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羽三人听不懂它的话,穆嫣灵则微露惊疑,凑到旱魃身旁,倾听了一阵,接着将目光转向地上的骸骨。
“这妖怪说的什么?”洛明羽不禁问道。
“原来躺在地上的这人是禾伤剑的主人,当时他要除掉旱魃,却被另外一人所杀,所以旱魃才视那人为救命恩人,为他死死守护在此。”穆嫣灵喃喃地道,显然对这些事情感到匪夷所思。
洛明羽蹲下细看,果然见尸骸的胸骨断了数根,似乎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道震碎心脉而死。这尸骨年岁已久,和周边尘土混成一起,是男是女已经分辨不清,但胸骨的断骨却是显而易见的。更加奇怪的是,尸骨左肩到手肘处的骨头全部发紫,甚是吓人。
季宏也看到了这一异常,惊道:“这个人生前练过‘化血神驱’!”
其余三人全部惊住了,洛明羽更是如遭重击,在半年之前、问仙大典的最后一战,他正是输给了这种诡异的神功。
“化血神驱是魔教失传已久的邪怪玄法,这人死了已久,会这种玄法倒不奇怪,但这等玄法只有魔教地位较高的人才能修炼,加上那非同一般的禾伤剑,可见这个人当年在魔教中是极其重要的人物!”季宏目光闪烁,话语也有些变调了。
四人个人中唯一不动声色的是穆嫣灵,她清唇微含,静谧如水,似乎在回避周围发生的一切。
基本认定了死者身份,洛明羽三人的目光更加离不开这具尸骸了,过了一会,紫茵看到尸骸旁边的地面上隐现痕迹,便用手拨开了上面的尘埃。这是一排小字,深浅相当,似乎是用剑锋刻在地上的,由于灰尘的掩盖不易发现,但细看之后还是能识别出来。
“化血邪功,为害千古,以此一剑,封印邪魔,后有来者,勿动慎之。”
这二十四字之后还有五个字被刻在了下方,只不过岁月的侵蚀下早已模糊不清了,季宏谛视着那五个字,仅仅勉强认出第三个乃是一个‘霄’。他嘴里不断念着这个字,突然猛地一惊。
不单是他,就连紫茵和洛明羽心中也不由得跳出一个名字——“方重霄”。
“原来当年杀死这魔教妖孽的人就是方前辈!”季宏猛地站起身子,兴奋溢于言表。
“季公子似乎很高兴呢,难道你和那位方重霄前辈相识?”穆嫣灵却不以为然,摇着头笑道。
“方前辈是正道名宿,我哪有机会结识?但魔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况且方前辈杀死的这人乃是魔教的重要人物,当然大快人心了!”季宏说得眉飞色舞,仿佛这事是他亲身经历地一样。
穆嫣灵‘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嘴角旁却露出一丝不悦。
“既然这人是被方前辈所杀,那么旱魃说的话也是千真万确了,而且从这句话来看,方前辈是估计将禾伤剑留在这里,却不知道他那句‘封印邪魔’是什么意思,他既然已经杀了这个魔教妖人,为何留下一排字,还让后来着勿动慎之?”洛明羽脑子中的疑问还未完全撤去,继续问道。
“相传这化血神驱是一种极其邪门的心法,修炼必须用自己的血液作为引导,不断吸食剧毒来提升功力,因此修炼化血神驱的人死后都会变成挥之不去的诅咒,种在他尸体的下方。想必当初方前辈杀死这妖孽之后才发现他血液全部化成了毒气埋藏地底,才将这把禾伤剑插在此处,用以吸食毒气,保一方太平,他害怕有人闯到这里拔出禾伤剑,便让旱魃守卫在此。”
听了季宏的推断,几人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得对这只旱魃心生一股敬意。
“为了对恩人的一个承诺不惜在此守候二十几年,这样壮举有几个所谓的正道人士能够做到?你们口口声声称它为妖怪,有没有想过,如果换成是你们你能用二十几年的时间去维护一个承诺吗?”穆嫣灵的语气很是平淡,投向旱魃的目光中带七分钦佩,两分同情,或许还有一分惋惜。
季宏被她说得有些惭愧,忙转移话语道:“皇都的那些人来过这洞窟几次,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却还要剿杀旱魃,想必他们真正目的是这把禾伤剑,因为受到旱魃的阻扰才打起了为民除妖的幌子。眼下我唯一不解的是,堂堂帝权皇都,为何要染指这把妖剑?”
“这里正好有一位局中人,我们问问他不就行了?”洛明羽自然而然想起了昏迷中的姚都尉。
此时的姚都尉爬在泥土之中一动不动,被洛明羽在脸上拍了拍便转醒过来,勃然大怒:“小王八蛋,居然对本将军无礼!”
“将军大人,现在不是无礼不无礼的问题,倘若你不告诉我们实话,恐怕在下不能保证你的安慰。”
姚都尉根本不知道刚才的一炷香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变故,眼看几十名兵卒的尸体躺了一地,就连鬼尨也不剩半点气息,先前的趾高气昂一扫而光,惊道:“你们要我说什么?”
“你是剿杀旱魃的统领,应该对事情最为清楚。我问你,这次派你们过来除妖,是谁下的旨意?”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不需要管这些,老实回答我就可以了。”
姚都尉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当下亮声嚷道:“你们几个叛军之贼!用如此口气跟本将军说话,我难道会任你们摆布吗?”
“那我就换一种说话方式好了。”洛明羽微微一笑,忽的甩出一剑,只看到寒光掠过,硬是将他头盔的一半给削了去。
姚都尉吓得脸肉直跳,再也不敢强硬,颤声道:“我说我说,其实这次调我们来此的不是吴州刺史,而是皇都的孟大人!”
“哪个孟大人?说明白点。”
“就是孟太师啊!”姚都尉稍稍一顿才道,心中在想:“这小子连孟大人也不知道,某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洛明羽还是不知道他说的孟太师是谁,扭头问季宏:“阿宏,你见识比我广,知道这个什么太师是什么来头吗?”
季宏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说道:“他是帝权军伍的第一高手,也是百万大军的最高统帅,除了皇室宗亲和齐天殿尊者,他应该算皇都身份最高的人了。”
洛明羽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那个孟太师派你们到这里来到底为得什么?”
“当然是剿灭旱魃了!”
姚都尉这一句话刚刚说完,一把银剑就架在了他肩膀上,接着洛明羽的声音如刀子一般刮刺着他的脸:“你再不说实话,我就不客气了。”
洛明羽毕竟从西南长大,安闲的日子过惯了,吓人的功夫稍稍差了几分,姚都尉眉心一紧,敞开嗓子骂道:“我所说之言半句不假,有种的就用这把剑杀了我。不过我可告诉你们,一旦我有个什么闪失,你们就逃月兑不了弑军之罪,到时候整个天朝军伍都不会放过你们。”
“别吓唬人了,你一个都尉对于天朝而言无足轻重,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过多追查。”季宏半笑着说道。
“那好,那你们就杀了我试试看!”姚都尉双眼一闭,干脆不看他们。
四人面面相觑,心想这姓姚的倒是有几分铁性,对他也没那么讨厌了。季宏只好道:“姚将军既然不愿意说,那我就替你说好了。你们这次派军前来,并非为了剿杀旱魃,而是为了这把剑吧。”
姚都尉脸上一颤还待狡辩,最后还是吞回了肚子里,沉默了许久才说:“你们都知道了?”
“没错,要不是我们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你们堂堂天朝之师,打着斩妖除魔的旗号招兵买马,却为了异己私利置方侠镇数千百姓安慰而不顾,你们这么做就不觉得可耻吗?”季宏越说越是亢奋,呼吸也急促起来。
姚都尉初时还脸色难看,听他说到后面便疑惑了,惊问:“何谓置方侠镇百姓安慰而不顾?孟大人这次派人过来确实是要取这把剑,因为被旱魃阻拦才要除它,反正旱魃也是为害一方的妖物,杀了它正好能为黎民百姓做一件好事,于公于私都是利举。”
“你还想再装下去吗?要不是你们拔动了禾伤剑,地下的毒气就不会沿着水流而下,旱魃也不会吸干毒水,这场旱灾也不会发生。”
见姚都尉神色迷惑,几人都感到了事情的蹊跷,紫茵说道:“看样子他真的对这件事不太清楚,要不我们告诉他吧。”当下将四人弄清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姚都尉沉默地听着,老成的脸也盖不住心里的惊讶,他原本是站着的,这时却皱眉坐在了地上。
季宏见他脸露愧色,问道:“你对此事的真相确实不知晓?”
“孟大人派我们到此只为拿取这把剑,我奉命行事的确不知情。如果这把剑真的牵系到镇上百姓的安慰,我定会回皇都向孟大人如实禀报,让他再作打算。”
姚都尉说得正气凛然,洛明羽不禁觉得:“这人虽然跋扈了一点,却也不坏。”当下说道:“那么齐天殿知道这件事情吗?”
“齐天殿直属帝王号令,和我们军伍两不相干,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但我估计他们也不清楚,否则他们不会不管镇上百姓的。”
“但愿如此,就怕齐天殿的那两位没有你这么通人情。”穆嫣灵玩笑似地说了句,话语转回了地上的禾伤剑:“既然事情已经明了,谁也别再打这把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