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牢,我们抄没有人的小路,直奔神护家的那片竹林。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把路南非藏到那里的确很合适,那地方人烟不是一般的稀少,而且神护应该想不到越狱的犯人会藏到自己的家宅里。像路南非这样等级极高的术士,自身就有一种保护场,只要他不犯二去用法术,就算是刈差,也无法知道他的方位。
费了半天劲,终于把路南非这个十分龟毛的老头安顿下来。将路南非藏起来,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必须要一段时间来恢复自己的法力,私下里我也希望这这段时间控制他的行踪,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我必须要找机会问个清楚,毕竟,以神算的修为,要是他真自己走了,再找到他可就不容易了。
我跟暮紫岚一身狼狈,走在回来的路上。此时身上的伤口好像报复一样,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我的表情逐渐扭曲。
“你怎么样?”阿暮扶了我一下。
我努力笑着摇摇头说:“小事情。先前在饕餮月复中中的毒似乎被狴犴的毒火‘以毒攻毒’了,我运气还真是不错。”
“千万不要硬撑。”阿暮关切地说,我心中一暖。
“这次如果没有阿暮,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你呀,先不要给我戴高帽子了管好自己吧,跟谁都能吵起来,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对了,应付大祭司那里的说辞可就交给你啦”阿暮有点无奈地笑道。
我挑挑眉毛,笑说:“那老头子不会介意的。放心,只要刈差没有切实的证据,就拿我们没有办法。”
不过,我们现在的模样的确不适合堂而皇之地回到祭司殿,只好找一个地方收拾得当,而这个地方只能是皇宫中的西区。
每一个繁华昌盛之地总会有一个令人所不齿的角落来“藏污纳垢”,这几乎是一条定律。只要真正的平等公平不能实现,就算是文明再发达的地区,也会存在所谓的“罪恶集中地”“贫民窟”。生来就锦衣玉食的贵族们自然对这样的角落无比嫌恶,但是他们却很清楚为了自己可以享受的安逸奢华,必须要容忍这样的地方存在。毕竟,将实际上以自身为根源的罪恶转嫁到这些肮脏的“刁民”身上,可以让心里好受很多。
而皇城的西区就是这样一个地方,那里破旧,肮脏,四处游荡着拾荒者、凶徒跟暴徒。这里的人都是由早先进入皇城一些艺人和商贩的后代组成,还有一些人是被贬的御用医官等专业人士,所以也隐藏着不少高人,但是大多都性情乖戾。东区的人从来不轻易涉足这里,从某种意义上讲,大多数时间这里几乎成为了法律的真空区。当然,西区的人也很少走出这个区域,只有类似上元节这种节日里,一部分人会进入东区赚点生活费。
我跟阿暮走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四周是破旧异常的各种店铺,好像几百年都没修过的样子。比起东区,这里倒是热闹得很。我跟阿暮本来就是不速之客,加上衣冠不整,浑身是伤,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所过之处都安静下来,各种含义不明的目光投向我们,还有很多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我身旁的暮紫岚。
我一时间感到浑身像长了刺一样,非常不舒服。“阿暮,这个……怎么应对?”我冷汗直冒,小声问身旁的阿暮。
阿暮微微笑了一下:“这时候,你怎么紧张起来了?放心吧,这种地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说完,她将背后的剑微露半分,冷酷地说:“只要用暴力,就可以解决任何问题。”说完,那把剑似乎回应主人一般,忽然闪出一道凛冽的寒光,马上又消逝了。
我顿时满脸黑线,差点都忘了身旁这位已经行走江湖多年了。
说来奇怪,那道光闪过,街上没有人去看我们了,至少不再敢那样明目张胆地注视,一切如常,重新又热闹喧哗起来。
“看来这些人还算识货。”我对阿暮说。心中已经认定那些人认出了这把宝剑,被震慑住了。
“我可不认为这里的人这么简单,暗处的老鼠更加危险,我们还是小心为妙。”阿暮说着,向四周望了一下,对我说:“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先看看你的伤势。”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右前方不远处,有一家破败的小医馆,像是民居稍作改建而成的,黑乎乎泛着油光的招牌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上面可以辨认出两个褪色的大字——鬼医。那两个字写得十分狰狞,需要辨认很久,还真有点符合这个词的意境。
我咽了一口口水,说:“阿暮,你不会要给我找个鬼医看伤吧”
阿暮有点奇怪:“你到底在怕什么啊?”
“既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号称鬼医,万一这个医生真长得像个鬼一样恐怖怎么办?”我承认迄今我已经见识到了非常多的恶心东西,但是我绝对没有产生免疫,这个时候让我再见识什么恐怖的形象,我恐怕自己的心脏真的受不了啊
阿暮一脸好笑:“你这算是什么混乱的想法?完全没有说服力。再说,受了伤看医生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啊”说完,完全无视我“蓄意”停滞不前的脚步,硬是把我生生拖到了医馆的门前。扭头微笑着对我说:“你看,这不也是很顺利很自然地过来了吗?”。
我满头黑线,哪里自然了?我的鞋都要磨破了好不好?绝对不要跟女人作对,果然是条真理。
暮紫岚一把推开我们面前那又黑又亮的破门,这间房里的采光倒是很好,阳光从一面大窗射进来,里面的摆设都可以清楚地尽收眼底。房间很小,像是民居改造的,瓶瓶罐罐乱七八糟地摆在房间的角落,中间一张桌子,两只凳子,估计是看诊用的。
一个中年大汉从里屋走出来来,他穿着一身粗布短衣,没有什么特别,膀大腰圆,看上去十分壮实,长相十分大众化,浓眉大眼,放到人群里估计一时半会根本就找不出来。乍一看,要是在腰间扎一根麻绳,就是典型的庄稼汉子,劳动人民的代表。
他一到我们跟前,我顿时觉得光亮被挡住了一半多,他微皱眉头,开口道:“你俩是谁啊?进门不知道敲门啊”
我一听差点喷出来,这人竟然操着一口正宗的山东方言真的是山东方言
“事出紧急,我这位朋友受了重伤,要马上救治,还请见谅。”虽然说的是道歉的话,但是暮紫岚的语气非常冷淡,似乎完全没有把对方看在眼里。
“哼你凭么认定俺会救这闺女?”对方不屑地回道。
虽然这方言我从小就听从小就说,但是现在在这大汉身上,听起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感。我插嘴问道:“这位大叔,莫非您就是鼎鼎大名的鬼医?”
虽然我根本就没听过这个名号,但是显然这句谎话让这大叔很受用。“你看看,还是这闺女说话上道儿。不错,俺就是鬼医。”大叔面露些许喜色,还微微泛红。
大叔啊您这是多久没被人夸了啊?话说回来,这个大叔竟然会害羞这一点,倒是有点小萌。证实了面前这个人就是鬼医,让我感到一点莫名其妙的失落,似乎鬼医实在是太普通了点,甚至比一般的路人还要普通。不过,从那一口显得很突兀很喜感的山东腔来说,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哎呀呀,今日得以见到鬼医,实在三生有幸”我相当虚伪地说了一句。鬼医的脸似乎更红了些。
暮紫岚显然没有打算继续忍受面前这两个人,她用一贯冰冷的口吻说:“既然如此,我这位朋友的伤耽误不得,还劳烦鬼医先生尽快医治。”
刚才还很萌很可爱的大叔表情刷就变了,他用比阿暮还要冰冷的语气说:“俺么时候说要医治你的朋友了?你俩不是这里的人吧?受了这么重的伤,况且这丫头中的毒不一般,谁知道你俩是什么来头?招惹上你俩会不会引祸?”
阿暮冷冷一笑,身后的门“咣”一声关上了。她拔剑出鞘,剑灵正在兴奋地跃动。“救死扶伤本就是医生的职责。既然你不想履行,我只好强迫你履行了”
“这个剑灵真是不孬,可惜,想来这一手,你这娃还太女敕了点”鬼医模起旁边一根棍子,奇怪的是,一开始我根本没看到旁边还有一根棍子。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问题的时候,明明刚才还一片大好的和谐氛围,怎么顷刻间,就剑拔弩张了呢?
我忽然感到浑身发软,跌在了地上,毒液进入的伤口疼得更加剧烈了。想张口阻止他们,但是连发声的力气也没有了。
阿暮看我的样子,恶狠狠地对鬼医说:“如果你马上给她治疗,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鬼医也狠狠回击:“先问问俺这棍儿吧”
说完一个举棍,一个挥剑,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在这千钧一发时刻,响起了敲门声。
敲门声非常急促,似乎门外的人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师兄,快开门师兄”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非常耳熟。
鬼医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变了一变,动作竟然停住了。阿暮也没有动,只是冷冷看着鬼医。门被外面的人强行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一个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