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亮了,刈差忽然在一处很精致的花园亭廊停了下来。
他依然不语,我不禁有点尴尬,开口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
我“哦”了一声,再次无语。我一直不擅长接这种话题,不会接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刈差问道。
“啊?问这个干什么,你有你的道理,想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不想告诉我问也白搭。”其实我是一个很懒的人,懒得知道别人的所谓秘密,背负别人的秘密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刈差笑笑:“真是苏正直风格。”
我反讽道:“苏正直风格?少做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刈差淡淡地说:“那你呢?你就了解自己吗?”。
本来这是在我看来很没意思的一句话,想不到我听完之后,忽然心里一震,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像怎么也记不起来很重要的一件事,这种感觉很折磨人。我记得当时在牢里跟暮对话时也有过这种感觉,只不过当时一闪而过,而现在十分强烈。我使劲晃晃头,脸色很难看。刈差不知从哪里拿出了笛子,凑到唇边开始吹。
舒缓的乐声中我的心开始平复,我渐渐缓过来,再听一会儿,头又开始痛,越来越剧烈,我焦躁地向刈差喊道:“停够了”
乐声停止,刈差看着我,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抱着头,过了片刻,终于渐渐好一些,就听他说:“刚才那段怎么样?”
我狠狠地说:“你并不是要带我参观什么祭司殿,是要我来听你这魔音的吧?”
“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听到我的笛声,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我呸了一声:“才怪刈差,你到底搞什么鬼?”
刈差没有回答我问题,而是甩出另一个问题:“你觉得你来到这里是巧合吗?”。
“当然不觉得。只是,我想不通为什么是我?”我很冤地说。
“这里人人都说大祭司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命运的转向,是凡人万万不可触碰的。我们只是顺从万物运行的定律,说出那些必成的既定事实而已。”刈差的目光很飘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祭司世代相传,就是为了维护杨氏基业。虽然现在大权早已落到祭司一族的手中,可是,大祭司家族永远是杨家的臣子,这一点不会改变。一面是对皇帝负责,一面又要担起皇帝的职责。做大祭司的辛苦是旁人难以理解的。”
“难道杨氏不怕有一天你们把皇权夺走吗?”。
“祭司家族世代单传,没有旁支兄弟姐妹。而且已经掌握了大权,有什么必要一定要称帝呢?”
倒也是,既然大权已落,皇帝只是名号问题了。
“所谓有得必有失,这个世界是很公平的。祭司一族得到了这么大的权力,必然要肩负对等的责任。辛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说。
“苏正直,你真的听不出什么问题吗?”。刈差问道。
问题?我疑惑地看了看他,恍然大悟,是的,有问题。“皇室是庞大的家族,其中想做皇帝的人有很多,有资格做的也很多,可是皇帝只有一个。”我说。
“不错。皇帝的权利几乎落入祭司之手,更是引起很多皇族的不满,如果明着来,他们的力量根本不能与我抗衡,所以我就要时时防范这些人的暗算。你的出现一定也引起了其他术士的注意,你要小心。”
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说:“说真的,我对你们那些勾心斗角完全没有兴趣,我只想找到回家的路。你可千万别把我扯进去。”
他叹口气:“你不会认为,你一直都在置身事外吧?”
我一听,心里凉了半截。
刈差说:“以后不管你查什么,怎么查,一定要万事小心。不仅是事关祭司殿的平静,更是关系到你自身的安危。好了,你也应该回去了。”
忌无言匆匆赶了过来,向刈差行了礼:“祭司大人,什么事?”
“你把苏正直送回去,我今天很累了,去休息了。”
忌无言看了我一眼,答了一声是。刈差离开了。奇怪,他什么时候叫来的忌无言?
我不及多想,便跟着忌无言回去了。这老头好像对我很有成见,一路板着脸,我没敢多说什么。
到了我的住处,我停下对忌无言说:“有劳丞相大人了。”
忌无言忽然冷冷地对我说:“你不要得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露出真面目。我先警告你,你如果做出对祭司大人不利的事,我第一个不饶你”
我愣住了。不知哪里得罪忌无言了,他为什么这么说?这时,刈差的话又在我脑海里响起:你真的了解自己吗?
我,是谁?我是自己吗?这么白痴的问题,为什么自己一想起来有点动摇?
“想什么那么入神?”我清醒过来,原来是暮紫岚。不知何时忌无言已经走了。
我笑笑:“没什么。”
“你一大清早在门口发呆,还说没什么?”暮紫岚奇怪地问我。
“刈差昨晚来找我了。”我跟她说。“你们不会聊了一夜吧?”暮紫岚惊讶地说。
“不幸被你言中了。”我说,“不过也没说什么实际的东西。我得去休息一会了,困死了。等我醒了再跟你说。”说着我向屋里走。
她一把拉住我:“太阳都出来了你还睡什么跟我去走走,一会就精神了。”
我哀嚎一声,只好跟她走出去。
上次的事之后,碧瑶便执意要睡在外屋了。我拗她不过,只好自已搬到内堂。碧瑶对我的态度有点变化,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怪怪的,尽管她依然是恭敬有礼。我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更加小心翼翼。这种事情,只有靠自己的谨慎来保护自己。
皇宫更应该说是一个皇城,所有的贵胄都在里面有自己的宅邸。平时的皇城少有人走动,沉寂的可怕。只有特定的日子才可以看到一辆又一辆的马车来回奔走,那是贵族之间偶尔举行的盛宴。我跟阿暮对此当然是完全没有兴趣,更因为我们的特殊身份,我们也不愿在众人面前现身,当然这并不代表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们了。
我们两个一直努力地寻找张不凡的下落,可惜一直没有什么结果,心情已经大不如刚入宫时那般忐忑喜悦了。直到神秘人的再次出现我才感到事情终于有了某种转机。
月明星稀,夜风渐渐有了凉意。我正睡得香甜,却被一阵风吹醒。我顿时睡意全无,原来是窗户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隙,我迅速披衣下床。有了上次的经验,我轻手轻脚地走出房外,并未叫醒碧瑶。这次我决定自己看个究竟。
我紧了紧衣服,寒意还是紧紧缠绕着我,似乎在提醒我时刻保持清醒。快步走到上次神秘人停下的地方。果然,有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前面伫立。我感到一阵奇怪,对于这一切,就好像我根本知道要发生什么一样。
我跟神秘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警戒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果然,你很聪明,知道这次独自见我。”
我一惊,那声音好像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最近是怎么了,好像一来到这里,我的记忆力开始迅速减退,当然,路痴是以前就有的毛病。
我说:“上次看来你似乎并无恶意。以暮紫岚的轻功竟也追不上你,可见你并不是因为打不过暮紫岚才跑的,而是你不希望见到不相干的人。今日我已独自来见,你该告诉我你的目的了吧?”
那人冷笑一声:“你还不错,不愧是……”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停了一下,好像是察觉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不愧是什么?”我追问道。
就在这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还夹着碧瑶的低语声,这次她的动作倒是挺快。
神秘人丢过来一样东西,我顺手一接,居然是一本书。
“保管好这东西,你要认真修习。”说完他一下子又不见了,好像从未出现过。这个人的动作果然很快,上次轻易甩开了暮紫岚,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我刚把那东西藏在衣服中,就见碧瑶走过来急切地说:“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没什么,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我们回去吧。”
“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话……”碧瑶小心道。
我一皱眉:“哦,那是我自言自语。怎么,你怀疑我?”
碧瑶忙低下头:“碧瑶不敢。”
我向房间走去。自从上次的事件,我就不是很信任碧瑶了,虽然尽管我一直也不敢彻底信任某个人,包括暮紫岚。我想了很久,也许是因为无意间瞥见的那愤恨的表情吧我想不管是谁看到那样的表情也会心里发毛的吧戒备心,是一个人最好的防御,尤其是当这个人只是个普通人,身边却有一群有法力的术士和一群有武功的剑师时。
我回来之后躺在床上假寐,听到碧瑶在我床前站了一会,好像在确定我是否睡着。过了一会她才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