,哪怕没有到瘸腿的地步,也定留下了疤痕,云金钰整个腿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见,她的名声就都没了,她居然还有脸来皇宫,真是不知廉耻!
有窃窃私语从旁边传来,云金钰也丝毫不介意,就是因为所有人以为她的腿不行了,她才更要走到人前给所有人看,她的腿没事,只有以自己的行动才能打破传言!
想起来她就来气,那个该死的三娘子!居然敢骗她!让她差点以为自己的腿真的瘸了,她不怕名声狼藉,不怕腿上有疤痕,只要不嫁给那半死不活的太子,她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更何况她心有所属,即使她得不到,旁人也别想染指那人一分。
云金钰腿上的伤因为她的抓伤出了脓,她还是咬牙坚持地来了。
她要看到慕君睿,她要一鸣惊人,她要振作!
没多久,便有宫娥来传话,言皇后摆驾摆驾朝夕院,请各位夫人小姐移步到朝夕庭觐见,众命妇和贵女们一齐前往朝夕庭恭候,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听见有太监唱和道:“皇后驾到。”
宫人通报声一响,里头众命妇贵女们便纷纷跪下见礼,待皇后喊了起,大家才站起身来,就见皇后与众位嫔妃摆着华丽的仪仗站在面前,皇后笑着让她们落座,众人等皇后与嫔妃先坐才敢入席。
在方才皇后走到身前,所有人就看到皇后是被一位小姑娘扶着,那女子年纪尚小却已经是出尘绝容,她们心中纷纷诧异起来这又是出自谁家的女子,然后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她。
小女子穿了一身逶迤拖地淡黄色宫缎散花水雾百褶裙,裙裾上绣着细碎的樱花瓣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三千青丝被挽成碧落髻,其余发丝垂在颈边,头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随着莲步轻移,在风中偶尔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清丽月兑俗中别有一番美丽可人之姿。
众人心中诧异却也不敢出声议论,只有威信候府老夫人看到她,惊讶地低呼了声:“三娘子……”
这一声不大不小,却已经在静静的宫宴上引起不小的轰动,这三娘子的名号如今可是风头正茂,别说是大家小姐,就是后宫里的娘娘都知道她。
不少人心中揣测,三娘子怎么会在此?为什么会和皇后娘娘在一起?
所有人看向云重紫的目光,或好奇,或惊艳,有不屑,有嫉妒……还有两道齐刷刷的愤怒。
只要有三娘子的地方绝对不会有好事发生,云金钰偷偷对一旁的云秀荷低声嘱咐:“不必怕她,这里是宫中,她是不会玩出什么花样的。”
“只是她和皇后娘娘的样子似乎很是亲密呢。”
“怕什么!她就是再亲密,如今也没个身份,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坐在云秀荷旁边的顾宝婷听见了,嗤笑了一声:“她如今可是得了皇后的青眼,你们这辈子怕是别想出头了。呵呵……”
听到底下的议论之声,熙贵妃顾美美对皇后笑问道:“娘娘,这位是哪家的姑娘?生得真俏。”
皇后拉过身边女子的手道:“三娘子,这位是熙贵妃,那边是穿绿宫装的是蒋贵嫔……”
云重紫向她身后的两个妃子行宫礼,身子整个蹲在地上,双手挽在左侧,“给娘娘请安。||中文||”
蒋贵嫔刚要抬起手让她起,熙贵妃就按住她的手,笑意融融道:“原来是三娘子,怎么突然进宫来了?皇后娘娘,庶女哪有什么资格来参加宫宴啊?”
皇后唐婉柔的脸瞬间冷下来没说话,云重紫蹲在地上,声音清脆地说道;“请熙贵妃娘娘容禀。”
熙贵妃顾美美看了一眼皇后,笑道:“你是皇后娘娘的贵客,这里哪里轮得到我做主。呵呵,虽说咱们皇后娘娘对庶女向来仁爱,只是你这身份,实在不适合在宫宴上走动,只会让皇后娘娘没脸啊。快别跪着了,你先起来回话吧。”
她一语双关,既挑明云重紫没资格出现在此,又点出皇后也是庶女的身份让人不齿。
坐在下面的命妇脸上有些尴尬,自从熙贵妃又怀了一胎,皇上对她更加疼爱,若是这一胎是个男婴,以太子羸弱的身子……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说话,那可牵扯到东宫之争。
“谢熙贵妃。”云重紫站起来无意间看到熙贵妃抹在肚子上的手,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她只记得熙贵妃有个独女,可从来没听说怀有二胎啊。
云重紫低头说道:“回熙贵妃娘娘的话,皇后娘娘宽厚并不是因为我是庶女的身份。当年威信候云致远是明媒正娶我的娘亲,有婚书作证,后威信候忘恩负义抛妻弃子,又另娶他人,引全城轰动,嫡出沦为庶女,令下女子不忿,皇后娘娘母仪下,做下表率,亲为民女做主以正视听,还三娘公道。下人皆知,三娘并非庶女!”
她这话的意思是说,下人都知道她云重紫不是庶女,连皇后娘娘都金口玉言了,谁在反驳就是大大的不敬。
皇后听了脸色稍霁,云重紫这不只是打了熙贵妃的脸,也等于是变相让所有人知道她是嫡出,她的话里还有一层意思唐婉柔也听出来了,这也是向她请命呢,她只有答应下来才是真正的母仪下,庶女又如何,母仪下才是无人能敌。
唐婉柔勾起薄唇笑道:“你母亲是我们大元的典范,敢同男子和离,那样的负心汉不要也罢。本宫自然会为你做主的。”
熙贵妃本来想拿着云重紫的身份说事,来挤兑皇后,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如此不上道,心中暗恨,脸上挂不住地冷笑道:“你母亲当真想好要和离了?和离就是下堂,虽然可以咱们大元有律法准许女子和离,但是这下堂妻怕是不好再嫁吧?”
底下的人终于忍不住在窃窃私语,虽没有明确附和熙贵妃的话,但想到三娘子的娘亲敢提出和离,也实在是胆大妄为呢。
云重紫忽然又朝着二人下跪,拜道:“谢皇后、熙贵妃恩准我娘亲和离!”
皇后一听拿着帕子捂嘴笑了,这丫头真是顺杆往上爬,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她这边就谢恩了。
熙贵妃也冷起脸,“我什么时候恩准过了?”
云重紫一派真地歪着头道:“方才娘娘不是还在为我娘亲担心和离之后怎么嫁人吗?若是没恩准我娘亲和离,又为何替我娘亲担心?三娘多谢熙贵妃为我娘亲着想的一番美意。”
“是啊妹妹,方才你说的话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唐婉柔不顾熙贵妃难看的脸色,拉起云重紫的手,郑重道:“本宫本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说你的家事,不过既然熙贵妃主动提起来,你也不能辜负了熙贵妃成全你娘亲的一番美意。本宫身为六宫之主,下女子的表率,自当为有冤屈的女子鸣不平,即使你娘亲和威信候和离,这下人也没人会质疑你的嫡出身份。云老夫人这本是你家的事,您不会怨熙贵妃妹妹无端提起吧?”
皇后来了一招四两拨千斤,把所有的事端都算到了熙贵妃头上,即使以后皇上问责,或是前朝有人拿此事说事,也怪不到她头上来。
云老夫人听到起身听命,“此时全凭娘娘做主。”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只听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而她口中的娘娘既不特指是熙贵妃,也并非皇后,反正也没有她说不的权利,说什么都是错,那可是后宫两位争宠的手段。
高宅大户里的命妇们对她们之间的暗中较劲已经司空见惯,也学会了如何夹缝生存的道理。
唐婉柔笑着拍了拍云重紫的手:“庶女又如何?本宫瞧着你家的三娘子很聪明伶俐,且是我们大元的第一女医士,将来必是富贵荣华的命。本宫瞧着,你们威信候府会出来一位贵人呢。”
这话一说,所有人心里一咯噔,贵人?什么贵人?皇后那意思是想把三娘子许给哪位皇子?还是……
一时间,众人在心里暗暗猜测,云金钰和云秀荷脸上的表情却有不同,云金钰想着难道皇后是想给三娘子赐婚?那最有可能的就是七郡王了,他俩交往密切,如今三娘子又被皇后恩准成为威信候府里的嫡出庶女,说白了还是嫡女的身份,那她……
云金钰的手在袖摆里死死地扣着手心,三娘子回到侯府是大势所趋,但是她想嫁给七郡王,想都别想,她不配,也不许……
她想到了自己的腿,即使没有疤痕,在她用刀子割肉的那刹那,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嫁给七郡王是没有机会的了,怨只怨上不公,让她们相遇太晚……可是她得不到的,三娘子更别想得到!
而她身边的云秀荷则是想着,三娘子不管是嫁给谁,只要不是顾哥哥就好,可是又一想,若是嫁给了皇子,那她以后岂不是要向她行礼?于是脸上又流露出和云金钰一样的不甘与愤恨,最好让她嫁给老皇帝,等老皇帝驾崩后,她则要求被殉葬!
死了是最一了白了的事!
皇后让云重紫就坐在自己身边,有宫娥上前回话说皇帝和金国使臣,以及作陪的大人就在太液湖的彼岸,已经开宴,钦赐了几道菜肴过来请各位娘娘和命妇、贵女们品尝。
待宫娥鱼贯而入,丝竹乐轻轻响起,朝夕庭的气氛才稍稍缓和,皇后与几位相熟的夫人说话,又问了问蒋贵嫔最近的身子如何。
蒋贵嫔穿着淡蓝色宫装,锦缎上绣着几朵芍药,雪白的肤色上略施粉黛,但难掩病气,华贵的妆容中带着有一股书卷的气质。
她欲起身回话,又被皇后拦着:“你身子不好,这宫宴其实都不必来的。”
蒋贵嫔乃五皇子之母,身体娇弱气度温和,妃子中位份不高,加上慕君歌又是那副不争气的懦弱样,皇后对她还算和气,只是皇上并不喜。
云重紫听到皇后的话望向蒋贵嫔,她年岁比皇后略小,生的就有一副娇弱柔美,都说病美人说的就是此种模样,只是她的身子……云重紫挑了挑眼梢,她看着蒋贵嫔比皇后还活得健朗。
蒋贵嫔忽然看过来,两人的目光撞击在空中,相视一笑,便不约而同转过头不看彼此,云重紫想到慕君歌伪装成懦弱的样子,而其母妃如此,其实是宫中生存之道罢了。
皇后又问向熙贵妃:“怎么不见萧淑妃?”
熙贵妃的声音偏大,仗着皇恩有恃无恐道:“她说是病了,我瞧着是心病,既然三娘子在这,等一下不如给萧淑妃看看吧?”
云重紫低下头,皇后嗔道:“竟胡闹,三娘子既没有品阶,也不是宫中女官怎可去给妃子看病。”
熙贵妃嗤笑一声,“那皇后为何把三娘子找来了?我以为皇后是为了太子的病呢。”
“太子的病啊……”提起太子的病,皇后的脸上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戳到皇后的痛处熙贵妃又得意起来,又道:“皇后刚才还不是赞三娘子乃大元第一女医士吗?不如就让她进宫当女医官吧。”
“女医官是说封就册封的吗?皇家自有皇家的规矩,三娘子是有本事的,只要她想进宫,就不怕通过医考。”皇后一直有意无意护着云重紫,“更何况心药还需心药医治,等过段时日,萧淑妃想通了就好。”
既然连皇后都提起萧淑妃,底下的人也肆无忌惮地议论起来,虽说那件事被压下来,但还是传进来不少高门大户的后宅,只说是那色胚子投胎的三皇子也不知怎么魔障了,竟然连男人都玩,不仅如此还一夜驭三子,那三子还是亲兄弟,也是家官宦人家,被家人直接告到了御史台,御史大夫直接上奏到了皇帝那……
一直坐在皇后身旁的云重紫几不可见地抽了抽眼角,她果然没猜错,那药是用在了三皇子身上,一晚上和三个男人厮混,慕君华真有魄力!
听到旁人的议论,云秀荷突然揽过顾宝婷的肩膀,哀叹一声,“婷姐姐,你可千万别伤心啊,好在皇上也只是罚三皇子关禁闭,等过些时日你就能再看到他了,反正皇子豢养接男童也是正常的,他就是爱美男,也不妨碍你对他死心塌地呢……呵呵呵……”
她低低的笑,顾宝婷气得小脸煞白,当初要不是自己经不住云秀荷撺掇,她才不会告诉自己的心中所属,怪不得哥哥讨厌云秀荷,原来她喜欢搬弄是非,到处胡说的小人。
顾宝婷正想找点什么理由好修理一番云秀荷,就见庭外有两个娇小的身影突然闯进来,众人还来不及看清,其中一女子就扑倒了熙贵妃的怀里,云重紫定睛一看,只见熙贵妃里的怀里抱着一个粉团一样的小人儿,小人儿个子不高,穿着小太监的衣服,衣服还有些大,样子很是滑稽。
小人儿的声音娇滴滴的:“母妃母妃,父皇那边来了个国色香的大美女呢!”
“红莲,你又偷偷穿小太监的衣服跑到你父皇那边玩去了。被你父皇发现了还不打你!”熙贵妃故意吓唬她。
慕红莲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父皇才不会呢!父皇最疼我了!”
熙贵妃佯装生气,“你父皇疼你不罚你,不代表皇后娘娘能饶恕你!别以为你年纪尚小,皇后娘娘就不会责罚你了。”
慕红莲转了转眼珠子,这才转身向皇后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红莲鲁莽,请皇后娘娘宽恕。”
皇后似笑非笑地抬了抬手,“红莲是皇上的大公主,论年纪也是不小了,如今行事还是要稳妥一些,方才莽莽撞撞的跑到你母妃的怀里,让她动了胎气,就是我求情,皇上都不会轻饶你,你也要给熙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做个榜样,若是个女儿,可不能再像你这般调皮,今次就算了,公主就回去多去陪着皇太后抄点经文,也算是孝敬你皇祖母了。”
熙贵妃差点气得跳起来,皇后这话的意思是想告诉别人她肚子里的是女婴?
真是异想开,她既然敢“怀”这一胎,就一定是个龙子!
慕红莲瘪了瘪嘴只能点头,又见她身后磨磨蹭蹭的女子,起身把她拉过来,“慕红灿你不快过来给皇后请安,还在那吞吞吐吐做什么。”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小太监打扮的小女娃向几位嫔妃请安,然后就乖巧地站到了一边,慕红莲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又跑到熙贵妃身边撒娇:“母妃,那个金国公主的眼睛是蓝色的呢,我还从来没见过那么美的眼睛。嘻嘻……她方才跳了一支舞蹈,几个哥哥的眼睛都看直了,慕红灿你说是不是?”
慕红灿只敢垂着头点点,并不知声,像个受了委屈的闷葫芦。
慕红莲把嘴一瞥,又问向熙贵妃道:“母妃,那个公主为什么可以在男子那边赴宴呢?”
熙贵妃早就听闻金国使者带了个公主来,当进城就引起轰动,不知道勾走了多少人的魂,不是说那公主有病吗?居然能跳舞!显然是来勾引人的!
“金国和咱们大元女子不同,她们可比咱们民风开放。”熙贵妃忽然翘起嘴角对皇后道:“娘娘,总不能让金国公主觉得咱们怠慢了她,让她一个人在男宾那边传出去也辱咱们大元的国体。更何况,坐在这的可都是咱们大元数一数二的名门千金,总不能让一个金国女子抢了风头。”
皇后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却依旧不知地反问她:“那依着妹妹的意思是……”
熙贵妃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只能硬着头皮出主意:“不如把金国公主请过来,让咱们大元女子和她比试一二,也请对面的皇上和皇子、大臣们做裁判,更何况皇子们都到了议婚的年纪,娘娘也可以在大家闺秀里挑选出满意的人来……”
底下的人听了不由精神一震,不说能嫁给皇子为妃,就是在座也有不少名门大户的太夫人、夫人,她们将来选未来的当家主母也是根据容貌、品行来定论的,即使无法拔得头筹,也能让她们心中欢喜,真是一举两得,不少人已经跃跃欲试,连一向不喜说话的蒋贵嫔也点头:“熙贵妃说的是,说起来宫中也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皇后这才点下头首肯,“既然要和金国公主切磋技艺,不如也请咱们的公主也表现一下才艺吧,也省得让对方觉得怎么厚此薄彼了。如今太子妃在病中,此事就交给熙贵妃操办吧。”
熙贵妃本欲拒绝,慕虹莲笑着点头说:“好呀,好呀。母妃,重在参与嘛。”
熙贵妃瞪了她一眼,自己的女儿有几斤几两重她如何不知道,皇后这是想让她丢脸呢,她把目光看向一直往后缩身子的云重紫,勾起一抹冷笑,“既然如此,那就让三娘子也来参加吧!”
“民女……”云重紫只慢了半拍,就被熙贵妃打断了话,“别民女不民女了,你如今都是皇后认可的侯府嫡出庶女,怎么可能是民女。皇后娘娘可说了,庶女并不比嫡女差呢,这里可就你一位庶女,你要是拒绝那可是打皇后娘娘的脸面。”
云重紫心中暗叹了声,世上最不缺的果然就是挑事之人。
皇后又亲自点了几个世家小姐比试,分别是康乐侯府的世子千金顾宝婷,一个是太子妃的亲妹妹陈寒梅,鲁国公府世子之女唐安然。
云秀荷见皇后看都不看她和云金钰,心中一急,走到中央跪下:“臣女和姐姐也想参加比试。”
这下子所有人都明白为何云秀荷姐妹俩会来出席宫宴,原来是想出风头来了,皇后心中偏着云重紫,对声名狼藉的两个人心中不喜,态度冷硬道:“你家有三娘子比试就好了,本宫瞧着你大姐腿上的伤还没好呢?不如在一旁当看客吧,只是下次身上若是不舒服就不要来了。”
云秀荷暗自咬牙瞪了眼云重紫,今什么风头都被她出尽了,居然连露脸的机会都被剥夺,她和大姐不顾母亲的反对来此,就是想给威信候府赢回颜面,既然要请男宾来做裁判,那就说顾哥哥也在,她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表现机会。
云金钰也站起来,咬着牙强忍着痛走到皇后面前,深吸一口气才缓缓下跪,“皇后娘娘,三娘子曾说术业有专攻,虽说娘娘金口玉言说她是嫡出,但毕竟三娘子从小在乡下长大……只怕琴棋书画并不精通。三娘子丢了我们侯府的颜面尚小,惹皇后不开心就兹事体大了。”
皇后看了眼身边的云重紫,那眼神似是在说,你的两个妹妹瞧不起你呢。
云重紫抬起头来看向云金钰,她的目光里闪现阴狠,如若不答应她,云金钰说不定会拼命呢,她颇为无奈地冷笑,既然她这么想出风头,自然要成全她。
“娘娘,威信候府的两个妹妹说的对,她们也是想为娘娘争气,还请娘娘同意了两位妹妹的请求。”云重紫笑起来,“两位妹妹对娘娘一定是感激不尽的。”
唐婉柔似笑非笑起来,“那本宫就同意你们参加比试,大姑娘不顾腿上还要献艺,比试无论输赢,本宫都会重重有赏的。”
说完,皇后就派人去请金国公主到女宾这边展现技艺,还让皇上和皇子、恭候做裁判,皇上听了觉得有意思,便携着众人到了太液湖畔的亭子里落座,隔着湖水望去,另一边皇后也让众命妇和贵女们上太液湖上的二层龙舟,而比试的女子既可以在船头展示所长,也可以让对岸的皇帝看得清楚。
虽说太液湖并不大,但湖心有小岛,可在湖上泛着龙舟,赏荷采莲。
龙舟荡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皇后领着嫔妃和命妇先登上龙舟的二层,相熟的贵女们也相伴而行,三娘子位份最低排在最末端,顾宝婷和公主表妹慕红莲走过她身边,嘲讽地轻哼,慕红灿紧跟着前面的慕红莲,个子小小的,胆子似乎也小小的,这个小公主从出生就没了母亲,从小寄养在熙贵妃身边与红莲公主为伴,看方才的情形就可以看出她没少受气,看得出这个小丫头是个坚忍的性子。
又有人相继走过,只有鲁国公的孙女,也就是皇后的亲侄女唐安然在经过的时候,向云重紫微微福身,云重紫面上诧异了下,随即避开身子,又接着向她行礼,唐安然也诧异地抬起头,两个人相视一笑,一齐道:“姐姐(妹妹)好。”
唐安然说完点点头,错过肩膀笔直地登上龙舟,云重紫又多看两眼唐安然,此女走在俏媚的闺秀中间并不显眼,穿着也是搭配得极简单素雅,这还是在宴会上第一个人主动向她点头示好的,不愧为真正的名门闺秀,性子淡然谦和。
云家俩姐妹走在最后,云金钰走到云重紫面前的时候顿了下,冷冷地威胁:“三娘子,在皇宫里你不要耍花招,我一定会拔得头筹!”
云重紫十分真诚地祝愿道:“那希望大姑娘如愿以偿。”
云金钰剜了她一眼,以僵硬的姿势抬高腿就要迈上龙舟,可是大腿使不上力气,怎么也抬不起来,云秀荷站在后面推了一把云重紫,“三娘子,你的心肠是石头做的吗?既然连皇后都恩准你进威信候府,那我大姐好歹也是你的妹妹,你见她腿上有伤,上不去龙舟,为何还不扶她一把?”
云重紫不为所动地站在另一边冷眼旁观着,“我真的没那么好心。”
“你……你怎么那么不知所谓!”云秀荷气极,“大姐在皇宫里丢人现眼,你脸上也不光彩!”
云重紫微微一晒,“二姑娘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我可是乡下来的呐。更何况大姑娘是你的亲大姐,你不上前去帮忙,我急什么,我不急呀。再者说,既然腿上有伤为何还来宫宴呢?二姑娘有些坏事别做得太明显了。”
云秀荷脸上一白,恨恨道:“我能做什么坏事!不过是让你帮我大姐搭把手,你就推三阻四,这辈子你都别妄想让我叫你一声姐姐!”
“别!二姑娘可别这么叫我,我听着瘆的慌,主要是怕折寿。”
云重紫说完后自己都觉得好笑,她如今到底是和谁学的这么无赖的样子?是祥哥儿那耳濡目染吗?还是关安哲所说,弯弯绕绕的没意思,索性直来直去,总之若真是想吵架,她就奉陪,反正只是动动嘴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有的人就当真以为全下的人都是傻子,只有她是聪明的,虽然她不知道云秀荷想耍什么把戏,但说句不好听的,只要云秀荷一撅鼻孔,她就知道放的什么气。
云秀荷被云重紫的一番话气得脸上青白交错,云金钰的大腿始终抬不上去,她暗恨自己无用,转过身冲着云秀荷低吼:“不必求她。有人害我名声受损,我就可以豁出命去剥了那人的衣服扔进太液湖里喂鱼!”
云重紫看着她们两姐妹一唱一和好不热闹,又见龙舟二楼上皇后已经往这边看过来,身后还站着面露讥讽的熙贵妃,心道:她这人是最不怕威胁的,既然大姑娘发了狠地要踩她,她就让云金钰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正这时,只听对岸好像有太监唱了声什么太子驾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对岸,连云金钰也觉得奇怪,太子不是病得很严重么?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这里?
云金钰心中咯噔一下,莫非是她?惊恐地看向云重紫。
云重紫面上一晒,温言道:“大姑娘何必动怒,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然后又转过头冲着云秀荷道:“我们一左一右扶着大姑娘,如何?”
“不,我力气小。”
云重紫无所谓地笑笑,只得自己拉起云金钰的胳膊虚扶了一把,谁知云金钰也是个倔人,再两条腿上踩到甲板上,用力一推身边的人,“我不用你扶。”
云秀荷急忙伸出胳膊拦着,大喊了一声:“三娘子小心啊——”
※※※
且说皇帝率众人坐在亭子里,宴席已经又重新置办妥当,金国公主也被接到皇后那边,所有人还尚处在方才金国公主曼妙的舞姿里。
虽说甘娜公主依旧带着面纱,但是她玲珑的曲线下配着火辣的裙装,扭动的摇摆让人心中沸腾,隔着那层纱,就已经是浮想联翩。
几位皇子坐在一处,对面就是金国使者,所有人都有些意犹未尽,可叹没说得上一句赞美,就被皇后接走了。
好半晌儿,端了许久酒杯的五皇子干巴巴地叹了口气:“可惜三哥不在这里,不然他一定喜欢。”
二皇子眼刀子刷地一下过来,“我就瞧着你不像胆小的样子,再大点声让父皇听见去,他会赏你好果子吃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其余的人又是静默下来,慕君悦看到对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斜睨到一旁:“七弟,你觉不觉得老三的事很是蹊跷?我可查出是有人给他下了药。此事若是告诉给父皇……”
慕君睿一如既往地浅笑:“二哥,也许是三哥的新把戏也未尝不知,若是被父皇知道,他会更生气。前日子我去见三哥,他说自己快憋坏了,早就盼着早日出来了。”
“那个不争气的!”慕君悦磨了磨牙。
五皇子也看向对岸,所有闺秀已经开始上船,他咂咂嘴道:“你们说谁能赢了甘娜公主呢?”
所有人看了看五皇子,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对面的关安哲,再一次不发一言,慕君歌讪讪地挠了挠头,觉得自己是话题终结者,每次自己说什么,这些人都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慕君睿又看了眼身旁,心道:五哥这话题转移的真是妙哉!
慕君歌不死心地扬声问关安哲:“关王爷,对岸可都是我们大元的名门千金,不如我们打个赌,看看到底谁能拔得头筹?”
关安哲微垂的眼帘这才慵懒地扫视过来,目光直直地看向慕君歌,面瘫的脸上冷得像是寒冬腊月,声音低缓的答非所问,道:“那人想赢,便可以赢。”
“关王爷说的是甘娜公主?”
关安哲的目光随意地瞥了一眼他的身旁,勾起的薄唇上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容。
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里想的是谁。
慕君歌被他的笑容看得心里发毛,捅了捅慕君睿,“小七,他什么意思?”
慕君睿垂下眼帘,笑意更深……只是紧绷的嘴角有了些冷意。
正这时,有太监忽然唱道:“太子驾到。”
包括皇上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二皇子低低地冷哼道:“怪不得三娘子进了宫,原来是给太子爷看病来了。”
慕君歌迅速地看了眼身旁,胆怯的目光中透着阴寒。
慕君睿不动声地看着远处那身着深紫色的锦服男子,不等他走近,对面的岸上突然传来“扑通”一声,有人尖着喊了声“三娘子掉进湖里了”。
就见康乐候之孙顾耀中纵身跳进湖里,一时间湖中荡漾起无数涟漪。
慕君睿和关安哲没有一人动身,只不过……
------题外话------
说三件事。
第一,文章结尾最后一句话:“慕君睿和关安哲没有一人动身,只不过……”
你们猜只不过是什么?
第二,你们是不是给小七刷票了啊啊啊啊……小关的支持率好低好低啊啊啊!
第三,你们让小七和小关文斗还是武斗?你们猜谁会赢啊?哈哈哈……
—。—顾耀中居然跳水救三娘,找死(╰_╯)
请牢记本站域名: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