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城的图书馆是垃圾城里最大的建筑。
垃圾城里流传着的一句话可以说明图书馆在垃圾城的地位和对垃圾城的重要性。“先有图书馆,后有垃圾城。”
这句话是真实的,并不是为了突出图书馆的重要性才虚构出来的。
证据就是,在几乎全是石头建造的房屋中间,图书馆却是由钢筋水泥大理石玻璃等混合建成的,明显不同的建筑风格将图书馆与垃圾城别的建筑区分开来。有人怀疑图书馆的历史可能有数百年,也有人推测,图书馆是由地表人建立的。
这样一个建筑在垃圾山旁边由地表人建立的可能性不大,至于说图书馆的数百年历史也有疑点,图书馆里的存书虽然大部分很古老,不过也有一百年以内的作品。不过图书馆的历史肯定比垃圾城久远,虽然谁也不能证明自己就是最早来到垃圾城的家族,不过各家都有自己的传说,在传说的开始都有图书馆的存在。
围绕的图书馆的疑点虽然众多,但不妨碍图书馆成为垃圾城最重要的一个地方。
图书馆是垃圾城里唯一接受捐献的地方,也是垃圾城里唯一能提供教育的地方。垃圾城所有人学习认字读书都是在图书馆里完成的。垃圾城不可能有大学小学这种存在,垃圾城的物力供养不起一个全套的教育机构。每个垃圾城人只会接受一种教育,那就是认字。学会认字之后,图书馆里的大批图书就是最好的老师,每个人能学到什么程度完全取决于个人的天赋和努力。当然,一个穷家庭的孩子早早就要为生存忙碌,学些的时间就会相对短暂。富裕家庭的孩子看的书相对的多一些。
泉去图书馆的日子集中在父亲去世之前,父亲去世之后泉就没时间再看书了。幸好泉的脑袋聪明,看起书来也废寝忘食,积累了不错的知识储备,要不泉也是没可能成为一个骨刻师的。教育的重要性体现在方方面面,即使在垃圾城,知识也是很重要的东西。
图书馆在垃圾城的最北面,这里远离天河和垃圾山这俩个垃圾城人重要的工作场合,所以住户很少。图书馆几乎占了垃圾城北区的一半土地,剩下的一半土地大部分是农民们世代相传的种植用土地。整个垃圾城,只有北区的土地是干净的。这也是证明图书馆的重要性的旁证。在垃圾城这样一个生存艰难的地方,图书馆却占据了最优质的土地而不受打扰不受侵害,充分说明了图书馆在垃圾城人心目中是多么神圣不可侵犯。没人敢打图书馆的主意,那意味着全城的人为敌。
占据半个城区的图书馆之大可想而知,这么大的图书馆却由一个人口极少的家族管理,那就是本杰明家族,本杰明家族的每一代几乎都很难生出俩个以上的孩子,到了这一代,本杰明家族只有一个男性成员,他的父亲给他起了一个非常怪的名字——本杰明·本杰明。
据说本杰明的父亲弗兰肯·本杰明说,起这个名字是为了防止后代忘记本杰明家族的姓氏,把名字和姓氏弄成一样就不会弄乱了。
奇怪的父亲生下的孩子也很奇怪,本杰明·本杰明生来好看书,三岁认字之后就在图书馆里看书看了一辈子,脚步从来没有踏出过图书馆一步。据说本杰明·本杰明到三十岁还没结婚终于使他的怪物父亲着急起来,这样下去本杰明家族不是要绝户了吗,于是怪物父亲只好亲自出马替儿子寻找媳妇,最后终于找到了南城首富的风家,恰好风曲柳有个二女儿风二也是一个书呆子,已经三十一岁还未出嫁,每天不是看书就是研究奇怪的课题,其专研程度就是她那个有大学者头衔的父亲都赞叹不已。
俩家老人几乎是一拍即合,都认为这俩个男女天上难寻地上难觅,俩人不成一家简直天理不容暴殄天物,于是,定下了日子相亲。在俩个父亲的心里,这俩人一见面那是不可能不一见钟情的。
可是时间决定后,相亲地点放在哪就成了一个难题,男方是绝不出图书馆一步的,而风曲柳觉得自己养那么大一个天才女儿还得主动送上门真是岂有此理。
就在相持不绝的时候,问题被当事人自己解决了。弗兰肯·本杰明对本杰明·本杰明说了相亲的事情,一边看书一边用百分之一的注意力听完的本杰明·本杰明只说了一句话,只有三个字“来看书。”然后看都不再看父亲一眼,又沉浸在书中的世界中去了。
受到儿子指点的父亲觉得儿子绝对是个天才,对啊,那风家的女儿既然是如此好学之人,必然要到图书馆看书啊。借着看书的机会相亲又文雅又不伤风家的面子,好主意。
于是弗兰肯·本杰明就把这个建议对风曲柳说了。风曲柳大喜,觉得这个未来女婿虽然看书过多但毕竟没变成书呆子,主意不错,回头就去找女儿复述。风二姑娘一边向烧杯里添加药剂一边用千分之一的注意力听完父亲的话,也只说了一句话,也只有三个字“看过了。”
风曲柳一时没明白女儿的意思,琢磨良久才明白女儿说的是该看的书都看过了,不用再去图书馆了。
于是风曲柳如实回复弗兰肯·本杰明。弗兰肯·本杰明对未来儿媳妇的回答也感觉惊艳,看看人家风家的姑娘,就是不一般,就是不一样,垃圾城图书馆藏书四百一十九万四千九百三十六册,人家闺女竟然回答看过了。当然不是每本书都看过了,人家的女儿的意思是该看的都看过了,这样会自己选择自己该看那种书的姑娘绝对是大才啊,绝对不是一个花瓶才女,才女花瓶,绝不会是一个只会吟诗作对的摆设。
于是弗兰肯·本杰明又回家如实告诉正在看书的本杰明·本杰明,一边看书一边用千分之一的注意力听完父亲的话后,本杰明·本杰明又之说了一句话,还是三个字“娶回家。”
弗兰肯·本杰明听到这句话是如大喜如狂啊,自己这个儿子终于答应结婚了。可儿子连女方的面还未见呢怎么就要娶回家呢,你这儿答应了,人家女方可未必就答应啊,以为世上都是你这样的怪胎啊。
弗兰肯·本杰明既高兴又忐忑的对风曲柳转述了儿子的回答。风曲柳一听也是大喜啊,终于有人娶自己家的这个老姑娘了,这个二闺女虽好,可太痴迷于研究,从来都不管她所用的药剂材料值多少钱,研究出来的成果还竟是卖不出去的那种,照这么下去,自己早晚得破产,为了自己的晚年也得把她嫁出去,现在竟然有人要娶她。大喜啊大喜,就是还不知道女儿的态度,闺女脾气可古怪,对方一面不见就要娶她,她不会觉得自尊心受伤害吧。
于是风曲柳怀着就要解放的期盼和对女儿万一拒绝的后果的恐惧转述了弗兰肯·本杰明的送来的信息。风二姑娘一边把一瓶价值十万锈铁的试剂倒进烧杯一边用万分之一的注意力听完了父亲的讲述,也是一句话,三个字:“嫁给他”。
终于看到了希望的俩个父亲不敢怠慢,立即准备结婚的各种事项。其实在垃圾城结婚非常简单,女方拿着自己的行李往男方的床上一放,就是结婚了。没酒席,没鼓乐,更没仪式,那些东西对垃圾城人来说都是多余的,更是浪费的,再说垃圾城人绝不会耽误一天的时间去参加一场莫名其妙的婚礼。
但是,风家二闺女的东西实在太多。那时风天天这个风家的老嘎达还叫风四十六呢,虽然名字没改,但已经走在发财致富的大道上了,给自己的二姐姐买了很多的实验用具,加上大批的试剂和材料,足足得装十多口锈铁箱子。这么多东西姑娘一个人可拿不动。
按照习俗,姑娘行李太多是应该新郎帮忙去取来的,可本杰明·本杰明看样子是一辈子不会出图书馆大门一步了。没办法的弗兰肯·本杰明只好又问计于自己的儿子。本杰明·本杰明的回答还是三字经:“慢慢来。”
弗兰肯·本杰明原话说与风曲柳,风曲柳原话说给风二姑娘。回答也是三字经:“拿一件。”
于是到了结婚那一天,风二姑娘果然只拿一件东西独自走到了图书馆里。
图书馆一个安静的藏书室里,二个人各自捧着一本书边看边说话:
“你怎么知道你爸爸最后肯定会找到我家去?”
“按概率论计算,咱俩二十岁的时候,我父亲找到你家的机会是五百分之一。但他不会找的机会是百分之百。我二十五的时候,我父亲找到你家的机会是五十分之一,但他不会找的机会是百分之百。到我三十岁的时候,我父亲找到你家的机会是百分之百,而他会去寻找的机会也是百分八十,如果再等五年,这俩个数字就会变成百分之百。”
“也就是说只要等下去,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这样省事多了是不是?”
“嗯,可以多出很多时间看书。”
奇怪的对答只有俩个当事人知道。不过本杰明家为什么每一代的孩子都很少的秘密被解开了。这家人几乎辈辈都是书呆子,尤其是三十岁之前,就算喜欢了某个姑娘,他们也会等待下去,直到水到渠成,省的浪费时间耽误看书。
别人都是食色性也,本杰明家的人是食书色性也,书是仅仅次于生存的第二需要。
图书馆拥有这样的图书管理员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幸好每一代的本杰明家的女儿都是很喜欢孩子的人,她们会负责教垃圾城小孩子认字。否则以本杰明家的男性成员的本性,垃圾城早就遍地是文盲了。这些书呆子可不会浪费时间再孩子身上。
所以泉虽然是在垃圾城出生长大,并在图书馆里学习的认字,可泉并不认识图书馆真正的主人。
教泉认字的是安琪儿·本杰明,天使的名字配天使一样的安琪儿最合适不过了,虽然安琪儿早就进入了中年,可在本杰明家的下一代女性成长起来之前还是不得不负责垃圾城的基础义务教育。
泉找到安琪儿·本杰明的时候,安琪儿正在手把手的教一个小孩拼写。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落在宽敞的阅览室里,给这安静的空间又增添了一点温暖的感觉,阅览室里共做了二百多个适龄孩童,垃圾城的孩子懂事都很早,虽然小小的年纪却没一个调皮捣蛋的,都安静的按老师的指点忙自己的事情,大一点的孩子还不时的指导一下比自己小的孩子。每个孩子老学习的时候,安琪都会单独指导一天,教会孩子应该注意的事项和学习的方法,至于学习的具体内容则基本靠孩子之间互相传授,这样大孩子可以巩固自己学到的知识,小孩则会从大孩子身上学到知识和知识之外的言行举止。只有这样,安琪儿才能一个人担起教育这么多孩子的重任。
看着熟悉的场景,泉仿佛也回到了童年,那是最幸福的时光啊,即使当时的自己不明白,可那时的幸福会让自己接着幸福下去,因为这里给了自己一个垃圾城人该有的一切。
不单单是知识,还有勇气,力量,毅力,专注,以及最重要的——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