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要回自己的call机
店里出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干着一样的工作拿着同等的工资,城里员工在气势上却要明显高人一头,店里的一切杂务基本上是我和梅花两个人在干,曾姐偶尔伸手帮一下忙或者礼貌地道声谢谢,燕子和段雄刚理所当然地整天吆喝我俩做这个做那个。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看着梅花摇头,梅花却淡淡一笑,没什么啦,多做点事死不了人。
我夸她,梅花,你的心态真好!
梅花脸上升起湉湉的一抹红霞,这有什么好不好的,农村人做惯了。再说了,我们多做点事情老板才更相得中我们撒。
看得出来这个跟我一样来自农村的女孩心地善良,她不仅不认为我们受到了不公正待遇,相反她还为在武汉谋得这样一份干净体面的工作而心怀感激任劳任怨。
我发现梅花实际上是我们店里三个女孩子当中最漂亮的,只是她还保留着农村孩子的淳朴气息,不像曾姐和燕子那样时髦会打扮。她每天穿着店里发的明显比她瘦弱的身体要肥大得多的工作服,脑后随意扎着一根活泼的马尾辫,脸上从来不化妆,这在城里人看来就显得很土气。
她细声细气地跟我说,我弟弟正在上高三,学习成绩很好马上就要考大学了。我爸妈都是老实巴交的人,种着几亩薄田刚够一家糊口的,现在全家都把供弟弟上大学的希望放在我身上,所以我必须珍惜这份工作。
我惊讶这样瘦弱的身躯竟然要挑起这么重的担子,梅花真了不起!
瞧不起我们农村伢的段雄刚有一天中午忽然给我献起了殷勤,他满脸堆笑地递给我一支黄鹤楼香烟,我说不会吸客气地挡了回去,他却不由分说地把烟夹到我的耳朵上,么这苕个伢嘞,黄鹤楼是好烟,我都舍不得吸呢,留到留到。
老板的小舅子这么热情着实让我受宠若惊,平常看惯了他们的冷脸色,今天突然反常出这么大的太阳,我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吴迪,商量个事情吧?把你的call机借我玩几天怎么样?段雄刚果然是要打我的主意。这个的确让我很为难,周丽每天都要给我留言或者call我复机,如果段雄刚借走了,我以后怎么跟她联系呢?再说周丽发过来的那些让人耳热心跳的话叫人看见了影响也不好。
怎么,舍不得吗?段雄刚逼视着我。他口气这样硬分明就是不给我考虑的余地,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我刚在这里立脚还真不能得罪他。
我只有把好脸色当钱用,不是啊,段哥,我不是要却您的意,主要是家里人有事要给我打call机的话,我怕不能及时回……
段雄刚挥手,那好说,反正平常我们都在店里,哪个打你的call机,我会及时叫你的哈。
这,不大好吧!我脸都急红了。
莫小气撒,玩两天就还到你,莫怕,我不会黑你的东西。段雄刚涎着脸把call机一把夺走了。一会儿又回头问我call机的号码,机子都被人家拿走了,号码还能不告诉他吗?
刚开始几天,收到信息了段雄刚还会通知我一声。他故意捏着嗓子在店里大声念周丽给我的留言,狗狗,今天气温降得厉害,记得多穿衣服哈;狗狗,要按时吃饭;狗狗,想我了吗?我想你……大家听了都笑,曾姐捂着嘴巴,哎哟,真受不了你们这些青年伢嘞,说这样肉麻油腻的话么样消化得了哦。
我恨得牙痒痒却又不敢把他怎么样,只有在大家嘲笑的目光里满脸通红地低头做事。
过了几天,等大家都习惯了他用这种方式来消遣我再没人觉得好笑的时候,他收到信息连说都不给我说一声。我怕错过周丽的信息只好低声下气地去问他有没有我的留言,我很注意控制自己说话的口气,深怕语言重了得罪他。
段雄刚不耐烦地翻翻call机,也没什么信息啊,就是每天那几条我想你之类的。
他挂在腰上玩了好几天,俨然成了自己的东西,没有一点要还给我的意思。梅花偷偷说,这个人真是痞,看来他不打算还给你了。
不还怎么行?今天是星期五,约好了每个周末我到武昌跟他们一起吃饭,晚上再跟钱克文学电脑装机的。我和梅花也悄悄打了商量请她每周五晚上顶我在店里守一夜,第二天中午再换班,她爽快地答应我了。今天必须把call机要回来!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急了,段雄刚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他上厕所我就等在外边。这家伙最后被我逼得受不了,恼着脸把call机摘下来扔给我,信了你的邪,借你个call机像借了你的高利贷样,这样逼老子!还给你,还给你。
我脸上陪着小心的笑,段哥确实对不起哈,明天下午我再借给你。
段雄刚狠狠瞪了我一眼,滚滚滚,鬼的姆妈再向你借,鸨妈养的,老子明天就去买个摩托罗拉手机。
我嘿嘿干笑两声,段哥莫生气撒,莫跟我这个乡里伢一般见识哈。
他使劲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听了梅花的建议这次先从汉口码头坐轮渡到武昌江边再转公交去八一路。
江上微风拂面,能嗅到空气里湿湿的水汽,眺望两岸霓虹闪烁,我静静倚在轮渡的栏杆上欣赏着武汉风姿卓绝的夜景,真美!怪不得那么多人奋不顾身投入你的怀抱!可是啊可是,此刻在你的怀里我却涌起绵绵的忧伤,我不是你的孩子——你连我一个小小的梦想都容不下,两手空空我拿什么来爱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