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发自内心的羞愧又逐渐为愤怒和不解所取代了。是啊,我承认我错了,但是为什么有些比我坏得多的人却反而步步高升?一想到这些年耳闻目睹的有关单龙图、秦明他们的种种劣迹,李刚就再也不悔愧了。
伫立在这座即将拆除的大门前,望着大院里依旧浓阴蔽日的那两株千年古柏,他第一次有种很特别的感觉。过去在大院里进进出出,怎么从没注意过这株千年古树?同时,心里就一下子变得很坦然很宁静,觉得自己又一次找回了曾经失落的道德与信仰的支点。
一辆鲜艳的橘红色小轿车在他俩身边停下来。李刚和刘中承刚要走开,车门打开,秦明从里面探出头来,也不说话,只神神秘秘地招手让他们快上车。
李刚本想回家,却架不住人高马大的刘中承使劲地推着,只好不情愿地上了车。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原来车里空无他人,是秦明亲自驾驶着的。
如今,领导干部本人学开车的越来越多,这个秦明自然更是技术娴熟的老手了。
伴随着秦明一阵手忙脚乱,小轿车一摇三晃驶上了大街,李刚才好奇地问:“小秦,你这是要拉着我们去哪儿呢?”
秦明连说是好地方,只管嘿嘿地笑。虽说秦明现在早已当了尧城区的一区之长,但是,多少年的习惯使然,李刚依旧倚老卖老地直呼他小秦。
大约这个称呼挺让刘中承意外,一边笑一边直向李刚使眼色。李刚却不理会,又连着问了几声,一直到小车停下来,秦明才嘻嘻笑着说:“二位老领导,好久没见面了,今儿刚好碰见面了,算是我请客,让老领导们好好开开心,保养保养身体,怎么样?”
李刚从车上望出去,原来是一家规模很大的洗头泡脚屋,二层小楼,楼上楼下镶满了闪闪烁烁的幕墙玻璃,便嘿嘿地笑起来:“小秦,你搞错了吧?据我所知,来这种地方,一般都是在月黑风高的晚上,现在才刚到上班时间,即使我们有此雅兴,只恐怕小姐们还没起床哩。再说,我和老刘还没吃早饭呢。”
秦明却说:“我说老哥,你这几年下海在世面上混,怎么观念还这么陈旧?你说的那是老观念喽。如今要来这种声色犬马的地方,比较讲究的人一般都是早上来。为什么呢?一则早上人少,比较清静,二则小姐们也没有接待过别人,比较干净,不信你问老刘,是不是呀?”
年过半百的刘中承不吱声,只管嘿嘿地笑。在李刚看来,他那种异样的笑本身就带有一种婬邪的成分,心里便立刻明白了大半。
在尧城这块土地上,刘中承可算是真正的元老了。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光在尧城县委当干事就一直当了十几年,至今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小科长。
但是,令人惊奇的是,在这样长期的政治颠簸中,刘中承的心态却总是出奇地好,虽然在私下里怪话连篇,但是在公众场合却从不怨天尤人,始终如一只猎狗一样睁大了机警的眼睛,盯着台上台下整个尧城政坛的一举一动,而且据机关干部们私下里讲,他的身边也常常会围着一些时髦而妖冶的年轻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