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是不是真的很爱开玩笑?尤其是爱开自己的玩笑。
夏日的骄阳炙烤着车水马龙的街头,斑马线前,红灯闪了闪之后,马上变成了一个“小绿人”,做着行走的姿态。斑马线的两端,原本等信号灯的行人各自朝着对方的方向前进,斑马线上一下子涌上了原本等在两端的行人,他们并不曾放慢脚下的步伐,每一个人的脚步都是匆忙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行色匆匆。
斑马线的一端,唯独有一个人她已经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了,也等了好几次交通信号灯的交替变换,三种颜色:红、黄、绿。她目睹了十几波人流涌上斑马线,看着无数人从自己的身边经过,那些步履匆匆却都是有一个最终的目的地。然而,唯独她,漫无目的,没有一个方向,她像一朵飘零在湖中的浮萍。
汽车的鸣笛声,街道两旁商铺发出的各种嘈杂的声音,汇聚成了繁华街道特有的一种声音。可是,无论周围的声音有多么的嘈杂,依旧无法影响到站在斑马线一端的女人,她依旧站在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前,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李小姐,你已经怀孕一个月了,头三个月是关键期,你自己要注意点,还有……”
后面那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女医生说了些什么,李欣根本就没有听见,只是知道那个女医生的嘴在不断动着,应该是一些叮嘱孕期内的注意事项,可是此刻的李欣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细细聆听。怎样表达她此刻的心情?是喜是忧?原本应该喜悦的,应该是高兴的,可是为什么自己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李欣一定会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霍子皓,将个好消息与他分享,他应该也会很高兴的。因为他说过,他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他和自己的孩子。
可是,没有如果,所以,上面的美好永远不会发生了。
“小绿人”在视线中再次呈现出行走的姿态,又一波行人涌上斑马线,行人们依旧是各自行色匆匆着。跟着这人群,这一次李欣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她走在夏日的街头,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与自己擦肩而过,原本时尚绚丽的繁华都市,此刻在李欣的眼中,看到的却只有两种颜色:黑与白,像一部无声的黑白电影,没有多余的色彩元素,画面也是定格的,那些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行人好像都静止了,这个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穿在其中。这部无声的黑白电影里,出演的只有李欣一个人。
宝宝,妈妈现在应该怎么办?你能给妈妈一个提示么?告诉妈妈怎么做?宝宝,你会不会怪妈妈,没有将你告诉你的爸爸?可是你知道吗?你的那个爸爸即将成为别人的爸爸了,原本你应该得到爸爸和妈妈的双重的爱,只是现在你却只能拥有妈妈我的一份爱了。不过宝宝,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因为妈妈会尽全力保护你,会把所有的爱都给你,妈妈会让你知道,即便是没有爸爸的疼爱,你拥有的爱一点也不会比其他的小朋友少,在你以后的生命里,占据的全是妈妈全心全意,满满的爱。
李欣用一种特殊的方式,与自己月复中的刚刚满一个月的小生命的交流着,虽然是无声的交流,虽然月复中的小生命根本还只是刚刚成形的,但是李欣却能感受到血脉相连间,母与子的那份神奇的心灵感应:李欣坚信,那个刚成形的小黄点般大小的小生命,她(他)是听得懂的。
其实,现在对于李欣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是自己月复中的宝宝才是最重要的,她(他)是自己生命中唯一一个亲人了。想到这里,李欣的原本空洞灰暗的眼眸中突然有了“神色”:眼眸一下子亮了。李欣的眼底闪过一丝“坚定”而“自信”的光芒,为了小生命要努力加油而“振作”的光芒。
黑白的老旧电影里的画面开始出现了新的颜色,画面也不再定格了,行人们又开始加紧了脚下的步伐,行走在繁华都市的街头。
当李欣拎着一大袋食材从超市回来的时候,金秘书并没有在家里。
“难道还没有下班?”
李欣狐疑地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那只钟,镜面显示已经是晚上6:58分了,按照平常金秘书应该是回家了的,可是今天……
李欣突然想起了金秘书昨天说的话,今天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开,难道现在还在开会?
李欣又抬眸朝墙上看了一眼,然后看了看被自己放在一旁的那些食材,最后李欣将目光移到了自己的小月复上,看着看着她的嘴角就扬起了一抹幸福的弧度:宝宝,今天我们就一起动手,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等你的金阿姨回来。
万家灯火,某幢公寓里,某个小女人正哼着轻快的小调,愉快地忙碌着,混着油烟机那“隆隆的”轰鸣声。
不到半个小时,这个房间里边溢满了饭菜的香味,那种让人食指大动的味道。桌上放着那四菜一汤,虽然是四个简单的家常菜,却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诱人的色泽,刺激着人的味蕾。李欣伸手捋了捋额前的那一缕头发,目光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而她的唇边荡着满意的笑意。
饭香四溢,可是金秘书却还是没有回来!
李欣将手抚在了自己的小月复上,隔着身上穿着的粉色围裙,李欣自言自语道:宝宝,那我们只能再等一会金阿姨喽!
在等金秘书的时候,李欣接到了贝儿的电话,只是自己才摁下通话键,就听得电话那头噼里啪啦的全部都是贝儿的声音:
“大小姐,你终于接电话了,你这样消失不见人的,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啊?你多大了,还玩这种失踪游戏?”劈头盖脸的,李欣就接到贝儿的一阵责备。
是的,自李欣那天昏迷那天,除了霍子皓打了自己几十个电话以外,在李欣的手机内,未接电话一栏中剩下的便是贝儿的。李欣原本想着是等过会回个电话过去,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妮子倒是先一步打了过来。
这个小妮子是一直霸占着话语权,而且她的声音还是提高了不少分贝的,下意识地,李欣只能无奈地将手机远离了自己的耳朵一些,以免电话那头的高分贝伤了自己的耳膜。
不过,李欣还是从听筒中听出来贝儿的担忧:“李欣,你跟霍子皓是不是出现什么问题了?你知道么?在你不见人影的一天一夜里,我的手机几乎都成了专门接霍子皓的专属手机了。”
听到“霍子皓”三个字,李欣原本在随意翻阅杂志的手指突然静止不动了,她原本还扬着淡淡笑意的脸也瞬间凝结,她的右手拿着手机,愣愣地听着电话那头还在继续的声音:
“李欣,你和霍子皓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在躲着他啊?你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他女乃女乃的问题?”
敏感的贝儿,一下子想到的便是那个虽然自己没有见过,但是从乔司哲口中了解到的霍老夫人,贝儿知道那个霍老夫人是一直不赞成霍子皓跟李欣在一起的,这一次她回国,必定是为了这件事。
“……”
沉默,听筒那头寂静一片,贝儿听不到李欣的回答,心中的担忧更加强烈了:
“李欣,李欣……”
在贝儿焦虑的呼唤了几声之后,电话那头终于是有了反应:
“贝儿,我没事,真的,没事!”
贝儿看不到的是,当李欣在对着话筒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手又再一次抚在了自己的小月复上,似乎只有这样做,只有这样近距离地感受着自己月复中那个小小生命,自己才能有更多的勇气面对这些残酷的现实。
李欣看着自己平坦的小月复,她的脸上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好了,既然你现在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了!”听出了李欣的不情愿,贝儿也不逼李欣了,“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知道么?必须告诉我!”
虽然看不到贝儿此刻的样子,但是李欣也能想象到那个小妮子此刻一定是一手叉腰,一手拿着电话,瞪着眼红着脖子一副命令的样子。
贝儿的这种强硬命令式的关心,让李欣红了眼眶,感动,这个小妮子真是……
“我在……”
李欣还没有告诉贝儿自己在金秘书的家,却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声,隐隐约约地李欣听见这么一句:“亲爱的,吃饭了!”
那个声音里有掩饰不住对贝儿的担心。
只是,后面的话李欣听不见了,应该是贝儿捂住了话筒,那个男人是谁?乔司哲?李欣心里纳闷。
短暂的沉默之后,贝儿的声音又从听筒那边传了过来:
“李欣,你现在说,你在哪里?”
“我现在在金秘书这里,你不用担心。”为了让贝儿那个小妮子放心,李欣还是告诉了她。
只不过,有一个疑惑,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贝儿,你现在在哪里呢?乔司哲的家?”
“我,我……”
听出电话那头的支支吾吾之中还带着点点羞涩的声音,李欣已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怎么样啊?”
李欣的心情,因为贝儿而好了不少。
“是啦是啦!”电话那头的贝儿略带着点懊恼和羞涩,对着听筒承认道。而李欣也不继续开贝儿的玩笑了,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对贝儿说道:
“贝儿,如果霍子皓再打你电话问我的情况,你不要让他知道我在金秘书这,别问我为什么!”
这是李欣对贝儿的请求,虽然现在对于自己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有月复中的小宝宝就可以了;但是之于霍子皓,李欣现在还是无法面对,毕竟,那样的伤害是需要时间慢慢疗的。
“还有也别告诉乔司哲!”李欣突然想起了什么,再将要挂电话的一瞬间想了起来,如果告诉了乔司哲,那么也就是让霍子皓知道了的。
“好!”
简单一个回答之后,李欣和贝儿之间的这通电话也结束了。
之后不久便接到金秘书打来的电话,意思是让李欣别等了,今晚她要加班,而且如果回来的话也会很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身孕,刚才做菜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面对桌上的四菜一汤,李欣才没动了几口筷子,就觉得一阵反胃。李欣已经去过卫生间好几次,也呕吐了好几次,胃间的酸意还会时不时冒上来。
李欣有些虚月兑,她无力地窝在沙发里,她的脸色因为刚才的呕吐有些发白,头发也是凌乱的,此刻的她完全是一副狼狈的模样。这一刻,李欣才体会到做一个母亲的伟大与之所要付出的辛苦。
宝宝,你怎么会这么顽皮呢?李欣苍白的唇边划过一丝无奈的笑。
昏昏沉沉地,李欣的眼皮耷拉了下来,没过多久,她便在沙发上睡着了。
可是,又在迷迷糊糊中,李欣仿佛听到了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也在恍恍惚惚中,李欣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拖上拖鞋便朝着门旁走去。
手转动门上的把手,将门打开。
“金秘书,你回来了啊!”
李欣背对着门,同样也是背对着门外的人。她没有回头,揉着惺忪的睡眼朝房间走去,她此刻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我先去睡了,桌上搁着几个小菜,你如果饿的话,只要用微波炉一转就可以吃了。”
背对着进来的人,李欣又大了好几个哈气。
“李欣!”
一声呼唤,响起在李欣的背后,也响起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
而这一身呼唤,也让原本还处在混混沌沌之中的女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那双原本惺忪的眼眸,因为这一声呼唤而睁得大大的,李欣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错愕,怎么可能?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李欣怎么会陌生?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李欣挺直了脊背,愣在原地。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欣一直没有回头,她一直是背对着来人的。直到,身后的人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将她的身体扳了过来。
面对面,看清楚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也是李欣现在不想看到的脸。
“李欣……”
又一声呼唤,从霍子皓的口中溢出,他深邃的目光里占满了无限的温柔,也包含了对眼前这个小女人的无限疼惜。
两天不见,这个女人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娇小的身躯又消瘦了一大圈,穿在身上的这件睡衣对这个女人来说是如此的肥大,松松垮垮地架在李欣的身上;如同白纸一样的脸毫无生气,头发凌乱,双唇苍白得没有一丝的血色,唇边好像还有一些残渣物,此刻倒映在霍子皓眼底的女人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狼狈不堪。
无比疼惜,霍子皓伸出自己的大掌想要轻抚一下那张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可是在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时,就被一只小手给无情地挡了回来。
一时间的错愕,霍子皓愣愣地看着被挡回来的手掌,然后又转向对面的女人,对上的却是一双冰冷而又隐忍着某种伤痛的眸子:
“辛冉还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