冢烟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她反倒是温言一笑，速速将所要说的事情禀告完，便退了出去。
慕容璟阑抱着她坐到黄昏，田九传膳进来，数盘精致的食碟摆放在眼前，她动了动筷子，一如前几日，并无胃口。
他则是温柔的替她夹起些吃食，递到她嘴边。姜碧月心中平淡，只将头扭过，紧扣双眉。慕容璟阑并不恼怒，重新放回盘中，温文尔雅，笑的无害。
“你说。”
姜碧月不在意的笑笑：“废了就废了，无碍。”容前筷抱。
她不答，眼中慵懒的光芒暗香浮动，斜倚在长台之上，犹如出水芙蓉般超月兑喧嚣尘世。
他摆摆手，目光似有不屑：“那等禁锢，岂能困住我？”
她笃定一笑，递给她一方锦帕。姜碧月微微讶异。她竟然知晓自己心中的想法！
姜碧月将匕首指向他的后背，“你死，他就能活。”
“简玉在哪里？”她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鲜血渗了出来。慕容璟阑重瞳雾影犹霜，目光冷却有幽深的伤。
“听闻琴声悠扬，便进来看看。”她垂下眼睫，投下一片阴影。姜碧月不语。这里乃是御书房，非官员或皇帝谕旨传令者可入。
慕容璟阑笑笑，命人将东西撤了下去，才拿起搁置在一旁的积压的奏折翻阅。漆黑寂静的寒夜中内屋里隐隐的灯光打在他侧旁的脸颊上，他将一切整理妥当，起身走了进去。
“去打盆水来。”见她走进，为首的宫女匆匆找出一木箱，拿出几尺纱布，小婢女很快照做。一盆清水被染的鲜红，大宫女将她的手指轻轻包裹好，姜碧月微蜷，却疼到心底。
姜碧月长呼一口气，看一眼周围如画般的亭台楼阁，兜兜转转好些功夫才找到朱雀门。此门一出，即是出了宫。
他睨着她的瞳深邃，“朕宠你，疼你，并不是出于一个兄长对于姊妹的呵护，而是抛开这层血缘关系……你懂么？”
她仿佛不知，无休止的弹奏，直到双手血肉模糊。姜碧月看着鲜血的涌出，苦楚一笑，起身。
顾君怡目光落到手指之下，眼底微微漾起温柔：“这个孩子的来历，想必皇上早已对你说了。但我知道，无论是对我的利益还是全家族的利益，他都活不了多久，所以我想……在他生下之后，拜托你来抚养。”
顾君怡看向她的双手，出声道：“娘娘还是快些遣人去请御医来得好，不然这手就废了。”
“朕为你……造一座宫殿如何？”
“你就这么在意他？”他斜斜环胸，挑眉邪肆一笑，仿佛独倚沧桑，诠释着凄楚的味道。姜碧月微微眯起双眼，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为什么是我？”
慕容璟阑压下她心中最后一丝勇气：“不，爱妃……”他冷笑着贴近她的耳朵，“朕若死，他亦不能活！”
“轩辕崆峒！”她捂住嘴，连忙警惕的看向四周，“你不是应该在大牢里么？”
她一丝慌乱闪过心底。她深知，她定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这一次她是报了必死的决心得以一搏。
其他两人点头附和，捂嘴压低声音复又絮絮叨叨了些什么，她离的太远，听不清楚，便奔进大敞的门。
倏然间他将腰身弯下，鼻尖擦过刀刃，将她压倒在榻上。姜碧月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慕容璟阑握住她一角的鬓发。
“你要去哪儿？嗯？”带走出宫门，身旁忽的降落一人，她被吓了一跳，凝眸看去，竟是——
他轻柔的吻触动她的神经，姜碧月心底微颤，冷声道：“你是个疯子……”她想了想，拿起标有“黦”字的令牌，走出屋内，低垂的眸子隐有雾影阑珊，几人见她似是寻着东西走了出来，也并没有好奇她拿了什么东西，看似乎对她万分信任。
不久后，殿门大开，春兰似乎被安排了什么事情走得匆忙，步履迅捷的消失在视线内。
“淑妃娘娘……”侍女们各个皆面色惊恐，惶惶下跪，“娘娘还是回殿中歇着好，这天气方才刚下过雨，路滑，娘娘也勿要沾了寒气。”
这里一般只有丫鬟太监进出，旁人很少有。她翻箱倒柜，看着那些被做了标记的出宫令牌，寥寥几块，却都是宫中大角色所属。
但眼前有重兵把守，她一出现便立即引起了警惕。姜碧月小心周旋，才得以使他们撤下防备放行。
“天凉，你身上还有伤，小——”话还未说完，慕容璟阑却眉眼锋利，瞳中似有不可置信的惊疑与残狠，更多的却是……宠溺。
“娘娘，奴婢还是去唤御医吧。”那宫女一低头，说道，便转身要走出殿门。这四周皆是禁兵，其实是监视。她心底一动，立下道：“姑姑且慢，将其他人退了，本宫有事要问你。”
姜碧月看着他笑开，任命般将手中的扔开。他满意的勾唇，手指描绘着她脸颊的轮廓，低低呢喃道：“碧儿……朕只有你陪朕了呢……”
其中一人轻笑：“说来这位主子也真是个传奇。姜仲谋反，她同为罪人，本应该是被绞死，却好生生的活着，且如此得宠，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你我都是为家族利益所累，我们……或许是同一类人。”顾君怡淡淡说着，告辞离去。姜碧月看着洁净的手帕染上鲜血的红，低头苦笑。末了她走进殿中，暖气融融，才发觉受伤的痛。
姜碧月眼底流动悲凉，很久才懒懒答道：“本宫无碍，不必担心。”言罢，她走下台阶，腿间摆动的衣裙翩翩，万分妖娆。
大宫女秀眉一蹙，但依言挥手，只留她一人在姜碧月跟前伺候着。姜碧月缓缓靠近她，扬唇一笑：“姑姑唤作……春兰是么？”
姜碧月一笑魅惑，盯着她的眼神轻轻流转。
那群婢女面色更是为难。都言这位娘娘性情极好，可这……
慕容璟阑本是一笑，此刻却贪恋的看着她，一双清目露出玉树临风的儒雅。
“春兰？不是在御书房伺候淑妃娘娘么？”几个小婢原先是在说话，见她低着头进来，忍不住问了句。她压低声音，声线模模糊糊：“淑妃娘娘睡了，我便回来寻个东西。”
身后有一声音问道。她一怔，转过身去，对上声音主人的眼眸。姜碧月看向她，微微扯开嘴角：“顾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可否请娘娘答应一件事情。”
“我若不应呢？”
她眼底灵犀，顾君怡自是察觉到她的悲恸，很久才问道。
她不曾想他一言果真实现，直到有一天听殿外的小丫鬟们如此说道，才方.觉。姜碧月却是勾唇一笑，赤着脚走出殿外。
姜碧月一惊，但很快明白。
姜碧月背对他躺在床榻间，素白色的衣衫敞开领子，锁骨隐隐作现。他喉头一紧，旋即笑开，步步走进。
慕容璟阑口吻极致的疼宠，他的手指点过她的鼻尖，轻轻划着圈。姜碧月冷漠地别过脸，他则毫不在意，起身走了出去。
“为何不曾再弹？”
她足尖轻点，将随身携带的琴拿出，抱坐下来，手指轻轻在上面拂动。弦声淙淙，悲哀婉转。姜碧月静静弹奏，虽神色平静，但唇边的笑容却一点一点凄凉。她似乎不知疲倦，拼命地挥动手指，五六曲罢，只听嗡然一声，琴弦断裂。
“你就这么打算饿着自己？”将筷子搁好，他眸如画，深锲入心。姜碧月动了动手指，在他的注视下勉强咽进，却很快收手，兀自走进内间。
顾君怡抚着浑圆的肚子，身披披风，素装打扮，眼中没有丝毫敌意。
“你会的。”
“我第一次见你时，就有了一个认识，你的聪明如同淬了毒的刀，强大而又令人生畏。”
姜碧月见他不答，逼近几分，厉声又重新问了一遍。
姜碧月听着这些字句，摇头阖上双眼。慕容璟阑长叹一声，坐了起来，替她理好衣裳。
侍女们纷纷不敢再看，只退到暗处，默默候着。
她仿若跌入谷底，面色平静。zVXC。
直到出了御书房外，她才有空抬起头来，这面孔，是姜碧月而不是春兰。姜碧月踽踽独行，很快到了内务府门前。
慕容璟阑环上她的腰：“只要你不死，姜家欠朕的，就要你来还。”
姜碧月趁着他说话间猛然起身，将一把匕首抵在他的脖间，瞳光血红。
此刻慕容璟阑应是在太后宫中，暂且不会将注意力放在这边，更何况……真正的春兰，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来。她暗自咬牙，却发现不对劲。
“你迟早会被发现逃走吧？”姜碧月脑中意识逐渐成形，淡淡看向她。轩辕崆峒笑嘻嘻回答：“不。就目前来看，我的残余势力皆被慕容璟阑消灭的干干净净，大势已去，无法拥兵成王。而且……我体内有密毒，非慕容璟阑，其他人都不知该如何解毒。”
他一番话消除了她的疑惑，姜碧月婉然一笑双靥如花，轩辕崆峒看得微微痴住，却很快回神。
“那你呢？身为大燕王妃，却作一身丫鬟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