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文明 0012 一人毁京都

作者 : 罗裙

更新时间:2012-10-29

0012一人毁京都

黄汲的倒下就像是落进惊涛里的石子,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场面太混乱了,不远处的京字营虽然一触即溃,但是屠杀还没有结束。白骨凶骑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活口,这里距离京都如此之近,若是在他们还没能完全逃逸之前就让人找到了援军,这必定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不超过五倍人数的战争想要全歼一方是不可能的,但白骨凶骑可以。

顾倾城猛的推开了趴在自己身上的白野,而后者翻了个身跳起来,大声道:“上马,我们快走。”

顾倾城没有动作,她当然不会有动作。

这个时候,难道要她和自己最厌恶的人一起逃跑?马虽然有很多,但是白野不会骑。要走,就必定与之共骑。

“听着。”白野郑重道:“不走,等那些嗜血成性的蛮子腾出了手,你自己想想你会有什么下场。要是走,你一个人逃了,把我扔在这儿,等你回到京都,又会是什么下场。”

顾倾城还有点儿犹豫,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白野没有给她那么多的时间,他拽了一把顾倾城,把她推上了马背,然后自己爬了上去。

时间太仓促了,仓促到她没能想太多。

哪怕她稍微多想一点点,就会察觉这次漏洞百出的袭击有多少不同寻常的地方。

哪怕她再犹豫片刻,她就不会跟白野走。

白野抱着顾倾城的腰,这样的情况下她已经不会去追究什么“有关轻薄”的事情,她是聪明人,既然事已至此,个人的喜恶太渺小了。

机械的动作就是求生的本能,顾倾城开始御马疾驰。

“不回京都,我们朝那儿走。”

白野指着与京都相平行的一个方向,顾倾城朝身后看了一眼。

首领失踪了,远处的京字营发现没有胜算,已经开始四散逃逸,两方人数几乎均等,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实力悬殊再大,想要全歼也是不大可能的。

京字营开始逃了,他们的第一选择必然是京都,这个时候她们也往京都走,的确不妥。

两人一骑,速度不快,被追上的几率很大。

顾倾城的马术还算不错,虽身为公主,可骑马这样的生存技能还是必须的。

但这两人的运气不大好,虽然已经提前改变了方向,但是远处追击而来的白骨凶骑还是发现了这两个一看就是大肥羊的家伙,分出了两骑追来。

尽管距离还很远,但纯种大荒凶马的脚力其实岂是寻常马匹可以比拟的。

“你快点啊,你快点啊,他们就要追上来了。”

顾倾城在想刚才的事情,可每次即将要集中精神的时候,白野焦急的呼喊就会把她的思路打断。

她难道不知道后面来人了?但是急也没有用。

果然是个贪生怕死的纨绔,白野先前在她心目中树立起来的一点别样印象烟消云散。

惨叫声越来越密集,但也越来越小。这代表那些京字营越来越远,可被追上杀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白野和顾倾城的身上,身后的两骑白骨凶骑已经快要进入弓箭射程了,这可太糟糕了。

但让顾倾城脸色发白的不是这个,而是前方的隆隆之声。

顾倾城怎么也没有想到,御龙大帝用来予人方便的秦淮支流也会予人不便,身后是仿佛催命魔一般的白骨凶骑,而身前,是一条不算宽不算急,但足够让人绝望的秦淮河。

马速开始减慢,她手足无措,身后传来了白野平淡的声音:

“你会游泳么?”

顾倾城下意识的回答道:“不会。”

“很好,我也不会。”

白野拔出匕首狠狠地捅在马上,然后,这匹可怜的马儿发出了一声悲鸣,疯狂而又不可控制的向前冲去。

“噗通~~”

************

“马夫,那个马夫!”

白云生看着眼前最后一个京字营的传令兵,战斗开始前,京字营曾派出十骑传令兵,只有他一人逃出来,可这人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虽然逃月兑了,但一直躲在城外的树林里。

“马夫,那个马夫!”

白云生一开始还不明白这个马夫是什么东西,可当他看见自家门口那辆几乎被拆得差不多的黄金马车时,就什么都懂了。

全京都都认识的马夫,还有谁?

不过全歼京字营,这是何等谬哉的事情。

三千乌血军进城,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拦,京都守卫军就是当年六十万乌血军改编而来,可以说是白氏门生,新皇没有威信,与其忠于定海,他们更愿意相信这个第一无上大将军的话。

北门的狂欢在乌血军的铁蹄下不过是个笑话,识相的早在马蹄声响起的时候就退避了,不识相的统统被乌血军的愤怒所淹没。

当然,踏死两三个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不过两三月下不了床这还没有疑问。

白云生这次回京本打算一切从简,低调而行。

可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已经无法稳坐钓鱼台。

“你的儿子,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白云生对着帝丘的方向轻叹,然后他又自嘲的笑了笑。

对一个小孩子还能寄予什么希望呢?

他刚从宫里出来,顺手处决了那个逃兵,定海对他执师生之礼,太后劳人慰问,京都的权贵们有意无意都挂着谄媚的笑容,荣登于此,可谓此生无憾了。

可他又感到了深深的无奈,为什么就没人敢出来说个不字呢?白野能走,这本就不在他的意料之外,小皇帝忌惮他们父子同朝,有了这么一个好机会,必然是不会反对的。

可白野的身份,不管怎么说都是个隐患。

小皇帝不懂,难道满朝文武不懂?

当然,就算满朝文武装聋作哑,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让他如此愤怒的是:

白野走前的一晚上,曾登门拜访京都权贵,结果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原本反对的那些人几乎全部改口。

所以他才走得这么名正言顺,所以飞鹰卫传来的情报里才没有任何异样!

这些家伙的立场竟然如此脆弱!

窝里反这是多么让人心碎的事情。伏波倾毕生之力打造了如此一个前所未有的局面,但这些宫闱深墙里的蛀虫只知道争权夺利!

他最惧怕那些在安乐中被温水煮死的青蛙,一个国家有三五几十个害群之马这不可怕,可怕的是麻木和放纵,明明每日愈下,却沉溺在旧日的辉煌之中。

一旦有一只青蛙跳起来了,那所有青蛙都跳起来了,可是没有青蛙跳。

二十年前远征蛮族,伤敌一千又何尝不是自损八百?

大龙需要休养生息,所以这些年来在苍州,乌血军们的每一次行动都是适可而止,并无当年远征蛮族王庭的那种气魄。

“兵部放行,城门放行,巡卫放行,二十里外杀得昏天暗地的时候,这些王八蛋竟然在准备一份配得上‘天朝上国’的嫁妆!”

白云生无法遏制自己的怒火,双手狠狠地捶在面前的棋盘上。

苦果只能自己吞,他甚至替白野掩盖了二十里外的战斗。

朝廷到现在还以为霓裳公主和他的如意郎君走得很安详!若是让朝廷发现公主的车队全死光了,那大龙和蛮族的战争就不可避免,然后蛮族会再一次大败,大龙上下载歌载舞,歌功颂德

结果呢?结果这十七年来的休养生息全完了,蛮族死一千,大龙死八百,大家又陷入新一轮的争权夺利!

“丘山,明晨持我的虎符到西城调飞鹰卫,五天内一定要把白野给我找出来,另”

白云生顿了顿,似乎是在思索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

但他最终还是狠狠地摇了摇头:“乌血军入城,封锁皇宫,叫老烟他们调集京字营协助,彻查京都!”

“大人,这”名为丘山的魁梧汉字迟疑了一下,白云生这么做,岂不是造反?当然,他是知道这个人是绝对不可能造反的,可问题在于,这样的举动落在天下人眼里,不是也是。

“通知礼部,就说新皇登基,准备开半月经筵,广纳天下饱学之士,全京都七品以上官宦子弟明日必须全部进宫入筵!并设论辩状元榜眼探花三名,地位等同殿试!”

这下丘山点了点头,绑架全京都官二代,这主意不错。

白云生捏紧了手,这样做,一方面是封住京都文武之口,在事情有结果之前不让任何人捣乱。

另一方面,是

北门的狂欢,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六部尚书之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登台唱戏!?原因当然在于白野。

他一开始还没多想,可现在

白野是京都头号恶棍,头号婬贼,头号纨绔

那么二号呢?三号呢?四号呢?

很多事情,在没有换个角度之前是永远不可能看清楚的。

白野荒婬无道,白野恶贯满盈,那么那些他身边的人呢?那些传闻中的太子党呢?这十年来,白野身边聚集了多少官宦子弟?他作恶的同时又有多少人和他一起做,帮他擦?

所有人都妄想攀上这颗参天大树。

所以他们和白野同喜同乐同恶同婬。

他从小没有人管教,他从小肆意妄为胆大包天,那么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家伙呢?

如果一切都不出意外,一切都按照预想中的发展。

京都的花花世界毁掉了大荒最后的猛虎,断绝了蛮族最后的希望。

那么这些他身边的人呢?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岂不是说,京都毁了白野,而白野毁了京都所有的官宦子弟?

那岂不是大龙所有的下一代?

这和毁掉整个大龙有什么差别?

所以,他要开经筵,他要看看这十年来大龙京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这些所谓的下一代究竟是些什么家伙!

马车停下了。

“否极泰来,过犹不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呵呵”

白云生看着自家因为长久无人居住而变得破败的大门笑了笑,看来白野这个恶棍倒是天天流连风月之地,连家也不回啊。

他在京都没几个朋友,自家这将军府也不会有人帮忙打理。

不过,这奸佞之名,这辈子怕是洗不掉了。

十年前他才七岁,若说那个时候便有如此心机,白云生马上以死谢罪!

他告诉自己,这不可能。

日日夜夜在他的监视下,这个孩子还能干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

一切,都是巧合,不过这短短数日来的巧合太多了。

多到堪称奇迹。

************

昨夜,翟府。

翟何让在吏部尚书这个位子上已经呆了四十多年了,京都的每一次大洗牌都没能影响这个两朝元老的地位。

哪怕当年的金牌事件让六部元气大伤,却没能对他造成那么一丁点儿的威胁。

“你觉得白野这个人怎么样?”

仿佛受伤小兔兔般楚楚可怜的翟飞抬起了头,不明白为什么老头子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他想了想,试探道:“他应该不能算是坏人吧。”

不能算是坏人?

翟何让心中哈哈大笑,我的儿啊,你可知道仅凭这一句话就足够让你万劫不复?

自己的儿子是怎样一个人,他再清楚不过。

这个吏部尚书能够安然无恙的做到今天,全靠两个字——中庸。

那么中庸究竟是好是坏呢?

好吧,父亲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儿子最好也是。

“明天放开玩吧。”

翟何让宠溺的模了模翟飞的脑袋,这个老来得子的家伙对待他的儿子一向有些恰到好处的纵容。

翟飞茫然的瞪着双眼,被吓得不轻,您老知道我明天要干什么吗?

我可是要穿着红妆捏着嗓子扮女人啊!

翟何让挥挥手,示意翟飞退下。

他靠在摇椅上,闭上双眼,想起了那个恶棍,然后又想起了他的阿妈,那个惊采绝艳的女人。

“大荒的血液流淌在我的灵魂之中,我的灵魂铭刻在大荒的每一寸土地,所以不管多远不管多难,我都能闻到土原的气息,我都能听到莽山的召唤,我骑着骏马,在无边的草原上追逐雄鹰的步伐,黄沙的月色为我翩哒起舞,藤林的日光为我编就王冠,矫健的儿郎为我冲锋陷阵死犹不悔,所以我是大荒的主人,所以我是蛮族的王。”

那日在遍地的死尸中,他掰开了那只苍白的手指,从一个母亲的怀里夺走了她初生的儿子,然后他听到了那句微弱得让人心悸的诅咒:

“他是煌真家的血脉,他的身上流淌着掠夺的血液。”

“妄图训兽者,必将为兽所噬。”

一头流落人类世界的老虎,没有被磨去狂野和兽性,反而被那花花世界锤炼出了狡猾以及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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