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女人,李刚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特别是那次跌跌撞撞从她家里逃出来,一连好些天都能梦见她,只是模模糊糊,醒来之后具体细节一点也想不起来。
有时他不禁会想,也许那一日他也是在做梦吧,那样的情景那样的感觉根本就不存在。
不过,自打那以后,一见赵浩的面,李刚就不由得有点反感。
总想找个碴儿口刺他几句,总觉得他是有负于江丽的。
但是,时间过了这么久,怎么她竟和韩东搞在了一起?
韩东是让他来疏通和父母的关系的。其实,李刚很清楚,如今的岳父岳母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赫赫威威的样了,听说老大不小的儿子终于结了婚,又抱回个胖嘟嘟的孙子来,哪里还会有不接纳之理?
果然,当李刚领着这一家三口来到当年那幢车曾经门庭若市的小二楼时,连那个垂垂老矣的鹦鹉都似乎耐不住寂寞,激动地在笼子里蹦来蹦去。
美琪则不当保姆了,韩国彬临下台把她安排到尧城区纺织厂上了班,听说这二年纺织厂也很不景气,独自在街上开了一个洗头泡脚屋,只偶尔才来老主人家一次。
偌大的屋子冷冷清清,只有韩国彬一个人在练静功,盘腿打坐在地毯上。看到他们进来,老头子只睁一下眼,又沉入了冥冥六合之中。他们一伙只好撇下老头儿,先上了楼。
自从韩国彬离了休,韩国彬妻子卫青的病却不治而愈。所以美琪走后干脆再没雇保姆,楼上楼下却依然收拾得井井有条。
看到儿子和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儿媳、孙子,卫青高兴得不得了,立刻把孩子抱到怀里,又是亲又是逗的,还连着转了好几个圈。
江丽生怕老太太累着,要接过孩子,老太太竟怎么也不肯。说来这孩子也挺奇怪,不哭不闹,小眼睛懂事似得大睁着,逗得老太太更乐了。
一路上提心吊胆的李刚和韩东、江丽,也立刻相视着笑出声来。
等下了楼,老头子的气功也收场了,听江丽羞怯地叫着“爸”,又看看卫青怀里抱着的孩子,韩国彬什么也没有说,只淡淡地点点头。
一直到一家人相安无事吃罢饭,老头子似乎才缓过神来,依旧威严地瞪着儿子女婿说:“你们俩都老大不小了,儿女情长的事到此为止,以后忙点正经事吧。最近,我们老干部支部开了一个会,准备向中央、省委郑重反映尧城的问题。也许要不了多久,尧城的形势就可能反过来了。”
离休这几年,李刚第一次见老头子如此严肃地谈论政治,不由得惊奇地说:“爸,你这几年不是只练气功,不关心世事了吗?”。
韩国彬朗朗地笑着,似乎和刚进门时换了个人:“笑话,真是笑话!你爸搞了一辈子的政治,怎么能不问世事、远离政治了呢?告诉你们吧,我和你妈这些老家伙,这辈子算是卖给政治了,自从入党那天起就注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