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刈差说前面有光了,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伸着脖子向前探去,果然前面隐隐绰绰有几个光点。我有点兴奋地说:“那我们快过去看看吧,说不定死神就在那里。”
刈差顿时哭笑不得:“没见过有人这么兴高采烈地去见死神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刈差的脚步还是加快了许多。这个地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路上全是沙砾与土坑,十分难走。因为一开始走得十分小心翼翼,除了被咯得有点疼之外,倒也没什么。现在速度一加快,脚下顿时更加不舒服了。刈差只顾着赶路,而且这里又是一片黑暗,他完全没意识到我没有穿鞋这一点。我不想因为这件小事影响了速度,一直忍痛没说。只是咬着牙被刈差牵着向前走。
终于走近了那些光点,原来竟然是些五颜六色的灯笼,约有二十几盏,一排两三盏,排了很长一段。乍看上去,这些灯笼是普通的六角宫灯样式,一般的宫灯以细木为骨架,镶以绢纱和玻璃为画屏,上面都是龙凤呈祥之类很喜庆的内容。但是我们面前的这些灯笼粗制滥造,都是用花花绿绿的纸糊起来的,太过艳丽的颜色在这幽暗的隧道中反而显得很阴森。更诡异的是,这些灯笼飘飘忽忽地悬在上空,与四周根本没有接点。我扬起头看去,那些纸面画屏上画了些狰狞的恶鬼形象,内容血腥。那些画面就像是小孩子的手笔,十分拙劣,使得上面的形象更为骇人。
望着那阴惨惨的灯笼,想起上次见到的七人众的灯笼,这些比上次更加诡异。“还要向前走吗?”。刈差看着我问道。
我横下心来,“走”我们两个慢慢走到灯笼下面,地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刈差看了一眼地面愣住了。我的脚不知何时磨破了,在地上留下一串带血的痕迹,刚才黑没有看清,这回有了光,很是明显。
“你怎么不早点说”刈差有点恼怒,说着弯腰要解下自己的靴子。
“我刚才真没觉出来。”我呲着牙吸着凉气说。眼见有了光,而且一下子停了下来,脚下的疼痛无比清晰地传了上来。说完我忽然觉得左胳膊上一凉,像被什么咬了一口,一阵更强烈的痛楚袭来。我下意识地捂住胳膊低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好疼……”我叫了一声。
“知道疼怎么不知道早说”刈差低着头黑着脸说。
“不是……是胳膊……”我的声音开始打颤了,我很惊讶居然这么疼,几乎要昏厥了。
刈差听出我声音不对劲,才抬起头来,看我紧紧捂着胳膊,脸色蜡黄,虽然这地方十分阴凉,我额头上却渗出汗滴。他忙起身,拿开我的手,往我胳膊上扫了一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拔出我腰间的匕首,狠狠掷在地上,我的疼痛立刻缓解了不少。我往地上看去,只见匕首正插在我的影子上,正是左臂疼痛的位置,刀尖刺穿了一只形似蝎子的东西。那蝎子有拇指大小,两只钳子呈现出暗红色,被匕首一刺,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是噬影蝎。”刈差把我的匕首拔起来。还好我很早就养成了睡觉也刀不离身的习惯,果然救了我一次。
“这里竟然有噬影蝎,怪不得这灯笼挂的如此莫名其妙,这就是引丧灯吧”我缓过劲来,说。
“你知道?”刈差问道。
我顿了一下,答道:“我看过一部分《密咒》。”《密咒》上说噬影蝎这种东西之所以稀有,是因为养不活,他们生活在幽暗之地,却靠吃影子为生,只有引丧灯发出的属于阴间的光才不会灼伤他们,所以他们只能吃引丧灯下影。被噬影蝎咬到很疼,如果影子完全被他们吃掉,整个人将变成没有影子只能在阴间游荡的孤魂。我一直不大相信有阴间,所以我也不大相信噬影蝎的存在,还以为是《密咒》杜撰的,没想到是真的。
刈差听到《密咒》这两个字,知道触到了我们两个都不想谈的话题,没再说话。
“还好实物攻击对它们有效。”我心有余悸地说,要是跟婴灵一样,现在我们两个都不能用法术,那可就麻烦了。
“不要过于乐观。”刈差的表情严肃起来。“你听,是什么声音?”
我仔细听周围,果然有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两只,……不断有噬影蝎从四周的沙砾缝隙里爬出来,密密麻麻地,逼近了我们的影子。
我一看这架势,腿有点发软,扶了一下刈差。“有什么办法吗?你需不需要我的小刀?”
“这么多,就算是一下能刺中两个,也来不及啊。”刈差很淡定地说。我真不知道他这种淡定劲从何而来。
这时,我们的影子开始晃动起来,原来是头顶上的引丧灯,这会不知为什么,开始加速游动,而且迅速向更高处浮过去。影子也被拉得更长,忽左忽右,几次差点触到那些噬影蝎。刈差拖着我,左窜右跳,避开那些蝎子。期间实在躲不开的时候,不时用脚踩死几只。
此时根本顾不上我还在受伤流血的脚,地上留下了我的斑斑血迹。刈差紧紧盯着引丧灯,一刻不停变着脚步。
“你快点想想办法,这样瞎转怎么行?”我越来越害怕。看来刈差说得对,我的确太弱了,没有了法术我什么都不是,我终于又变回了那个苏沐雨。
刈差的眼睛根本没有离开那些灯笼,冷静地说:“我没有瞎转,我一直在紧随灯光的合适角度,计算投影最小的位置。”
我看了看地上,果然我们的影子总是保持到最小的尺寸。真不愧是刈差,这样都行。“你从哪里学的?这也太夸张了吧?”
“你带过来的那本书上。”
竟然是我的物理课本我顿时哑然,这让学了三年还一知半解的我,情何以堪我再次低头看影子,忽然发现那些噬影蝎爬过沾有我的血迹的地方,就动弹不了了,身上冒出一阵黑烟。“刈差,他们怕我的血”我忙把这个大发现告诉刈差。
“噬影蝎是阴寒之物,祭司族的血是圣洁之物,相克是必然的。”刈差并不感到惊讶。
“那就用我们的血对付它们好了。”这会儿我完全不在意什么祭司族的血统了,总之现在不能挂在这里。
刈差终于肯赏脸看了我一眼,接着说:“这么多蝎子,恐怕还没等击退它们,我们的血就流干了。”
我的体力早就透支,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
引丧灯的速度越来越快,而我俩的体力毕竟有限,这样下去,早晚会被那些蝎子咬到。“只有一个办法了。”刈差有点气喘,但还是紧凑地说,“打掉那些引丧灯。引丧灯一灭,噬影蝎没有了食物,可能会离开。”
“你说得对。可是,我看操作性不强吧”我望着那些越来越高的引丧灯说。
“雨,你要自己坚持一会儿。我来灭掉引丧灯。”刈差说。
“好,”我抽出匕首,“加上这把匕首,我估计可以坚持一下。”
“不,小刀你不能留下。”刈差没等我反应过来,劈手夺过了刀子,“我要用来灭灯。时间来不及了,我们两个,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就赌这一下吧”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刈差往上纵身一跃,踩着两侧的石壁攀上去。
诶?我顿时有种要吐血的感觉。把刀子给我留下啊混蛋我会死的好不好什么叫赌一下,我可没打算跟你一起死在这里啊
没有了刈差的牵引,我的影子一下子变得大起来。那些噬影蝎纷纷涌上来,几乎要铺满我的影子。我猛然间被浑身致命的疼痛包围起。我扑倒在地,正压在自己的影子上面,噬影蝎齐刷刷被我压了个正着。还好他们没毒,对我来说,就是恶心了点。这样一来,一大片影子没有了,噬影蝎停住了进食,我的疼痛减轻了点。
我趴在地上,看到前伸的右臂,想起来我的灵蛰。竟然把这家伙忘了腐蚀灵魂就腐蚀吧保命要紧。我忙扯开布封,灵蛰一下子窜出来,越变越大。“唧唧”叫了几声,连压带踩,将我周围的噬影蝎弄死了好多。
刈差的动作很快,一刀一盏,直刺灯芯部分。很快,我就感到光芒明显弱了很多。灵蛰的影子吸引了很多噬影蝎,看得出,灵蛰也很痛苦,一直在挣扎,但是却始终没有忘记保护它的主人——我。它不停地驱赶着我四周的蝎子,而此时的我,痛的爬都爬不起来,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身形变淡。刈差,快一点啊摆月兑,再快一点。至少,救救灵蛰。虽然它会腐蚀我的灵魂,但是看着它为了保护我,受到这样的痛苦,让我感到无比难过。腐蚀灵魂?也许只不过是那些想利用灵蛰的力量达到自己肮脏目的的人为自己找的借口而已。一直被灵蛰保护着,最后却还要抹黑它们的名声。这样的灵魂,恐怕早就堕落于黑暗之中了吧我看到的灵蛰,它们为了报答用血肉饲养的恩情,对主人忠心不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但是对我来说却无比漫长。所有的引丧灯终于全灭了,我的灵蛰,也完全消失在了我眼中最后一抹光明中。我眼前一黑,头垂在了地上。迷迷糊糊中,感到自己被扶起来,周围变得十分安静,耳边响起刈差沉稳的声音:“没事了。”
听到刈差的声音,我才松弛下来。被刈差扶着,踉跄走了几步,路忽然平坦起来了。一阵清凉的空气迎面扑来,我勉强睁开眼,眼前,就是阴间?
感谢阅读。更得有点匆忙,后面尽量再用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