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不是一个胆小之人,还沒有遇到敌人只因为一些觉得反常的分析就畏首畏尾不是他的性格,但正是这些不寻常的分析让他警觉,他知道皇太极有不计一切全力对付他的动机和理由。自从毛文龙在皮岛站稳脚跟后,就像一根刺扎在女真人的背心上,想拔出來又够不着,本想不答理又感觉不舒服,而且只要有所动作立即就会被刺得生疼。女真人每次向西或者向北攻击都要留足兵力防备,一不小心毛文龙就会派人來捣乱,对毛文龙皇太极是恨之入骨。
毛文龙作的是两手打算,他沒有听从刘兴祚让他到大长山岛避险的建议,而是集结部队在红嘴堡原地待命,还让人通知大长山岛的五千人把物资再次装上船。毛文龙的意思是盖州的攻击行动是次试验,如果速败说明皇太极的主力真在瞄着自己,那么立即上船走人才是正理。如果速胜攻下了盖州,立即就可以率兵过辽河去配合围攻锦州,能不能打下都有功劳而且很安全,当然如果不胜不败就说明女真人还沒布置好在设套,可以退到金州以南看看究竟再作打算。
刘兴祚到了金州后先是仔细观察了一番,看到金州城的城墙和房屋虽然被拆得残缺不全但是砖头石块还在,当即命令士兵就近砍柴生火,生火时将那些砖石圈在旁边一边取暖一边化雪修城。冻土不好挖就不断移动火堆,火堆下的泥土和圈在火堆旁边的砖石烤一烤正好用來修城,怕泥土垒上去不结实就泼水使之结冰,如此只三天就修好了。砖石和泥土沒有夯实过本來不是很结实,但是泼上水一会儿就冻硬了刀砍不动,至少在春天化冰前这座城是安全耐用的。
城墙修好后刘兴祚刚刚命令士兵收拾城内的房屋,就听说毛文龙带领人马过來了,刘兴祚马上前去迎接并汇报修城经过。毛文龙阴沉着脸看了看眼前的金州城说:“老弟辛苦了,虽然沒有以前的城墙高但也算难得,你的推测是对的,三天前的晚上黄游击他们一万多人攻盖州沒有攻下來,前天白天又攻击了一天也沒有如愿。”
刘兴祚问:“那毛帅以为敌人是故意如此想拖住我们?”
毛文龙说:“昨天一早黄游击亲自回來说有蹊跷,几门炮一起开炮把城门都轰掉了,但是还是沒有冲进去,城上敌人的弓箭射得太多太密集,士兵们冲得越近受到的打击越大,死了近两千人都沒有冲到城门边。让人生疑的是敌人一直沒有出城追杀,就算我军败退时也是如此,据贴近城门的士兵败回來说城门被轰掉墙头上女真兵的脸上都看不出惊慌,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把我军放在眼里,这是最让人生疑的。”
刘兴祚说:“看來只得退兵了,毛帅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毛文龙说:“昨天我让黄游击马上回去组织人晚上再攻一次,一边进攻一边让多余的人撤退,下半夜全部撤回來,估计一会儿就会撤來这里。我现在带人过來是想马上以金州为中心组织一道防线,早则今晚迟则明天一早女真人就会露出真面目,大长山岛的船已经在运送物资过來,因为走了一些船去皮岛所以要运两次,等情况清楚了我们一边坚守一边向朝廷求援,生死关头也顾不上面子了。”
刘兴祚说:“大长山岛离岸远海冰结不硬,我们去那里是不是会安全些?”
毛文龙看了看远方说:“假如女真人真攻占了皮岛,那么皮岛上那些船就可能被他们利用,万一他们偷袭过來我们沒地方周旋,就算一直坚守只要他们把我们的船一毁掉,那就是个瓮中捉鳖的局面。”
当天下午原來在复州驻扎并进攻盖州的一万多人陆续回來了,一个个都很狼狈看样子跑得急,也有些不知内情的士兵在抱怨怎么进攻变成逃跑。因为城墙垒得不宽所以上不去炮只能站人,毛文龙又叫人在金州城两侧各垒上三道冰土墙,既可以挡风也可以挡箭还可以安炮,士兵就在冰土墙内立营驻守。多余的人安排在金州城后面找柴火和找吃的,顺便接应从大长山岛运过來的物资,一切安排妥当后见大家有条不紊干起來,毛文龙的心理也不再那么烦躁。
被毛文龙派去皮岛探情况的几十个人驾着两艘大船去了皮岛,因为风雪大视线模糊驾驶得很小心,两天后才來到皮岛外的出发处。天气冷时海面也会结冰但越向海里冰层越薄,出发前因为有货物所以还凿了一条航道出來,现在又被连接在岸边的薄冰和浮冰堵死了。看着灰暗色的天空还有米粒小雪中皮岛上面隐隐约约的小山,毛文龙的亲兵队长默默地看了很久,他的心情好像也变得灰暗起來。
亲兵队长是毛文龙的子侄也姓毛,见他沒有说话就有人上來问:“毛队长,我们是先上去几个人打探虚实还是直接大声叫人?”
毛队长说:“两样都不做现在我们去云从岛,去叫黄老六过來。”
黄老六是火枪队的小队长平时对毛队长很是恭敬,听说毛队长找他立即跑了过來,毛队长问:“我记得皮岛的那些船都在云从岛外面,你知道在哪个位置不?”
云从岛是皮岛的副岛,因为位置比皮岛还要前出到海里,所以冬天里怕被冻坏所以不用的船都被拖放在云从岛上,黄老六说:“我知道,我的一个同乡就在云从岛上看船,毛队长要把船都拖出來用吗?”
毛队长摇了摇头说:“我们这点人怎么拖得了那么多?我只想去看一看你知道地方带船过去。”
毛队长带來的这两条船推开浮冰敲碎凝结的薄冰一路前行,到了云从岛边看见到处都是木船乱七八糟挤放在一起,也沒有看到有人看守。因为很久沒有下海这些船都很干燥,也不知道是泛出來的盐还是聚集的雪花粒子上面白茫茫的,毛队长指着这些船对黄老六说:“你就在这里做准备,我乘另外一条船去皮岛,如果明早还沒來叫你你就点燃这些船带人回去给大帅说,就说皮岛已经是别人的了。”
黄老六紧张地说:“既然有危险毛队长你就别去了,我们现在就回大长山岛吧。”
毛队长说:“大帅叫我们來就是要探听虚实,现在情况不明怎么回去?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你叫弟兄们把火枪准备好接应我就是,但是如果我这边出了问題回不來你先点燃这些船再跑,免得有人驾船追你。现在反正岛上沒有人你可以先叫人倒点油在第一条船上,只要点燃一条其它的就会全部燃。”
毛队长吩咐完后带了十几个人驾驶着另外一条船又向皮岛驶去,來到皮岛外面想了一想,然后命令手下跟他一起喊道:“大帅回岛!來人开道!”
喊了十几遍后见约有好几百人跑了过來,老远就听得有人喊道:“大帅在哪里?快把船靠过來。”
毛队长仔细一看是参将耿仲明在喊话,等耿仲明走近后毛队长说道:“大帅沒有回來只让我回來问个话,请问耿参将毛副将在哪里?大帅有话要对他讲。”
耿仲明说:“原來是毛队长啊,毛副将有点事在忙,有什么话毛队长上岸再说。”
毛队长摇头说:“大帅知道我爱喝酒怕我上岸贪杯误事,严令不许我上岸,否则的话上左腿砍左腿上右腿砍右腿,麻烦耿参将去把毛副将找來。”
耿仲明挠了挠头说:“毛副将好像生病了走路都要人掺,有什么话就让我转达吧。”
毛队长说:“别人父子之间的私房话耿参将也要听?就算你敢听我也不敢说,还是麻烦你把毛副将掺到这里來。”
耿仲明知道拗不过于是说道:“那请毛队长等一等。”说完就转头回去了。
过了一阵只见耿仲明掺着毛承禄过來了,像是真得了病还用一块帕子包住脸和嘴巴,虽然包住半边脸毛队长也认出这真是毛承禄,于是说道:“大帅说了皮岛外面的朝鲜人多半是女真人冒充的,让毛副将加强戒备避免女真人偷袭。”
毛承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见两个士兵掺着毛承禄的两只手,毛队长指着那两个士兵说道:“你们两个松开毛副将的手,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什么意思?”
两个士兵沒有松手,反是转过脸看向耿仲明,耿仲明笑嘻嘻地说:“毛副将生病了说话不大声,毛队长把船靠近些不就听清楚了?”
正在这时候毛承禄趁两个士兵不注意,猛地一脚踩到一个士兵的脚面上,握住他手的士兵吃痛抬脚松了手,毛承禄趁机用手扯开蒙在脸上的帕子还有堵住嘴的布然后喊道:“快跑!他们是……”
毛承禄的话还沒有喊完就被另外一个人用刀割断了喉咙,看着慢慢软倒在地的毛承禄,耿仲明摇了摇头说:“可惜啊可惜!既然要投降中途为什么又要变卦呢?”
毛承禄跟耿仲明一起投降后又悄悄在联络一些人,见他行为可疑死心踏地投降过去的耿仲明报告了阿敏,于是毛承禄被看管了起來,也许他是投降后又后悔了,也许他一开始就是假投降,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毛队长面无表情地看着耿仲明问道:“毛帅待你不薄,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耿仲明说:“毛文龙对我是不错但我的小命更重要,叫我们小心他早干什么去了?我早知道你起了疑心传话什么的都是借口,不想上岸就是想随时走,现在你看看你旁边你以为还能走得掉吗?哈哈哈哈!”
毛队长先叫手下把准备好的长盾竖立起來避免耿仲明放冷箭,然后转头一看,只见两条船正从西边绕了过來,虽然不如自己这条船大但胜在船上的人多而且还是两条,看其架式是匆忙间派出來的船,是要挡住自己回去的路。
毛队长冷笑了两声命令船向东开,耿仲明更是笑得欢了,大声笑道:“西边沒路你往东走,告诉你吧去了朝鲜也沒有路,现在朝鲜的王京以北都是大金的人,你是插翅难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