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巨石上盘坐之人身材怪异,俨然是驼背、驼腰、驼腿,甚至那张在竹帽下的脑袋都是驼的。世上唯有驼背,从不曾有驼腰、驼腿、驼脸之说,如此这般,那还不如说他本来就是一匹骆驼。但是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大鸟就想到了这个“驼”字,好像世间辞藻无数,却无“驼”而不足以言其形。他好像全身都团在了一起,又好像被万吨巨石碾压过,细长的眼睛,细长的眉毛,更加细长的嘴。然后,大鸟注意到了那人的衣着,当下明明烈日当头,周围都已经像是要燃烧,但他却穿着半尺厚的深蓝色棉衣,双脚踩着棉鞋,双手更是一双灰色的棉手套。在那怪人右手中正拿着一根硕长的法杖,法杖顶端挂着串银铃,那“玲玲当当”的声音正是这银铃发出的。
“小子大鸟拜过,敢问上方高人尊姓大名?”大鸟心想,他应是来此饮水的路人,虽然形容丑陋,然如此炎热之下穿着棉衣都满嘴浮笑,但看那镇定之色,必定是身负绝学的高人无疑。
“呵呵呵”那人不答话,只是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来。大鸟又问了两次,却还是这般情景。眼下口渴难当,大鸟没有时间再耽搁,做了一揖,便蹲到了水边。一看这水底的墨色,大鸟便知里面奇深。荒郊野外,多有这样的深潭,但在荒漠中看到如此深的一眼池水,大鸟还是吃惊不少。回头看看,小肥兽依旧仰头望着巨石上的怪人,安静肃穆。把手放进池中,一股凉意袭来,大鸟只觉得浑身的疲累都随之而去。再捧起泉水放到嘴边,咕噜一口便喝将下去。
“啊啊?”刚把水喝下,大鸟便呆住了。“为何我将泉水喝下之后,嘴里竟是毫无感觉?”大鸟诧异的发现,自己喝下那口水之后,身体里连半点儿滋润都没有,虽然池水的凉意还在,但不管是手上还是唇边,此刻都还是干裂得月兑皮。“许是我太渴,一口下来全当不了。”于是,大鸟又捧起来第二汪池水。这一次,他瞪着眼睛,看着手中的水被灌进自己嘴里,然而,除了那种凉意,大鸟仍旧没有喝到水的感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鸟急了,眼看着水都进到肚子里了却没能喝到,他心中如何不慌乱气恼。于是,他往前挪了挪身子,一下把脑袋埋进了水里。水中的窒息感和过去跟二胖黎阳在溪流中玩水时别无二致,张开口鼻,大鸟甚至被水给呛到了。但不论他怎么做,进到喉咙里的水就是无法给他那种满足感,一番下来,他仍旧渴得心慌。再看看自己的双手和顶上的头发,居然全都是干的,毫无浸透过水的痕迹。
猛然,大鸟往后退去。如此怪异的事情,他只怕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惶恐中,大鸟又下水试了多次,仍旧没能让他真的喝到半口水。不一会儿,疲劳和饥渴又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借着水边的凉意,大鸟仰面躺了下来,遥望天上凶猛的阳光,大鸟苦笑着想:“渴死在一潭泉水边上的,我大鸟看来是古今第一人了。”接着,他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了起来。
“玲玲当当”然后又是一阵笑声。
“啧为何我觉得这声音颇有些熟悉?”大鸟心中想道,但现在他毫无动弹的力气,无法扭头去考证。
“呵呵呵你回来啦,呵呵呵,没错,离开太久,总是要回来了,呵呵”
听到这话,大鸟心中一惊。他分明听出这声音正是从另一边的巨石上发出来的,而且,这亦是近日来多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怪异话语。此刻,大鸟多想抬头向巨石上那怪人看去,多想开口问询这到底是为何。然而,眼下除了视野里还能看到些东西,大鸟根本就再无力气做任何事情。
“苍天啊,难道你要我大鸟心存这般疑虑而死吗?”大鸟心中悲道。
正是此刻,炎炎空天之中,忽然划过一股黑气,那速度之快,只在眨眼。黑气刚一闪现,后面又有一青、一黄、一紫三道光芒追上。“这赫纳荒漠果然不同一般,有会追着人霹雷的黑云,有着会叫人渴死的泉水,现在光天化日,竟有出现流星,而且还是黑色儿的,哼”刚一想完,大鸟便再也无法睁开双目,不过耳朵还能听到周围的声音。残存的思绪正想着“小东西这回怎地不来咬我?”,忽感身旁一阵飓风卷起,接着便有几声脚步传来。这脚步声沉重,还伴着哐啷啷的撞击声,就好像那人的鞋上挂着铁器。就在脚步声靠近之时,身旁又是一阵风起。
“林峰!看你这恶贼还往哪里逃?”一个嗓音尖利的男子说道。
那哐哐的脚步声停下来,大鸟又听到一个浑厚沙哑的声音道:“呵呵,真是辛苦‘谷阳三子’了,御剑飞天,追了我六天六夜,不如你们歇息一下,稍微聚敛玄气,等我把这小女圭女圭尸体上的精华拿走后再与你们较量。”
“小女圭女圭?尸体?精华?”大鸟心想,这不就是在说自己吗?“他说要拿走我的精华是什么意思?”
“呸!”又闻另外一个男子厉声道:“我等玄门中人,怎可容得你侮辱无辜者的尸身,看剑!”话音刚落,大鸟就听一阵清脆的剑刃撞击声。接着,四下的狂风更胜,大鸟只觉得几股咄咄逼人气势擦身而过。看来这些人已经交上手来。在那兵刃互击之声中,适才沙哑的声音又道:“哈哈哈,你们三个是我师兄的爱徒,亦是我的师侄,我生来向善,不忍伤你们,你们这群兔崽子却不知好歹,再若逼我,莫怪我不念同门情谊。”
撞击声渐弱,又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你也配称向善?哼,真是辱了天下善人。你夺人心脏,害人性命,密练邪功,早就不是我们‘铸剑山’的人,何人又与你有同门情谊?”
大鸟听着,心道:“难道这人所说的精华,就是我的心脏?”念及此,大鸟暗暗的一抖。再多加力想要站起来,却还是连眼睛都睁不开。
兵刃交击声再盛,那被唤作林峰的男子说道:“我林峰从来只夺死人的精华,何曾害人性命。我练的‘黑天造化功’同是玄气所制,又哪里是邪功。你等愚夫小儿不懂变通,怪不得我们铸剑山总要被星云六大门派压过一头。”
“修要强词夺理!”先前之人暴喝一声,周围立时传来几声炸裂,震得大鸟耳膜好似裂开。
“这莫不是修行者与邪魔的较量?可恶,偏偏我现在连眼也睁不开,见识不得,着实可恶至极啊!”大鸟心中焦急,只想瞧瞧这玄门中人的搏杀究竟如何场面。此刻,他脑中的昏沉渐渐退去,再度感觉到了一丝体力。兵刃撞击声越来越烈,越来越快,四人不再言语,尽是暴喝长啸,大鸟也知他们正斗得激烈。突然,狂风一卷,三声哀鸣响起,那一瞬间,大鸟只感到一阵怪力传到身上,自己竟然被这力道掀翻,连滚了十几圈儿才仰面停住。
耳边不再听到兵刃之声,大鸟心想,此刻哀嚎之人必是那“谷阳三子”。耳边又听林峰笑道:“呵呵,我这‘黑天造化功’比起祖师爷创下的‘玄悲正剑’如何?”
“呸!”三人同时哼道,一声落下,却又尽皆咳嗽起来。
几番使力之下,大鸟这时终于睁开了双眼。但他不敢直接拧头,便斜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三个穿着白锦轻袍的男子正手执长剑,满嘴溢血的半跪在地上。他们约莫三十岁左右,仔细一瞧,不仅是身上的衣装,就是连面容体态,这三人也是一模一样。他们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手里的长剑,正是一青、一黄、一紫,煞是好看。不过大鸟心说:“只可惜他们修为不够,斗不过”转动眼珠,大鸟险些吓得坐将起来。三人对面,正立着一个五六十岁,身上披满黑色鸟羽的高大男子。这人全身皮肤都染料一般的红色,双眼浑圆,浓眉飞扬,手里那柄长剑的剑身布满倒勾利刺,凶煞至极。单是看他一眼,大鸟就感到惧意自脚底而生。
“眼下,你们三个是要继续阻止我取这女圭女圭尸身上的精华,还是想留着条狗命回去?”林峰咧开嘴道。
三人相互看过一眼,手执青剑的男子说道:“师傅命我们找到他的去处,现在我们已经弄清了,全然没必要再继续犯险。”
听这话,大鸟不禁一怒,心道:“好嘛,刚才还说什么玄门中人不容人家辱了我的尸身,现在一看斗打不过,便要开溜。这”正要强撑身体起来骂上一通,却忽闻远处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哈今年天象煞南,西南方向更是有异动,果不其然,今日在这荒漠中居然看到了四位高人,俺‘八两斤’真是有幸。”此声一出,大鸟就有所疑惑,再听那“俺”字冒出来,大鸟心道:“原来是那穷酸异国人。但是,他怎么也进了赫纳月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