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汤玉麟,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人!”贺长群咬牙切齿道。
庄健身边这些学生兵的核心分子,都是来自热河的爱国学生,因为抗日游行的事情,被迫背井离乡,没有人不对热河省主席汤玉麟恨之入骨。
“先别说那些用不着的……”庄健捏着眉心道:“先想想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牛德胜颓然道:“咱们计划去热河,现在可好,热河有人将咱们的计划透漏给了日本人。”
“而且电文上还说了,日本人已经封闭了两条进入热河的必经的铁路。”贺长群说道:“而且不是设卡封闭,是真的切断了北票以及建昌的两条铁路线!同时大队的日军均朝这两个城市前进。”
“这样一来,我们闯也闯不过去!”牛德胜接口道:“就算没有敌人,难道我们下车搬着这些机床跑步吗?”
“我不是让你们说困难!”庄健突然吼道:“困难谁都知道!我要听的是办法!”
车厢里沉默了。
是啊,如果说仅仅是这些学生兵,凭借两条腿,在荒山野岭间兴许可以穿过去。可火车上毕竟还有那么多沉重的机床零件,用手搬运的话,那就是开玩笑一般,难道就这么扔下吗?
“也许,锦州也接到了拦截咱们的命令!”牛德胜突然抛出了一句话。
锦州是绝对绕不过去的一座城市,入关的两条路,无论是要去承德的那两条铁路,还是要去唐山的那条铁路,都首先要经过锦州。
庄健想了想,摇摇头说道:“看的出来,敌人接到这个消息的时间也不长,否则不会切断两条入关的铁路,只要切断一条去锦州的就可以了。想必是他们觉得怕来不及,就不准备在锦州下工夫了。”
“可锦州本地有驻军!”牛德胜说道:“不用切断锦州的铁路,只凭本地驻军就够咱们喝一壶的了。”
“事到如今,锦州这里我们只能闯!”庄健摊开了地图说道:“必须要改变计划了,热河是绝对去不得,敌人恐怕早就准备好了等着我们呢!”
“恐怕山海关也不行了!”贺长群想了想说道:“敌人不会只切断去热河的两条路,却留下去唐山的铁路给咱们。要切断铁路,必定是三条线一起断,他们绝对不会允许咱将抢到手的机床运回去的。”
庄健抬头看了贺长群一眼,拿起笔来在三条铁路线上都画了个叉。
贺长群和牛德胜站在旁边,痛苦的看着地图。地图上画的明明白白,从关外进入关内,只有这三条铁路线,绝对没有第四条路。而这三条铁路线,均已经被庄健画了叉。
铁路不能走了,公路不好走不说,运输这么沉重的机床,肯定不能靠人力,需要足够多的汽车来运输,一时间哪里去找这么多汽车?而且,即使有汽车,难道日本人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运出去?
庄健低着头,用笔在地图的公路上画来画去,好半天。
突然,庄健将笔扔在地图上,仰面躺了下去,脑袋枕着双手,仰望着车厢的顶棚,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力的说道:“没有一条路是安全的!”
“要不然……”牛德胜无奈的说道:“咱们放弃这些机床吧,留得青山在,下次再来抢!”
“下次?”庄健苦笑了一下:“下次鬼子还会让你这么容易抢到机床吗?”
的确,这次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是有心算无心。日本鬼子根本没有想到,有人会打兵工厂机床的主意,这次被提醒了,下次不要说抢机床了,恐怕就连混进兵工厂都很难办到了。
难道就真的这么功亏一篑?
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到手的机床就这么放弃。
“第四条路!”庄健又猛的坐了起来,重新握起笔:“我需要第四条路!”
“真的没有路了!”贺长群也坐在庄健对面,轻声劝道:“我也不甘心,所有人都不甘心……可是,真的没有路了!”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有了路!”庄健头也没抬,笔在地图上继续画来画去。
贺长群无奈的与牛德胜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庄团座,下决定要趁早,否则……”牛德胜继续说道。
谁想到庄健却突然抬起手来,阻止牛德胜再说下去,而他自己却神经质似的说道:“路真的是走出来的吗?”
牛德胜又看了一眼贺长群,不是吧,庄健急疯了?正要再开口,突然庄健扔下了手中的笔,哈哈大笑道:“谁说路一定是要走的?”
天渐渐的亮了,火车开进了锦州。
果然不出所料,锦州站的站台上,站了大批的伪军,正在严查过路的火车。
前方的铁路道岔被扳向了一条死路,死路的尽头堆着很多沙袋,看来只有通过检查的火车,才可以通行。无奈之下,火车只好慢慢停了下来。
火车还没有停稳,一群伪军就簇拥着一个军官朝这边跑过来。
“闯过去?”牛德胜抬起手中的冲锋枪问道。
“收起来,先看看再说!”庄健阻止了他。因为庄健分明看到,带着伪军的军官正是老相识——朱培义。
“检查了!”朱培义大喊到:“车上有没有违禁物品?”
“看长官说的,当然没有了!”前边车头里的齐家国笑着说道,他和朱培义也是很熟悉了。
“通行证有没有?”朱培义继续问道。
“有,有!”齐家国立刻将朱培义开的铁路通行路条递了过去。
“嗯……冬衣啊……”朱培义看着路条,装模作样的说道:“打开两个车厢,我检查检查!”
“好嘞!”齐家国痛快的回答道,随即朝后边一挥手,自有学生兵打开了两个车厢。
朱培义又带着人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一番,当然,这两个车厢里都堆的是真正的冬衣。
“没问题了!”朱培义说道:“直接送到军营里去吧!顺着铁路往前走,刚刚出了锦州就看的到。”接着又装作想了想才说道:“行了,我跟你们一块去吧,咱兄弟都不认识你,估计你进不去军营!”
“好嘞,没问题!”齐家国说道,扭头就要上车。
“等等!”朱培义突然叫住他。
齐家国身形顿了顿,慢慢扭头头来,脸上又堆着笑容问道:“长官还有啥事?”
“正巧,我的老婆孩子也要去我的军营看看,等会把她们也带上。”朱培义说道。
“那感情好……”齐家国笑道:“能为长官和夫人服务……不过咱是货运的火车,怕委屈了夫人啊。”
“让你带上就带上!”朱培义白了一眼齐家国,说道:“哪那么多废话!”说完朝身后的招呼了几下。
“是,是……”齐家国笑着答道。
不一会,从车站里走出两个女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士兵,给她们扛着大包的行李。
“长官您看……咱车上也没个坐的地方……要不就跟这些货物对付一下?”齐家国说道。
“没事,反正也不远……”说着,朱培义带着那两个女人跳上了一节闷罐车厢。
前边的道岔终于扳到了正常的位置,火车慢慢的开动了。随着火车行驶的速度越来越快,朱培义的心也放了下来。
突然,朱培义身后堆叠的一大包冬衣掉了下来,吓得他的女儿朱雯一声尖叫。
朱培义扭头一看,从冬衣堆的后边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来喜兄弟?”朱培义站起来笑着说道。
“朱大哥!”随着一声朗笑,庄健从冬衣堆后边蹦了出来,同时,车厢两边的成堆的冬衣都被推倒了,后边出现更多的人来。
显然,朱培义的女儿的精神还很不好,骤然见到这么多人,立刻吓的瑟瑟发抖,躲在母亲的身后不敢看人。庄健赶紧招呼:“所有人,都到我身后边来,别吓着孩子!”
朱培义感激的看了庄健一眼,带着老婆孩子走到了空出来的车厢角落,然后走到庄健身前,问道:“怎么样,已经到了锦州,再闯过几个车站,就可以到关内了吧。”
庄健摇了摇头,说道:“闯不过去了……”
“怎么?”朱培义吃惊的问。
庄健将情况跟他介绍了一遍,最后说道:“据可靠情报,去热河的两条铁路线都已经被切断了,估计去唐山的也已经不行了。”
“啊……”跟庄健刚才的表情一样,朱培义也是一脸的苦大仇深。本来打算跟着庄健带着老婆孩子离开满洲国这个伤心的地方,都已经坐上了庄健的火车,可谁知道突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换做是谁,心情突然这么大起大落,恐怕也都受不了。
“那……那可怎么办?”朱培义当然知道去关内有几条铁路,也当然知道,如果这三条铁路线都被封闭的话,就真的没有路可以走了。
“兴城……那片归你管吧?”庄健随口问道。
“是……也算是锦州警备司令部的管辖范围。”朱培义闷闷不乐的答道。
“那就行了!”庄健笑着问道:“你看过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