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0-26
0006一出戏开始了
人与人之间的所谓威慑力,无非来自于上下的差异,地位权势的高低。
那么白野的威慑力来自哪里呢?
他一无功名二无官职,能听他差遣的手下也不过一个垂垂老矣的马夫。
这样的人,即便有万块免死金牌,不也是虚妄?
答案是:白野的威慑力来自于罩他的人。
至高的先皇陛下和伟大的第一无上大将军。
白云生是白野的父亲,这毫无疑问,但是白云生对这个养子的宠溺,却是举世无双。
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干什么,几乎不管对错。
白云生是个很有儒生风度的人,平时行事也极为低调温和,但只要和白野沾点儿边,他就是个疯子。
三岁时要看焰火,白云生广集天下匠人,那场焰火足足放了七天七夜。伏波皇帝还专门把坤极殿外的承天广场借给白云生放焰火。
五岁时的元宵节,京都某酒楼的一场宴席,因为白野爱吃的一盘菜,白云生持刀当街追杀几个御史,一直追到了皇宫门口。
而先皇陛下么,扣了那几个御史三个月的俸禄,然后买下那个厨师送给白野。
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数不胜数,总之白野是好惹的,但是白云生不好惹,更要命的是,惹了白云生先皇陛下还护短!
不,总感觉护短这个词不恰当,看起来像是故意纵容这父子二人。
这些年来白野欺男霸女,京都权贵们已经习惯了。
白野要真看上了自家女儿,你能怎么样呢?闹得小了,你闹得过白氏父子这对无赖?闹的大了,对方可是有一万条命!
其实说起来白野不是恶棍,那对“银他妈”的君臣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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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里大神在上!翟飞!你在干什么!!!”
白野躲在老仆身后,捂住双眼的手好不容易才拿了下来。
任谁自信满满的想要看看如花似玉的红妆新娘,掀起盖头后才发现那是个一丝不挂的大男人,都会被亮到双眼的。
而我们堂堂吏部尚书的公子,竟然就是那个躲在新娘轿里一丝不挂的男人。
“我,我”翟飞吞吞吐吐道:“我在履行咱们的赌约啊。”
“赌约?”白野猛然想起,昨晚他似乎是要六部尚书的儿子全体果奔京都?
那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大男人一丝不挂的藏在送亲的新娘轿里,还披了一块异常巨大的红盖头,这和果奔有什么关系?
白野荒婬无道,但傻子是无法荒婬无道的,他猛然想起那一日的赌约。
“要是我把顾倾城给上了,你们哥几个就绕京都果奔一圈怎么样?不准穿衣服,敲锣打鼓,在众目睽睽之下绕这秦淮河一圈,这风景一定很美。”
文字游戏这东西在政客权谋之间每天都在上演,但白野万万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上了它的当。
翟飞做到了,他的确一丝不挂敲锣打鼓在众目睽睽之下绕着秦淮河逛了一圈。
白野的脸色很黑,黑得如同贡院牌匾上那几个斑驳的大字一般。
他生气了?
对,他的确生气了,不过对他而言,“生气”是种很开心的事情。
谁叫这十七年来有胆量有能耐有机会让他生气的人和事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呢?
无聊的人戏耍他人为乐,最无聊的人被他人戏耍为乐。
而白野恰恰就是那么一个丧失生活乐趣的家伙。
“哈哈哈哈!~”他大笑几声,然后一个纵步扑进了轿子里,将猝不及防的翟飞拉了出来,然后某具白花花的小身板就暴露在了正午晴空的骄阳之下。
翟飞大惊,一个颤抖,下意识的想要缩回去,但又想到眼前这人是白先生,他把自己拉了出来,自己要是缩回去会不会让他不快?
可要不缩回去,那就是真的果奔了。
“嘿,哥们。”白野和气的搂着翟飞,在他耳边小声道:“你说咱俩要是这个姿势在这里站上几个时辰,会不会明天‘吏部尚书之子其实是个小相公’的谣言传遍大龙啊?”
翟飞额头上的冷汗几乎快要凝固住了:“这,这不好吧,要真是这样子,您的名声也不好啊,到时候……”
翟飞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他猛然想起:
眼前的这个恶棍何时有过好名声?就算有,他又会在乎么?
和他相处了几年,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个手握万块免死金牌的人,做事情是不会考虑动机结果代价的,他要干什么,从来都是一时兴起,完完全全的凭感觉而行。
用逻辑衡量他的人注定会很悲剧。
“没错没错,你这一说好像还是这么回事,这样吧,你回轿子,然后跟我走。”
“跟你走?”翟飞心中不详的预感到了极致,他弱弱的问:“去哪儿?”
“我说给你小子开.苞你信么?”白野哈哈一笑,还没等翟飞反应过来,顺手一推,将这个一丝不挂的家伙推到了古井不波的秦淮河里。
溅起的水花中果然藏着一条浪里小白龙啊。
“给本先生跟上,要是我到了发现你不在,看我怎么治你。”白野看着兀自在河里扑腾的翟飞开怀大笑几声,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几分人气。
这天正午京都的街头,有一副罕见的景致。
一抬大红色的八抬大轿呼哧呼哧的撵着一辆金黄色的马车,而这奢华至极的马车之上,不时传来疯子般爽朗的笑声。
笑为喜出,那么白野又是因为什么而喜呢?
北城门是京都最高的一座门,京都位处华州中央,华州以北,便是苍州,苍州再向北,便是大荒。
当年御龙大帝建都之时想到有朝一日大荒蛮族或许会入关兵逼京都,所以这北门虽然最是寂寥,但也最为雄伟。
而此刻的北门下站着白野和翟飞二人,白野要上午朝,他习惯从紫禁城的后门进前门出,所以要路过这京都北门。
虽是日上三竿,但翟飞有些冷——他依旧一丝不挂。
白先生就在眼前,借他个胆子也不敢穿衣服啊。
“本先生今天可是被你糊弄了,这果奔之事也就作罢。”白野倚着马车道。
翟飞刚松了一口气,白野又继续道:“但是,咱们可不能这么完了,你且说说,这该怎么赔偿?”
赔偿?翟飞一张俊脸又苦了下来,白先生要的赔偿,这世上谁给得起?
“怎么?想不出来?”白野打量着小媳妇般委屈的翟飞,眼睛突然一亮,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不错的点子,阴森森的道:“格里大神在上,我突然发现你还真有做小相公的潜质。”
“啊?”翟飞惊恐的看着白野一脸坏笑:“您,您不会……”
“格里大神在上,你小子别想歪了,我可对你没兴趣。”白野从身后的马车上掰下一块牌子:“我是说你这女人扮得不错,要不多扮两次?”
他将那块牌子扔给翟飞:“这赌约是和京都所有公子哥儿们赌的,想不到最后有胆量言出必行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呵呵,我喜欢,明天正午,我在这里摆个台子,听说你这家伙精通音律?唱几出?”
翟飞接住白野扔过来的金牌子,吓得满头大汗。
这牌子平平无奇,连个花纹都没有,除了“纯金”这一特性,实在是不甚好看。
但也就是这么一块小小的牌子,却是做臣子的一生遥不可及的梦。
白野的第一块免死金牌,用于十年前,那一年,白云生放逐苍州,白野将先皇御赐的万块免死金牌全部损毁。
熔炼为车,这便是黄金马车的由来。
“老仆,明天我要请整个京都听出戏,哈哈哈哈。”
他甚至没有多看翟飞一眼,兀自登上马车,哈哈道:“走吧,别让我们的定海小皇帝侯得太久。”
翟飞兀自光溜溜的站在原地,他感觉实在无法用逻辑串联眼下的这些事情,唱戏?男子作旦,这本就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虽说自己堂堂一个吏部尚书之子登台唱旦有些贻笑大方,但这可比果奔来得好多了
搞这么复杂,这恶棍就想看自己穿女装唱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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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的马蹄有些急促。
这种大荒凶马倒也堪称马中之凶,单骑之威,果真有万马奔腾的几分神似。
黄金的马车长驱直入,全然不理会那些手持金戈锐剑的侍卫,重重的宫门在它的蹄下简直和自家后院的柴门没有什么两样。
紫禁之内如此策马疾驰,恐怕就是当今皇帝陛下也没干过吧。
希律律~~
马车在坤极殿外的承天广场停了下来,白野从车上跳下,踏着白玉台阶急急忙忙的向坤极殿而去。
为了一个一丝不挂的混淡让满朝文武和当今皇上候着,这传出去了可不好听。
“我不嫁!”
还未模到坤极殿的门槛,一声娇吒远远传来。
虽说是娇吒,但那天生语调里的酥媚却怎么也掩不去,有的人即便骂人也是好听的。
白野的身影出现在坤极殿的门口,两排的侍卫目不斜视,仿佛是没有看见。
龙椅上正对着他的小皇帝倒是看见了,可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个严重迟到之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