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甩手关上门离开了家,这个家她是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那一滩污秽还是等林雪放学回来收拾吧,这种伺候卧床病人的活,她蒋舒娴可干不了,这种病人她蒋舒娴的家中一刻也容不下了。等晚上大家坐在一起就要立马重新商量个对策出来。
看来想象和现实是有很大差别的。她曾经豪情万丈地在内心暗暗发誓要照顾好林雪母女俩,她真想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可现在仅仅一天的时间,她就受不了了。
那是安葬林兆南遗体的那天,天气格外的冷,天空中胡乱飞扬的雪片杂乱无章地散落在地上,地面上的雪则裹着凛冽的寒风四处翻卷,空气中透着冰冷的湿气。
王定陆和其他几个战友,像几尊石雕一样,肃穆庄严地屹立在墓旁。舅舅、舅妈和姨夫站在另一旁,三个哥哥站在后边,他们是特意请假赶过来的。最前面的林雪由姨妈搀扶着,抱着爸爸的骨灰哭得死去活来,迟迟不忍下葬,哭声悲鸣、幽怨、哀伤、凄厉,震颤人心,可谓“惊天地,泣鬼神”。让人不禁联想到关汉卿笔下《窦娥冤》的场景,不同的是:一个下的是六月雪,一个下的是寒冬的雪。在场的每个人都无不为之动容,脸上的表情都比这天气还要阴冷凄凉十分。姨妈那颗被恶魔冰释的心,在那一刻也前所未有的感到了悔恨和恐惧。她觉得唯有照顾好林雪和她的妈妈,才能洗刷自己的罪恶,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人一旦犯了罪,就一定要为自己的罪行付出相应的代价,天道绝不姑息养奸。即使暂且相安无事,但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姨妈抱着一颗侥幸的心理,自以为自此可以苟且偷安,得过且过,甚至是“幸福的生活充满阳光”,岂不知王定陆在身后正以一颗深邃犀利、高深莫测的目光注视着她。
林雪妈妈出院那天,她那颗洗刷罪恶的心还没有被冰封,所以义不容辞地把母女二人接回了家,可是现在,她彻底退却了。
林雪放学回来后,姨妈以责备的口吻严厉地质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小雪”林雪可能不知道,姨妈正愤懑加厌烦呐,妈妈房间的那扇门一直紧紧地关着,姨妈光是想想都觉得恶心、反胃。
“我去了趟图书馆和医院。”林雪回答。
“干什么去啦?”
“我想每天给妈妈按摩一下穴位。”
“哦,还挺孝顺懂事的嘛,快看看你妈妈去吧。我也刚回来还没来得及陪她说说话呐。”姨妈撒谎说。
林雪觉得有些奇怪,从小至今,姨妈还是第一次这样严厉的责问她,以往任何时候对她都是和颜悦色、喜笑颜开的。唉,其实自己也没必要思考过多,今非昔比,物是人非了。
林雪进了妈**房间,几秒钟之后又关上了门。姨妈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响动、林雪慌乱的脚步声和用力的喘息声,她下意识地掩住了鼻子。过了好长时间,林雪提着一个系得严严实实、装满手纸的塑料袋,急急匆匆地跑下楼去。气喘吁吁的回来之后,又从房间里端着一盆脏衣服进了洗手间。姨妈随身跟进来,故弄玄虚地问:
“怎么啦?雪儿,不会是你妈妈······那个······了吧?我闻这味儿······。”姨妈说着用手在鼻子前扇着风。
“嗯。”林雪边洗衣服边应了一声。
“你瞧瞧把这孩子累的,你歇着去吧,姨妈来洗,啊。”
“不用,姨妈,我不累。”
“你这个妈可真行,把孩子都拖累成什么样啦不行,我是看不下去了,我要替我的小公主想个万全之策出来。”说完姨妈若有所思地快步走出了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