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衣裳花想容……”宁芷不由一面默默念着,一面向两侧看着。
整根南海铁栎木打做的廊柱上刷着东庆最为有名的墨禹漆,门栏上挂着一副楹联,写着是:
掌握千丝织就中天美锦,
胸罗万象绣成上苑奇葩。
仁语仔细念着楹联上的字,摇摇头道:“好大的口气,就是文理还是粗浅了一些。”
宁芷笑着啐了一口,说道:“你个小丫头又懂得什么文理了?”
仁语一本正经的说:“原来是不懂的,跟着夫人久了,也就近什么什么赤了。”
二人在门前说笑了几句。宁芷在仁语的搀扶下跨过那宽而大的门槛,走入了铺内,只见一匹匹尚好的布料错落有致地摆放着。
最外面是锦和缎,丝滑绮丽,富贵堂皇。种类也极为繁复,无论是花软缎、素软缎还是织锦缎、古香缎,一应俱全。算来尚京地处水陆码头,四通八达,更有漕运直通织坊绣坊云集的苏州,建州等地,这些布料还不算出奇。难得的是这里竟然连南夷乌蒙山的十段锦都能找到,这是达官显贵们的最爱。
左边是绢类,店家细细地分作了素绢和提花绢。帝都尚京城首善之区,达官显贵多如牛毛,又兼百业繁荣,四方升平,是以世风日趋浮华。细薄轻软,挺爽滑腻的绢布逐渐成为最受欢迎的布料。像这价值不菲的天香绢和筛绢,买去做幔帐屏风的富户也大有人在。
再走过去则分别放着罗类和纱类。水纬罗、绮罗、软烟罗、镜湖罗、素纱、火浣纱、鲛绡纱,不一而足。
宁芷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夫人你看这边——”顺着仁语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那上面罗列着很多种布匹。让她好不诧异。
“夫人,这是坯布、这是漂白布、还有这个是染色布,那边的分别是印花布和色织布。”仁语似乎很在行,一边拉着她一边手指向远处,“还有那最边上的是碎花布、植绒布和仿皮毛布……”
由于宁芷很少来这些地方,倒一时好奇心陡生,仁语虽然在这方面颇有研究,但术业有专攻,显然是跟这第一绣阁里的掌柜是无法相比的。
“请问这是什么罗?”
“孔雀罗。”掌柜不冷不淡地答道。
“那这个呢——?”宁芷又指向手中的一块罗。“
“那是宝花罗。”眼底的不耐烦之意更浓了几分,就连旁边的仁语都看了出来,不过夫人难得出来,又似乎心情极好,便忍了下来,而一旁的宁芷此时的目光全被那些绫罗绸缎和各色布匹给吸引住了,倒是没太在意那掌柜不算好的态度。
“疑?这是什么布料,手感竟这般好。宁芷盯着眼前那批布料,是运用‘色晕’层层推出主花,典雅之中又透着难得的贵气,质地也坚实但却并不给人生硬的感觉、花纹浑厚流畅、色彩浓艳却并不深沉,倒是显得很是庄重,里面大量使用如今东尚京里最为流行的流云金线,形成一种金碧辉煌的独特风格。给人的整体感觉就是织工精细,用料考究,图案色彩搭配得恰到好处,虽富丽却并不俗艳,宛如天上彩云般的瑰丽。
此时这掌柜正用眼神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一件素色青裳,看不出是多好的布料,虽然外面披了一件狐裘,但从那稀疏而缺乏光泽的毛皮就能够看出定不是什么华贵的狐裘。再加上这女子从进来时的表现,他不禁又向外望了望,竟连驾马车也没有。想来着女子也就是个小商户家的人,还应该是个暴发户。
要知道,这里是尚京,而云想阁又是天下第一绸缎庄。出入这里的大都是些权贵之人。就连宫里年末岁尾也要从这里定上一批货给宫里的娘娘们添置些新裳。
于是眼中的不耐烦之色直接转换成恶劣的口气,道:“你到底是不是来买布的啊?我现在没空闲搭理你,告诉你,你手上拿那个算是这里最上等的云锦了,价钱可不是你们这种小商户家里的人能够穿得起的。”
仁语气得一张脸通红,迈了一小步,走上前,刚要开口就被宁芷伸手拦住了。
“价钱多少,你报下,这整匹我都要了。”
那掌柜微愣,但随即面色一沉,“你是在糊弄我吧。都要了?都要了你知道得多少文钱吗?我看你是见识少,我们这云想阁里的一等云锦就是半匹也足够你买下那穷乡僻壤地方的一个小布坊了。”
宁芷眼中微芒顿起,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红色纱裙,外套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绒毛,一头锦缎般的长发用一支玉珊瑚簪子挽成了上弦簪在发箕下插着一排琉璃宝蓝坠的女子走了进来。
人还未到近处,那手腕上带着的一个硕大的和田玉的翡翠镯子就在日光下反射着异乎寻常的光泽,一看就知是大户人家的夫人。
“那块布匹我要了。”声音清脆,略带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