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啦……”耳边一阵挠心一样难受的金属摩擦声,将庄健从沉睡般的冥想中惊醒,接着,潮水一样的喊杀声重新回到了耳中。
“还在战场上!”庄健心里一惊,接着就看到架在自己眼前的两把刺刀,正在辛苦的较着劲。其中一把刺刀的样式很奇特,肥厚的刀身,深深的血槽,如果不是连着一支步枪的话,与其说是一把刺刀不如说更像一把短剑,在厚厚的刀背上,是一排让人胆战心惊的锯齿,此时,锯齿上还挂着一些碎肉,碎肉还在不断的往下滴着鲜红的血。顺着这柄奇特的刺刀往上,庄健看到了一张因为用力过度而扭曲了的脸。
是张志庭。
是国民革命军第十二旅六三四团第二营少校营长张志庭。此时,他正端着一支步枪,用这支奇特的刺刀牢牢的架住了那把刺向庄健咽喉的鬼子刺刀。而另一边,学生军里的任志强正在用自己手中的刺刀,将另一个已经倒下了的鬼子,一下接一下的钉死在地上,鬼子徒劳的伸出胳膊挡着。随着他不断的刺入,抽出,鲜血四溅,已经喷红了他半边身体。
庄健赶紧一咕噜,滚到一个弹坑里,躲开悬在头顶正在较劲的两把刺刀。
庄健刚刚躲开,张志庭就抽回了自己的刺刀,鬼子的刺刀一下砍到了坚硬的地面上。趁着鬼子用过了力,身体向前一踉跄的功夫,张志庭抡起枪托砸在了鬼子的钢盔上,发出“当!”的一声,随后鬼子的钢盔就转着圈的飞开了,然后张志庭又将步枪抡了回来,“嗤啦……”刺刀划过鬼子的咽喉,喷出一阵血雨。
庄健努力的往回爬着,现在右胳膊还是麻麻的,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被刺刀划破了的地方都感觉不到疼,只有麻。只好用还没养好的左臂,支撑着上身,蹬着两条腿,一步一步的爬。浑身酸痛的要命,腰,腿,,没有一处不酸疼,稍微一用力,就跟要断了似的。短短的几百米的距离,从列车抡着马刀一路杀到这里,也没用这么长时间,可是往回爬,感觉上已经过了半年似的,却连一半的路程都没有。
一个人匆匆从他身边跑过去了,穿的是一双黑色的布鞋,布带绑腿一直打到小腿肚子上方,这一定是东北军的士兵,如果是学生军,看到自己一定会给救回去的。又一个人从他身边跑过去了,穿的是一双翻毛大头皮鞋,却是一整块的围住腿肚子的绑腿,外侧还有一排搭扣。
“鬼子……”庄健心里一惊。
又几个鬼子从庄健身边跑过去了。一个鬼子经过庄健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住了。他看到了庄健还是个活着的人,立刻狞笑着走了过来,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庄健,突然将步枪朝下一递,刺向庄健的大腿。
庄健早在他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了,见到刺刀刺向自己的腿,赶紧往傍边一滚,躲开了鬼子的刺刀。鬼子兵一下没有刺到,却不生气,只是觉得更好玩了,立刻追过来,还是瞄着庄健的腿刺下去,庄健再次躲开了。
在旁边的几个鬼子看到他练刺两刀都刺空了,都哄笑了起来,然后有个鬼子,指着这个刺空了的鬼子兵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看到这个鬼子兵终于发怒了,哇哇怪叫着冲过来,一刀接一刀的刺向躺在地上的庄健。
庄健拼命的躲闪,不顾身体每个零件都在疼,也不顾自己的两只手臂都不好使,当然也顾不上地面上的各种能划破自己皮肤的障碍物,只要躲过一刀,至少就能多活零点几秒。一刀,两刀,三刀……旁边鬼子兵的哄笑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拍起了巴掌。
当庄健已经躲过鬼子的第十九刀的时候,鬼子的哄笑声已经近似于尖叫了。一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支那士兵,居然能连续躲过精锐的关东军刺刀,而且还是连续十九刀。端着刺刀的鬼子终于暴怒了,疯狂了,暴走了,再也不用刺刀刺了,而是将那支上着刺刀的步枪当砍刀来用,照着庄健的身体就砸了下来。
庄健有苦自己知,连续躲过十九刀,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现在身体每个部分不光光是酸痛,甚至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连举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步枪连同刺刀一起砍到距离自己面门仅有不到半尺的地方,突然异象突起,“当!”的一声,鬼子的钢盔就飞上了半空,同时鬼子应声仰面栽倒。他被子弹巨大力量击中了钢盔,虽然没有击穿,却被巨大的力量扭断了脖子,头歪向庄健这边,眼睛不甘心的圆睁着,口中发出“呵……呵……”的声音。
围观的几个鬼子反应极快,在这个鬼子兵刚刚被击中的同时,他们就立刻端着枪回头。结果,立刻被一排子弹射穿,一片血雾在他们的身后喷出来,其中一个鬼子,甚至被密集的子弹扯断了他的双腿,上半截身体随着一片血雾滑落到了雪地上,紧接着被几颗子弹穿过仅剩的上身胸部,内脏因为身体里的压力从巨大的伤口中喷了出来。
子弹是从鬼子的后方打来的,庄健疑惑的想抬头看看是什么人从敌人后方来帮忙,却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只能偏着脑袋,朝子弹来袭的方向看去。
是两匹马,左边那匹马的头部都被血迹糊住了,却依然奔腾不息,马蹄急速而有力的敲击着地面,朝庄健飞驰而来。两匹马经过庄健身边的时候,庄健看清楚了,马匹后边是一架雪橇,雪橇的两边高高的堆着几根漆黑的枕木,从地上望去,枕木的上方还露出一截重机枪漆黑的枪管。
“是自己人。”庄健满意的笑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些学生兵经过血与火的战斗,终于成长成为真正的士兵,可以跟凶残的鬼子正面硬拼的士兵。
两匹马刚刚经过庄健身边,立刻就被改变了行进的方向,转了一个很急的弯。雪橇在雪地上横着就滑了几米的距离,扫起一大片的雪,发出甩尾特有的声音。就在雪橇的尾部经过庄健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死死的拽住了庄健的脖领,将他提上了雪橇。
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淡淡的好似半透明的云彩,一张大脸突然伸过来,遮住了半边天空。
是张学寨。
张学寨急声问了一句:“小庄子!没事吧!”
庄健裂开嘴,笑了。
看到庄健的笑容,张学寨放下了心,拍了拍庄健的脸庞:“没事就好!”接着起身去指挥机枪射击了。
越过张学寨的肩膀,庄健还看到了,一个学生兵,不停的往机枪里塞进子弹板,另一个学生兵正操作着重机枪,不停的射击。从下方望上去,这个角度从来没有人注意过,原来从这个角度看上去,笨重的机枪,还有一种邪恶的美感,随着枪声一声一声的响起,枪机在不停的往复的运动着,弹壳一个一个的被抛了出来,就好像撒到了天上。
突然,一个弹壳抛出来砸到了旁边堆的枕木上弹了回来,正巧掉在了庄健的脸上,滚烫的温度烫的庄健差点没跳起来,如果庄健还有体力的话。庄健当然是再没有体力了,甚至连伸出胳膊将弹壳从脸上拿走都办不到,只好微微的晃了晃脑袋,让弹壳自己掉下去算完事。
仰望着一尘不染的天空,伴着机枪的轰鸣,庄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啊……活着……真好!”
“嗖……”的一声,一颗子弹射入了正在操作机枪的学生兵的脖子,然后从另一边打着滚穿了出来,带出一大片血雨,洒遍了庄健的全身。然后这个学生兵脑袋一歪,明显是只剩一点点肌肉和皮肤连着身体了。学生兵栽倒了,重重砸在庄健的腿上,然后掉下了雪橇,很快就被飞驰的雪橇远远的甩在了后边。
张学寨低头看了看满脸血迹的庄健,嘴角抽动了两下,然后毅然起身握住机枪,拉了一下枪机,冲身边仅剩的那个学生兵嚷到:“继续上子弹。”
“哒哒哒……”
冲上来的日本鬼子,足足有一千人,个个都刻苦的练习过刺杀的技术。半吊子拼刺技术的东北军,初出茅庐的学生兵,好勇斗狠却无章法的义勇军个个都舍生忘死,没有一个孬种,只是,技术不如人,即使是死拼,也没有能拼过鬼子,许多人都牺牲了,只是没有人的伤口在背上,全都是死在了与鬼子面对面拼刺刀冲锋的路上。
剩下的人都在依托着东北军的装甲列车做最后一搏。包括那辆架着重机枪的雪橇,也从敌人的后边冲了出来,见人就打。只不过,鬼子太多了,雪橇能回旋的余地越来越小。终于,最后一匹马也悲鸣着倒下,它被鬼子射杀了,雪橇再也不能冲过去杀鬼子了。
“列车开回去!”庄健扯着脖子冲东北军的装甲列车喊道,中**队仅有的这点重武器,绝对不能让鬼子俘虏。
像是听到了庄健的喊声,装甲列车突然鸣笛,然后喷着热气缓缓倒退。
无论是东北军,义勇军,还是学生兵,现在都只有一个名字,中**人。现在中**人都在装甲列车前面,用生命阻挡鬼子的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