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夜——三更,应该说更晚一些。
一条黑影轻掠到屋脊,猫腰纵步,突然止步。身子一翻,两脚触地无声!
一扇紧闭的门,靠近,叩门:“嘚、嘚”两下声响。
屋里的人惊觉?起身一跃,双手拉开门——掌风逼面!
楚我儿闪身,避开——
杜妙手跃开,冲楚我儿说:“快来追我。”
楚我儿没有追,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盯着黑影人看——
杜妙手回过头,见楚我儿并不追自己,无奈又走回来,问:“你害怕?为什么不敢追我?”
“不是不敢,而是不必。”
杜妙手笑了,自己说:“你不是怕死,是不想死。”
“不是不想死,而是不能死。”楚我儿纠正。
“你在这个时候,的确不能死。”杜妙手又说:“七杀旗也知道你还活着,没有死。”
“所以你出现了。”
杜妙手没想到,楚我儿说了自己下面要说的话,他只好说:“我的武功不如你,完全有可能被你杀掉。可是,我还是来了。”
“你的轻功很好,很像‘鼠步神行’——晚辈说得对吗?”
楚我儿一个字也没有说错,杜妙手说:“你说的很对,我们又见面了。”
“不死谷大难不死,算起来还要感谢七杀旗手下留情。”楚我儿坦然无惧,说下面的话:“一定要帮楚我儿带到七杀旗。”
杜妙手说话,他说:“你错怪了我。”又说:“杜妙手是楚门的朋友。”
楚我儿一笑,说:“谷十恶、彭横刀、商傲花、花弄月都是楚门的‘朋友’,难道我都要把他们当成朋友。”
“你把他们当成什么?”
“鬼。”
“就是说,你会杀了他们?”
楚我儿回答:“会。”
“他们任何一个绝不会等着你去杀。”
楚我儿说:“所以,我要等。”等机会,等一个可以出手“毙鬼”的机会。
“你不怕,一辈子都等不到?”
楚我儿说:“他们不会等一辈子,诸葛袭人也不会等一辈子,七杀旗更不会等一辈子。”
杜妙手听了,问:“你只知道等机会,却不知道还有一位金眼的姑娘,一直在等你。”
金眼的姑娘!——江蓑烟!
楚我儿凛然一震,问:“你怎知有一位金眼的姑娘,一直在等我?”
“我不但知道有一位金眼的姑娘在等你,还知道怎么能够救出她。”这句话,引诱楚我儿往下问,楚我儿真的问:“你想让我做些什么,作为交换的条件?”
杜妙手居然说:“条件就是帮我杀掉诸葛袭人,如何?”
楚我儿难以相信,因为“杀掉诸葛袭人”对自己而言,并非算是什么条件。
杜妙手似乎感觉到楚我儿难以相信,解释:“真正想杀掉诸葛袭人的人,并非是我。”
楚我儿猜到,他说:“七杀旗?”
杜妙手默认了,楚我儿的话,并说:“如何?打算合作吗。”
“你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杜妙手在听楚我儿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楚我儿说:“花落地狱门的尹星邪。”
杜妙手好像明白:尹星邪略施小计就骗取了“睡剑心法”,害得楚我儿被罚了三年思过。同样的错误,谁还会再犯。
楚我儿显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你要想杀掉诸葛袭人,别无选择。”杜妙手后退一步,说:“江蓑烟一直在等你,你难道就忍心让她一直等下去,直到死?”
杜妙手飞身消失不见。
楚我儿很久没有动一下,呆呆出神:江蓑烟一直在等自己,一直等……等到死!
楚我儿恨不得大哭一场,自恨!——江蓑、烟、江、蓑烟、江、蓑、烟,决计不能按照杜妙手的话去做。那只不过是“七杀旗”的激将法,绝不能中计!绝不能信杜妙手的鬼话!
楚我儿对自己发誓:绝对救出“江蓑烟”!绝对不让江蓑烟等自己到死!
三十九
东方发白。
“软铁剑奴”——解连环一身甲胄,散披着头发,脸上被铜面具遮着,两只手分别握着“惊鲵”、“悬翦”,走到一处,停下脚步——剑影绕身、身躯扭动:一招、两招……
一双眼睛暗处盯着,身影翻飞的解连环,神色、眼神,都一动不动!
解连环丢下“惊鲵”、“悬翦”,摘下铜面具丢在地上,紧接着月兑起“锁子黄金甲”……
“你就打算,放弃报仇的机会?”说话人捡起被抛下的铜面具,朝解连环走来,又问:“是不是又不想练剑了?”
解连环立刻停止了动作,一步一步靠近自己——转身:一只手托着铜面具,目光慢慢游到脸上——果然是聂云凤!
“子母飞轮”——聂云凤神色自若,帮解连环戴上铜面具,盯着铜面具,又问:“是不是又不想练剑了?”
解连环的确不想,解释:“这根本不是‘碧血鸳鸯剑’的剑诀!”
聂云凤说得更有道理,他说:“少爷也不是‘七杀旗’的杀手呀。”
解连环不是,不过他说:“可这不是‘碧血鸳鸯剑’剑法。”
“可我还活着——”
解连环问:“你到了哪里,还以为你被杀了。”
“知道我为何失踪?”聂云凤问。
解连环不知道,很干脆地问:“为什么?”
“七杀旗。”
七杀旗?解连环等聂云凤说——
“你爹没有死。”
解连环凛然一震,铜面具后的表情可想而之,说:“……我爹……还活着?”
聂云凤点头,并说:“聂叔叔亲眼所见。”
解连环忙问:“我爹在什么地方?”
“跟裘躬啼在一块。”
裘躬啼在什么地方。解连环并不知道,理所当然要问:“裘躬啼在什么地方?”
聂云凤没有回答解连环的问题,而是问:“裘躬啼会让我知道吗。”
解连环不说话了,裘躬啼的所在毫无疑问是绝对安全的。
“七杀旗没有杀我爹,为什么?”解连环心里的疑问。
“很简单!你爹在裘躬啼眼里跟陆瘿公一样。”
“利用?”
聂云凤点头承认,并说:“裘躬啼害怕陆瘿公日后会杀他,所以堡主一直在他身边。”
解连环疑云大起?
“你一定很难相信我的话,其实我也很难相信……”聂云凤叹口气,往下说:“你爹之所以这样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解连环思索,父亲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必定是为了蜀山楚门的八柄绝世的好剑!而龙爪僧的死,自然是父亲与七杀旗巧妙的“瞒天过海”。
“我想……堡主是为了楚门的剑,要知道楚放天、燕南宫已经死了。”
解连环相信,楚放天、燕南宫的死,是裘躬啼对父亲的承诺:父亲日后帮他杀掉陆瘿公,他现在就要提“流星赶月堡”杀掉楚放天、燕南宫、夏侯玩、夏侯惇,父亲不愧为“一剑四方无对手”!
“堡主是武林中没有对手的,包括楚门在内。”
“诸葛袭人呢?”
聂云凤回答,他说:“诸葛袭人可是裘躬啼、陆瘿公的死敌,裘躬啼、陆瘿公会放过他吗。”
解连环还有疑问,问:“花不开还活着吗?”
聂云凤笑了,说:“你认为呢。”
解连环认为,“花落地狱门”替诸葛袭人做了不少事情,尤其是产出“盘马堂”!
“陆瘿公要杀花不开,裘躬啼也没有办法。”
“裘躬啼不希望花不开死?”解连环好奇问聂云凤。
“裘躬啼希望能够把花不开安置到诸葛袭人身边,做眼线——只可惜,陆瘿公一掌‘烈火破天’……”
“薛右手、萧离人、游南子都死了?”
聂云凤说:“北唐十八娘、楚放天、燕南宫、紫竹莲,武功哪一个都不在你我之下。”
解连环想到花弄月对自己说的话,产生疑问:“紫竹莲是谁杀的?”
“你爹。”聂云凤解释:“彭横刀夫妇不仅仅是夏侯十二弟的至交,同样也是你爹‘一剑四方无对手’——解难败的至交。”
解连环追忆父亲曾对自己说过的话,点头——的确是至交!父亲一直把彭横刀视为至交,彭横刀也一直把父亲与夏侯十二弟视为至交。
“如此一来,彭横刀不是很对不起故友夏侯十二弟?”
聂云凤叹息,他说:“所以彭横刀也很难过!——堡主也并非冷血之人,答应了彭横刀‘七杀旗’不杀夏侯十二弟、九方断水和楚放天的独子:楚我儿!”
解连环听了,反对:“不行,我要杀掉楚我儿!”
“为什么?”聂云凤想知道。
“楚门杀掉了冷秋水,此外我还差点命丧蜀山楚门。”
聂云凤笑了,劝解:“连环,要以大局为重。难道你想要你爹失信于彭横刀?”
解连环不语。
聂云凤笑着,说:“目前要紧的是,以大局为重!”
“连环想见一见我爹。”
聂云凤不说话。
“不可以吗?”
聂云凤说出不可以的理由:“你要做‘诱饵’,就要让诸葛袭人认为堡主已经被杀,被‘七杀旗’所杀——你明白吗?”
解连环怎会不明白,绝不能让诸葛袭人对“七杀旗”有任何置疑?
“穿着甲胄练剑真的很累,还要练吗?”解连环再次摘下铜面具,抛到地上,吐了口气,说:“要不然,不练?”
“让你做七杀旗杀手,是堡主的意思。”聂云凤说:“用你去诱诸葛袭人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堡主很担心你。”
解连环再一次不语。
“连环,要顾全大局!”
解连环一言不发!并不理会。
“好好练。”聂云凤转身要走——
“聂叔叔留步。”聂云凤转回身——
解连环说:“连环会不会‘碧血鸳鸯剑’并不影响大局。”
聂云凤不明白!
“连环有没有危险,取决于一个人。”
聂云凤猜到是何人,问:“诸葛袭人?”
解连环点头,他说:“诸葛袭人如果想杀掉裘躬啼、陆瘿公,一定会把连环视作一条线索的。”
聂云凤还不明白?
解连环进一步解释:“杜妙手送还‘软铁刃’,诸葛袭人立刻就想到了杜妙手的用意,还将我送出,命手下故意放走。”
“你是认为,诸葛袭人在等你回去?”聂云凤猜测。
解连环点头——
聂云凤不难想到,诸葛袭人想利用解连环对付裘躬啼和陆瘿公。只是有一点不解:诸葛袭人为什么如此信任解连环?
“聂叔叔知道诸葛袭人为什么如此信任连环吗?”
“为什么?”
解连环回答:“诸葛袭人一直认为,我爹已经被‘七杀旗’所杀,断定‘流星赶月堡’与‘七杀旗’的裘躬啼、陆瘿公有不解深仇!”
“连环,你怎知诸葛袭人不是另有意图。”
意图?什么意图?判断上诱惑自己?
“极有可能,诸葛袭人是将计就计,意图很简单——后发制人!”
聂云凤的判断,让一旁的解连环不寒而栗!
一阵沉默——
解连环笑了,笑得很轻松,还说:“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聂云凤想了想,也笑了,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