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京城自经历耶罗所作的那一场洪雨后景象萧条了一些,曾经热闹的集市变得冷清,山上则增添了不少新坟。人们私下里传,天下要变了。
皇帝不在皇宫,带着几个随从上了位于京城最南边的一座山,山顶有一座年代很久的寺庙,金禅寺,那位主持祭天仪式的老和尚所说的月禅法师就住在这庙里。
灏瀛也在随从之中,没有特别穿戴,和普通侍卫一样,只是显得更魁梧些。这是他第二次随同皇帝来到金禅寺,前一次是将那收着耶罗的盒子交给月禅法师处置,二十余天后,又陪着皇帝来看处置的结果。
一行人呆在客殿等月禅法师出来,已经等了有一柱香的时间了却仍没有动静,问其他和尚,只说法师随后就到,其他一概不言。灏瀛不禁怀疑,耶罗是故意被收伏的,月禅法师迟迟不出现兴许是中了他的陷阱。
“陛下,我去看看怎么回事。”灏瀛按耐不住了。
皇帝一身宝蓝色的锦衣,因为是微服,没有绣龙纹,只有团花。头上束着精致的紫金冠,金织带垂在两侧,随着手中的摇扇轻轻飘摆。他看了看灏瀛,又垂下头去,好一会才说:“去吧。”
随后,一个年轻和尚领着灏瀛前往后院。寺庙并不大,很快就到了月禅法师的居室。年轻和尚轻叩房门,报告有人求见,稍顷,屋里传出一声低沉的回应,“稍等片刻。”
灏瀛站在门外等,越想越觉得古怪,甚至产生了一丝恐惧。过了一会儿,门开了,走出一个披着红色袈裟的中年男子,面若银盘气宇轩昂,眉眼的轮廓仿佛用斧子劈出来一般陵角分明。
“久等了。”月禅法师淡淡一声,看灏瀛的眼神透着冷锐的寒气。
灏瀛神情惊然,心中不明来由地恐慌。他往屋里迅速扫了一眼,底气不足地回了一声月禅法师,“哪里哪里。”
月禅法师微微一笑,问:“灏大人近来可好?”
灏瀛又是一惊,“法师何出此言?”
“我看你印堂发黑眉间带煞,想必有血光之灾!”月禅法师回道。
聋子也听得出来,这是一种暗示,灏瀛顿时整个人僵住,心快要跳到嗓子眼,等回过神,发现月禅法师已经走出好远,身后的年轻和尚正回头看他,带着嘲讽的表情。
灏瀛几乎确定,月禅法师不再是月禅法师,已经被耶罗附体了。他胆战心惊,想溜之大吉,但最终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返回了客殿。他没有直接进殿,而是站在门外偷听,恰好听到月禅法师对皇帝所说的一番话,“近日我观天象,察觉宫里人鬼混杂,戾气很重,长此以往势必危害朝廷。陛下要及早找出始作俑者,然后杀一儆百。”
“法师可再说的明白一些?”皇帝的口气很担忧。
“宫里定然是发生了有悖常理的事情,陛下让人仔细查一查。”月禅法师回道。
灏瀛听着屋里的对话额上渗出了一层细汗,听出所谓人鬼混杂中的鬼指的就是他,看来月禅法师十分了解他的底细,欲借皇帝的手除掉他。
“灏大人还是进来说话吧。”月禅法师突然喊了一声。
灏瀛猛吃一惊,忐忑不安地跨过门槛,而一进屋便遭到了皇帝的质疑,“为何鬼鬼祟祟的?”
灏瀛略微迟疑,尔后佯装镇定地走过去,向皇帝深深行了个礼,“启禀陛下,适才臣在留意天上的异象。”
“嗯?”皇帝皱起眉头,一脸狐疑,眼睛不经意地瞟了一下月禅法师。
月禅法师波澜不惊,定睛看着灏瀛。灏瀛不敢与他正视,低着头继续说:“臣看到有一团黑气从远处遁来,盘旋一阵后又离去了。臣以为,那是妖怪所为,有意向法师挑衅。”
“呵呵。”月禅法师轻笑两声,尔后气定神闲地说:“这里的确有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顿时,所有目光都集中到灏瀛身上,都可以灼出一个窟窿了。灏瀛匆匆看了一眼月禅法师,很快又低下头去,“在下愚钝,还请法师赐教。”
皇帝冲两人各看一眼,随后悠然摇起扇子,与月禅法师说:“这次收伏耶罗灏爱卿立了大功,足见他对朝廷的忠心,朕希望法师可以像朕一样信任他。”
灏瀛编出妖怪一说是有意向皇帝暗示,金禅寺内有异变。皇帝是个聪明人,一开始就有怀疑但却不表露出来,且对灏瀛的身份表现得毫不介意,大度彰显君王风范。
月禅法师对于皇帝的话一笑而过,随后正色说,这些天来他不间断地施法,已将耶罗的魂魄打散,说着从袖中取出那只盒子,打开来给皇帝亲眼目睹。
只见盒子里白光浮动,好像盛满水了一样,当中蜷缩着一条黑色的小蛇,僵硬不动。皇帝看过后神情复杂,问月禅法师那是否就是耶罗的真身,月禅法师点头,说不久后这个蛇形会化成一滩浓水,耶罗将彻底消失。
皇帝将盒子拿给灏瀛看,灏瀛看后有些不可置信,偷瞄月禅法师。他看得真切,那的确是耶罗的真身,可是,为什么月禅法师会给他耶罗那般的压迫和恐惧?
拿回盒子后月禅法师对皇帝说,妖孽已除,大可放心,而且他也有了对付宫中鬼怪的办法,只要皇帝查出作乱之人便可。皇帝很是满意,并要以重修金禅寺作为答谢。月禅法师婉言谢绝,说寺庙是佛门清静之地,不求雍容华贵。
从金禅寺出来,灏瀛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皇帝问他为何,他直言,感觉耶罗并没有死,好像是月禅法师隐瞒了什么。皇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说月禅法师很傲,那份气质与他的皇弟司徒洵有点相似。灏瀛神情一震,不再说什么。
皇帝回宫后,即刻叫人去找司徒洵,最后得知,司徒洵不在宫里,也不在耶府,好像人间蒸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