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战袍 第九章:再入集市

作者 : 睡美驴

终于,由“二重揍”进化演变而成的交响盛宴结束了。本来大家看热闹看的很爽,还有打赌哪边能赢的,可是一帮手持棍棒的家伙突然蹿出来捣乱,他们粗暴的赶开围观的人,挥舞着木棒将正在打架的那帮人驱散,然后这一切都给结束了。

这段时间庄健一直默默忍受着冰冷的湖水,将后背贴在栏杆上,耐心的等待着。等着一切都安静下来,好久没有任何声音了,庄健一咬牙,翻上了身后那道汉白玉栏杆。已经冻的麻木的双脚离开水面,发出“哗啦”的一声。

“谁?”突然有人问,声音有些发颤。

真他妈的倒霉,怎么还有人在这?庄健翻过栏杆,循声望去,一个身影蹲坐在回廊里。

“什么谁啊,妈的,刚让人给挤下去了。”庄健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扭头就走。

“哎……兄弟……等会……”

“干啥?”庄健站住了。

“你过来。”

“没空,回去睡觉了。”庄健想赶快离开这里。

“过来帮个忙,扶我起来。”那个声音有气无力,但同时,庄健还听到了拉动枪栓的声音。

庄健不得不停下,慢慢的扭过头,“刚才怎么回事啊,我都没瞅着就让人给挤下去了。”身边方圆十米之内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跟子弹赛跑纯属寻死,只好岔开话题慢慢的靠上去,争取下了他的枪。

已经很近了,庄健才发现,那个拿枪的人身上穿的是一身东北军的军装。“靠!”庄健快要愁死了,怎么钻进兵营里了,绝对不能闹出大动静,要不然,被这么多兵围上,能跑路才算怪呢。

“你是闹事的学生吧。”那个人把枪挎在肩膀上,枪口指着庄健,另一手掏出一盒烟,“抽烟不?”

庄健接过烟,却听到那个东北军士兵说到:“一直往西边走,那边有个堵死的城门,上边的城门楼子里能躲人,没人往那边去。”

庄健突然有点接受不了,“你为啥帮我?”

“哎……作孽啊……今个已经死了太多的人。”那个兵摇摇头,划着火柴点烟。借着火柴的火光,庄健看到一张满是血迹的脸。

“啊,你的脸咋弄的?”庄健问。

“刚打的,沈阳那帮玩意,下手忒黑。”那个士兵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粘痰,“妈的,睡的好好的,就挨了几下子。”

“……”原来是被那个撒尿的小子踹的啊。

“你说,老爷们有几个不打呼噜的?”说罢又指着屋里,“他们说我睡觉动静忒大,给我撵外边睡来了。躺地上正梦着吃烧鸡呢,就挨了好几脚。”

“是吗……”庄健一边回应着,一边琢磨:老大,您那是打呼噜么,动静也忒吓人了。

“**的,二娃子,改天弄死你。”当兵的狠吸了一口烟,发着狠:“就是今个看我拦着没让他砍学生,晚上跟我这找茬。”

“怎么回事啊?”

“今个,镇压暴动,二娃子要拿刺刀捅学生,我抓着他手拦着来着,结果那个学生给了他一砖头,脑袋给开了。”又指着庄健,“我娘说来着,你们大学生,那都是文曲星下凡啊,能拿刀捅么?”

“是啊是啊……”

“结果那小子就恨上我了,晚上就找茬,说我睡觉动静忒大。行,你狠,我躲着你还不行?操,我都睡外边了,还他妈的找茬,妈的,看我不弄死你。”

“行了,大哥,咱先把脸洗洗吧,都是血。”看他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庄健只好打断他扶起来,走到湖边,帮着他撩起湖水洗干净脸。

他脸上被打破了好几块,但都是皮外伤,还有几处肿的很高。两个人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攀谈了一阵,庄健就搞清楚了目前的状况,然后跟他告别去藏身了。

通过交谈,庄健能看出来,这个士兵是个很本分的人,至少没有那么多坏心眼,对遭到镇压的学生很是同情,当然,作为一个东北军士兵,他的家乡现在也已经被日本人占领了。士兵告诉他,现在避暑山庄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兵营,里边驻扎着整整一个旅的士兵,当然仅仅是在东边平原区域有房子的地方,只要有房子,里边就住着人。至于西边的山地区域,原来有树木的时候还有人去砍树伐木,现在连树都没有了,山里就没有人去了。

因为鞋已经被水湿透了,每走一步就会发出“呱唧呱唧”的声音,所以庄健尽量轻拿轻放,减小脚步声,走的很慢。这样走了很久,才又回到齐家国藏身的那道山沟。却没有发现齐家国和三辆大车,于是他又寻找了很久。终于,天块亮的时候,在山后边的一个废弃的石桥下边找到了他们。原来,夜里齐家国听到了远处那些兵痞打架时候乱哄哄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害怕,就把骡车赶到这边藏了起来。

庄家带上齐家国赶着骡车,一边寻找着那个士兵指点的地方,一边跟齐家国解释着夜里的事情。最终找到士兵说的堵死的城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两个人又是一夜没睡。

因为这个门已经许多年没有人出入了,显得破败不堪,门洞子前边的路已经被高大的杂草和灌木遮住了。城门里边虽然被砖石堵死了,可是巨大的城门里仍留下足够的空间,足够将骡子和大车藏进去。夜里三头骡子已经吃饱了青草,也不用喂了,两人安顿好了它们就登上了城楼。上边的城门楼子虽然破败,可主体依然坚实,绝对可以住人,里边虽然没有床,可是有几张破桌子几把破椅子。两人将桌子椅子拼了起来,当成是床铺,又用被日本兵刺刀捅破的布匹遮住了破碎的窗户纸,一个温暖的临时住所就建成了。两个人忙了一天一夜,已经累的快要虚月兑了,也顾不上那么多,倒在桌子上和衣睡了。在这之前,庄健还特意将自己那双已经湿透的鞋晒在了阳光下。

两个人都不敢出去,在这里整整躲了六天六夜。饿了就啃食随身携带的窝头干粮,渴了就趁夜到避暑山庄的湖里打水喝,他们都不知道这六天六夜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日本鬼子悍然发动了震惊世界的“九一八”事变,全国各地人民和媒体都在抗议日本人的侵略行径。在这种情况下,热河的爱国学生和群众举行了盛大的爱国请愿示威游行活动,而人民的爱国热情遭到了热河省主席汤玉麟的血腥镇压,制造了史称“一零四”惨案。这种血腥的行径遭到了全国的一致指责,而学生们的爱国行为得到了全国的支持与肯定。然后全国各地又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倒汤”运动,各大城市都在游行示威,喊出的口号除了“抗日”就是“汤玉麟下台”或者“刽子手”什么的。参加游行抗议的除了学生,工人,农民等,还有很多现役军人,甚至“黄埔军校”也已经在罢课了。这样一来,东北军少帅和南京政府都顶不住了,在通电中对热河省主席汤玉麟进行了严厉的斥责,勒令他必须尽快安抚死难民众,治疗受伤的爱国学生,释放被捕的爱国群众,严惩制造惨案的罪魁祸首。

这样一来,汤玉麟不得不摆出姿态,从财政中拿出一大笔钱,抚恤,治疗,而被关押的群众也在逐个的审问甄别释放。而罪魁祸首,第一个开枪的警察也被送进了监狱,警察局长被撤职查办,制造这场游行的庄健,画着由目击者描述的头像的通缉令也贴满了大街小巷。这样一来,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可是所有人都记住了这张脸,一位抗日英雄的脸。

终于,庄健和齐家国最后一个窝头吃完了,两个人已经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了。两个人商量了一下,估计这么多天过去了,事情咋也差不多平息了,于是从大车上的货物里找几包容易携带而且不会引起反感的上海产香烟冒险再出去推销。

第二次踏上承德的集市,庄健忐忑的监视着四周,推销的任务交给齐家国。很快,齐家国就乐呵呵的跑回来了,他用八条香烟换了三块大洋,而这八条香烟从安东批发的时候还不到两块大洋,高达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这钱太好赚了。赚了第一笔钱,两个人首先要解决肚子的问题,于是坐在路边小摊上,大口吃着撒满芝麻的烧饼,小口喝着滚烫金黄色的茶汤,感叹着来之不易的好生活。两个人吃饱了,又要了二十个大烧饼,背在齐家国身上,这纯白面做的烧饼就是比窝头好吃多了。

正准备离开这个小摊位的时候,从远处走来一群人,都一样是深色的长衫,肃穆的神情,胸前都别着白花,抬着花圈,默默的走着,没有任何声音。经过身旁的时候,路边的人们也都默默的起立,对这些人行注视礼,还有不同的人默默的摘下了自己各种各样的帽子,瓜皮帽,礼帽,前进帽……

“怎么回事?”齐家国扭头问茶汤摊子的老板。

“哎……今天头七……”老板叹了口气,“那些死去的学生的头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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