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 第一百六十一章 苦逼的君子

作者 : 酒狂

昨天很悲剧的断网了,写了发不上来

苦逼的意思有两层,在孟罗看来,被人苦苦相逼又无力反抗自然就会变成苦逼。近些天来在碎玉海上颠沛流离已经让他怀疑是不是生腥海风吸得太多,胸膛里已经凝结了一层白花花的海盐,风雨磨砺让他的俊秀脸庞终于月兑去了最后一丝阴柔气息,虽然浓黑如点漆的眼珠里仍然有狡黠闪过,但与漂亮得像个女人的宁白衣站在一起,已经再无相似之处。

老爷子训练他的方法极为简单,教了他一套内息闭气的方法后,每日里就是逼着孟罗往碎玉海里跳,不拎着一只荒阶以上海兽的尸体回来不得上船休息。自此孟罗变身成为碎玉海里的一名渔夫,唯一的凭仗就只有手里的那把半截天涯明月。这种修行方法究竟有何好处,百思不得其解时他问了问宁安宁,白衣很是无辜的一句话打发了他,老师因材施教单独为你创订的修炼方法我哪里尝过味道,说罢还饶有兴趣的问他感觉如何,换回一个没好气的白眼。

也不知热港之梦号上哪里存了那么多淡水,孟罗自觉得唯一的变化就是逐渐养成了每日必须洗澡的好习惯,入海搏杀海兽,难免沾染到海腥味,还有各种血腥味。碎玉海是个极好的温床,孕育出的海兽千奇百怪,孟罗原本以为神瑞玄荒四个级别,越高阶的海兽体格愈大,可是到了亲自下海捕杀后才知道并非如此,荒兽一级还能参照体型的原则来判断实力,到了玄兽这个级别反而有些高阶玄兽体型偏小,施放的本命技法却更加惊人。

断成了两截的天涯明月一直没有修复,直到某天孟罗花了大半夜时间好不容易杀死了一只荒阶上品的海兽——椭圆形的扁平身子只有人手掌厚度,三条尾巴长度达到两米,嘴里细细尖牙如梳齿密布,头顶还长了一条能发出绿光的触须——宁安宁称之为海萤虎,老爷子颜轩正才投过来一丝满意目光,对孟罗说,“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也该替你修好那把刀,明天开始,带回来的必须是玄阶以上的海兽。”

孟罗被这只能放电的海萤虎弄得狼狈不堪,水淋淋的身子还来不及弄干,听到这句话又喜又悲,佩刀能修复自然值得开心,可是玄阶海兽无疑更难杀死,这让他心底不禁悲呼,想起在海底被电得浑身发麻的悲催情景,忍不住把求助眼光投向了宁安宁。白衣好像根本没看到似的,极为熟练的剖开海萤虎身体里取出一枚小指头大小的绿莹莹珠子,丢给孟罗。

“这海萤珠无光自芒,能照亮海底两丈左右的空间,好歹价值数千晶币,你留着吧,应该有用。”

无良师兄的意思孟罗明白,更高级的玄阶海兽自然得往更深的海里去寻,这种看似关心实际上却是幸灾乐祸的举动,从白衣脸上欠揍的笑容就能看的出来。

胖乎乎的池老圆脸上同样是笑容可掬,依旧捧着整天不离手的捣药臼不知在碾磨什么,捣药槌上黏着一层灰糊糊的药膏,散发出刺鼻的臭味,“二少爷,我正给你准备特制的鱼饵,保证你下海后很快就能遇到玄阶海兽,早些杀了早些回来休息。”

看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孟罗满肚子怨气无处发泄,恨恨的持刀在船舱坚硬如铁的主桅杆上斫了一刀,留下一条白印,转身下舱洗澡。

看着主桅上七条整齐白印,老头捻起一团灰糊伸到鼻尖处嗅了嗅,似乎很舒坦的赞叹了一声,问道,“七天了,大少爷,你好像对二少爷他很有信心哦。”

宁安宁退开两步,笑骂道,“池老头,拿着你的古怪鱼饵离我远些,我可没有嗅臭如兰的本事。再说了,老爷子有信心就行,又不是我要去海里捕鱼。”

胖老头做出苦脸,“久入鲍鱼之肆而不臭,少爷这样说让老奴很伤心啊。”

“不是臭不臭的问题,我只是觉得学医炼药的心里都变态。”宁安宁毫不客气的又骂了一句,“哪有把闻这种味道当乐趣的。我看闻了这种味道,玄阶海兽只怕会蜂拥而至,恨不得跟我一样痛扁你一顿”

池老头听了把头甩得乱晃,连声说道,“不对不对,要扁也是小少爷遭殃,我可是按老爷子吩咐做的,不关我事啊。”

白衣笑着再骂,“所以我说你变态吧。”

两个心理同样阴暗的人在甲板上露出同样恶趣味的笑容,受害者却毫不知情,梳洗完毕后浑身轻松的来到颜轩正的舱房,恭敬的敲了两下门。

颜轩正看着推门进来的年轻人,眼神有些复杂,示意他坐下后,拿过两截断刀反复打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孟罗垂手偷偷看在眼里,不敢相问,船舱里气氛有些微妙。

“安宁让你做了九处的代主管,我听他说,你好像并不觉得高兴?”

沉默良久后老爷子第一句话说的却是旧日往事。

“我没读过什么书,只是个会打架的小混混。”孟罗老老实实回答。

“仗义多是屠狗辈。九处江湖气息重,讲的本就是拳头大,有什么不好。”断刀被放在桌上,老人回复平常的温和神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满舱茶香四溢。

孟罗没听明白有什么不好究竟是意有所指还是随口一说,半晌没接茬,心里没来由想起羽婵娟恳求他不要让天涯明月沾血的话,月兑口而出,“归根到底,打架杀人总不是好事。我也不能保证总是打赢。”

颜轩正看着他,像在判断他这句话有几分诚意,随后笑笑点了点头,“明白这点是好事。小孩子才会觉得自己力大无穷,无所不能。”

孟罗像个虚心接受父母教诲的谦逊孩子,嘴里嗯了一声。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比你狂妄得多,总觉得自己是天下最了不起的人。”

颜轩正的话里带着感慨,孟罗抬起头,看着眼前实力深不见底根本无法捉模的老人,面不改色拍了记自认为不是奉承的马屁,“本来就是。”

坦然接受了这句马屁的老人没有笑,而是继续说道,“就算是,也只是在千万人之上,我们头顶,还有遥不可及的星辰和众神。要是有机会,你会不会想着试试?”

“成神?”孟罗嘿嘿笑了两声,自嘲意味不言而喻。

“大家都抱着敬畏的眼光去看天上众神,殊不知他们也是一步步走出来的。千仞绝顶之上敢于迈出凌空那一步的人,才有资格去触模天上的星星,感受他们究竟是冷是热。”颜轩正的话像是拿了根不那么实在的棒棒糖在诱惑小孩子。

孟罗的表情像个拿着钝破的切菜刀去求铁匠打磨却被告知有把绝世神兵特价赠送的家庭主妇,问的话连他自己听来也有些傻得新鲜,“我也能成神?”

“当老师的总希望徒弟能胜过自己。”

“老师都还没成神,怎么教的出神仙徒弟?”月兑口而出的话直戳心窝,孟罗觉得有些不妥,低下头来不敢正视颜轩正。

“五境之外就是神途。”老爷子好像有些恨铁不成钢,重重的答道。见孟罗不说话,他心里叹了口气,恢复平常语气说道,“听说你是孤儿?”

“嗯。”

“踏出五境,你不但能知道你的去处,还能知道你的来处。”

“我只想找个喜欢的女人过以后的日子,没事和颜子虚吃吃喝喝聚一聚乐一乐,”孟罗壮着胆子有些倔强的抬头,“并不想知道他们是谁。”在他心里,丢下自己不管的父母被他赋予了迫不得已的某个理由,狠心抛弃自己的这个事实有些难以接受,为此以前在烟雨街上为了其他小混混的污言秽语不知道动过多少拳头。

颜轩正心里再次默默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说这个话题的念头,点了一下桌子上的两截断刃。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托着断开的天涯明月飞到舱房正中央的空中,静静悬浮着。

“殊途同归的道理,以后你会明白。”颜轩正用的正是父母教导不听话的拗拧孩子的语气,抬起手来。一股沛然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安静停泊于碎玉海上某处的热港之梦号的整个船身似乎都无法承载,隐隐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似乎下一刻就会崩碎成海上漂浮的碎木残骸。

在甲板上有一句没一句聊着没有任何营养话题的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终于要开始了吗?感受到这股让人心悸的力量弥散到周围海域,似乎能看到海中大小通灵海兽惊惶逃逸的样子,宁安宁蹙着好看的眉峰,心想,难怪老爷子要池老配制特殊鱼饵,只怕到明天这周围数百里海域都不会有玄阶以上的海兽敢出现吧?

孟罗头一次见到传闻中实力深不可测的老爷子出手,还没见任何动静,光是气息就让他有些毛骨悚然,若是修习了玄空望气诀的颜子虚在旁,一定会为眼前的一幕惊呆。

热港之梦号周遭百丈方圆一丝元气亦无,似乎不敢冒犯君之威严;船舱内,温和老者身边肉眼不可见的是数千尾细小红鱼腾跃化龙,炙炎喷吐的雄奇景象。那张普通的花梨木椅子,就像君王宝座一般,老人端坐其上,目光睥睨,傲绝天下。

一滴发出湛湛紫色毫光的鲜血出现在他指尖,断为两截的天涯明月凭空微微震颤,又像在无声雀跃欢呼,等待着月兑胎换骨的一刻到来。

紫血一出,老人脸上气息顿时黯淡三分,好似那滴心血将他浑身气力抽去大半,目光却变得犹如实质般炯亮清明。

“疾!”

一声轻喝,那滴血像是离弦之箭,瞬间击中浮在空中的断刃,一团不可逼视的紫色光芒爆散而出。孟罗将头一侧,双眼紧闭,心里除了那团散发出浩瀚之力的紫色外,再无他物。

碎玉海上漆黑如墨的海面上,一艘巨大的海船一时间通体晶莹,紫辉璀璨,满天星月无光。

血脉相连的熟悉感觉再度回到孟罗心头,他转头缓缓睁眼,偌大的船舱里紫芒消散殆尽,余韵中数朵紫色莲花正在渐渐遁入虚空,最大的那朵紫莲莲台之上,一柄新生的霜雪长刀褪去往日墨色,如同活过来一般,缓缓吞吐着重新聚拢的天地元气。胸口沉重的砰砰心跳声,似乎正在回应着刀锋的呼吸,巨锤般敲打他的心神,久久不能平息。

“古时有宝剑赠英雄的说法,以后不要再说你只是个会打架的小混混了。”颜轩正难掩脸上疲倦,挥了挥手,不掩逐客之意。

有些傻愣愣的孟罗站起身来,抓过空中那柄长刀,端详着如提线木偶般出了门。

甲板上海风微凉,白衣飘飘。宁安宁笑吟吟看着宝贝般捧着天涯明月脚步虚浮近前的孟罗,打趣说道,“梦游是吧?明天拿去找个猛一点的海兽试刀,可别再拿那根桅杆出气了,可受不住你一刀。”

“这就是合体之刃?”孟罗仍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快就重新拿到了一柄更胜于前的长刀,心头血脉相连的感觉告诉他,新生的天涯明月绝对是合体之刃。心念所至,刀光一闪,手中长刃瞬间如同被乌云吞没的明月消失不见,再一闪,又好好的出现在他面前。

“岂止是合体,入神也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机缘罢了。”说着宁安宁拿出一本卷册,递到孟罗手里,“这是老师要我交给你的修行法诀,恭喜啊,师弟,终于入门了。”

看了一眼孟罗手里的刀,白衣叹道,“早知道师父这么舍得本钱,居然肯拿夺天境界的宝贵心血帮人淬炼武器,我也去修习兵刃了。”

“你说夺天?老爷子是夺天境?”

宁安宁以看傻瓜的眼神鄙视了他一眼,说道,“不然呢?你以为师兄我的无矩是怎么来的?”

大张着嘴好像里面被塞了一条海萤虎似的难以合拢,孟罗一时间根本找不到话来接宁安宁这句豪言,所幸白衣雅兴大发,懒得搭理这个思绪呆滞跟不上节拍的傻货,沉吟片刻,立于甲板上迎风念出几句酸绉绉的诗来。

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

今我颜色如霜雪,良匠嗟叹谓奇绝。

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明月。

正逢天下风尘起,幸得周防君子身。

非只结交游侠子,亦曾亲近英雄人。

不虞沉埋无所用,但见夜夜气冲天。

就当颜子虚正躺在焰门关城楼屋脊上被冠以逢源之名的时候,他所怀念的某人在碎玉海上,脑中空空一片,被戏称了一回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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