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这个样子,赵浩苦笑一下,只好默默地跟着他下了楼,钻进了一辆没有牌照的小轿车。
等上了车,赵浩才注意到,车上还坐着一个人,瘦长的身材,两道剑眉,面熟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面,只好捅捅李刚,又指指这个人。
然而不等李刚反应过来,此人已嘿嘿地笑起来:“我说不认识了,老李还不相信,怎么样,我没猜错吧?借用一句话,这些年来老爷一向加官晋爵,就忘了当年葫芦庙里的小沙弥了?”
听他这么说,赵浩的脸立刻一阵红一阵白,又实在无话可说,在这种场合他一向是木讷的,只好扭头看着李刚。李刚却偏不介绍,非让他猜猜不可。
处在他这种位置,几年来从眼前闪过的人车载斗量,多如过江之鲫,如何能想得起来,一直僵了好半天,等来到著名的酒店坐下,这个人才真诚地拉住他的手说:“真对不起,刚才不过是开玩笑,都怪我向领导汇报得少,我是余……”
不等他再说下去,多年尘封的的记忆闸门立刻打开了,赵浩一阵惊喜,月兑口喊道:“余乡长——你现在还在那儿吗?”。
李刚一边点菜一边说:“早不在马腰子了。人家老余现在已经是老书记了,这几年一连挪了两个乡,现在是尧城区最大的一个镇——西河镇的书记了。”
“原来这样!好几年不见面了,今儿理应我请客的。”赵浩的确很高兴,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四面环山、飞雪弥漫的地方。
“哪能让领导破费!你这么大官,能请出来赏个脸,我们这些基层干部就不胜荣幸了。”
“是啊,老余这话说得对极!”李刚接口道:“刚才你真没见那阵势,一屋子的人,我们赵浩背抄着手,在地上踱来踱去,领导派头足得很呢。第一点第二点第三点,第一点是又包括三点,你都弄不清有多少点了。只是我说赵浩,你讲了那么多,怎么一句真话也没有?什么财政收入年均增长百分之五十,这可能吗?什么全市人均收入突破三千元,全面消灭贫困人口,提前进入小康社会,我怎么越听越觉得好像回到了五六十年代?”
李刚这话说得太尖锐了,又当着一个基层干部的面,赵浩只好一本正经地说:“老兄,你也不要一味地嘲讽,当年你也是干的这一行,这里面的奥妙不比我更清楚?再说呢,如果不带偏见、公公道道地讲,这几年咱们尧城的变化的确很大嘛,那些数字也是基层报上来的,实际上市委还年年喊着挤水分,反对虚夸冒进,反复核实过的,怎么能说全是假的?”
“哟嗬!真看不出来,几年来老弟的水平提高得这么快!我过去是干的这一行,这不假,但是,我现在不干了。况且,我过去干的时候,风气也还和现在不一样。这几年我走出市委大院,才发现过去做的那一切,真的毫无意义,纯粹是浪费生命!好啦好啦,咱俩不要再争论了,是不是假话,你让来自基层的这位仁兄说一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