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眼里的春天 62.姚二胖进入了青春期

作者 : 风中散发弄扁舟

二胖从小乖巧,突然变得这样桀骜不驯像换了个人似的,不晓得对于他的人生来说该喜还是该悲。高考是人生的一场马拉松长跑比赛,不仅要比速度还要拼人的意志和耐力,过早用尽全力不留余量,可能跑到最后就没劲冲刺了——更何况二胖是被父母强逼着参加这场比赛的,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赢,一直只是在这支队伍里滥竽充数而已。

据说人生有两个叛逆期——一个是两到三岁的时候,另一个是青春期。叛逆期的人都强烈地想做自己,想挣开父母的控制。如果这时父母管束越紧孩子叛逆心就越重,这也是为什么好多父子、母女反目成仇的原因,打骂只会伤害家庭——青春期的浮躁只是我们自我意识的苏醒,只是想对家庭保护之外的世界做一种探索。另一方面青春期的孩子也是脆弱的,他们对将来的未知充满了迷茫、焦虑和恐惧。

姚二胖的青春期显然来得比别人要晚一些。

不几天的时间他就让我领教了他想做怎样的自己。每天睡到中午十一二点不起床,中饭还是我们叫了又叫才磨磨蹭蹭地爬起来,然后旁若无人地狼吐虎咽,吃完饭碗筷一丢招呼不打一个就跑了。我也真服了这个邋遢鬼,整天牙也不刷脸也不洗,短袖褂子不正儿八经的穿,故意光着膀子把衣服搭在肩上,沓着人字拖满街跑。

他现在只做两件事,上网、睡觉,没钱了就回家要或者向我们借。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以前街头的电子游戏室都改头换面悄然变成了网吧。也不知道这里为什么有那样大的魔力,能让一群半大孩子整日整宿的泡在里面不回家。

二胖妈妈找到街上来了,当着面无论怎么哀求,这家伙都无动于衷,打死也不肯回学校去。他妈妈见劝不动他慢慢也死了心,临走悄悄往我手里塞了二百块钱,我哪能接她的钱呢?两个人在马路上推让拉扯半天,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迪伢嘞,你莫跟婶娘扯,二胖在你这里吃喝打碾滚,哪能白吃白喝啊,再说你也伤心,你还是个伢,还要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你赶紧接到!

我把钱塞回她的荷包,再紧紧攥着她的双手不让她有机会再掏出来,我笑着对她说,婶娘你把我看得几外哦,我们兄弟伙的从小光一起长大的,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如果接您的钱就等于没感情了,那还不如叫二胖去住宾馆呢,再说他在这里就是多一双碗筷的事,你莫操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好再跟我扯了,百感交集地望着我,慢慢眼泪就掉了下来,我一时慌了手脚不晓得该怎么去安慰她。

我们站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她耸动着肩膀激动地抽噎着:唉,要是,二胖,二胖有你一半懂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婶娘也莫太担心了,过一段时间他会明白的。

她点头嗯了一声,停顿了一会儿她细声细气地嘱咐我:二胖最信任你们了,你们说的话他能听得进去,你们帮我好好劝劝他,不把书读完,将来做什么呢?还怎么样也要混个文凭吧……

我并肩跟着她往前走,不时点头回应她,好的,一定,我会的。

一直把婶娘送到正街上了麻木我才转来。

天气热了,屋里一张床挤三个人有些难受,我就把以前婆在的时候我睡的竹床再翻出来搁了个铺。

晚上我要睡竹床,让他俩睡大床,憨子不干:不行嘞喂,那个竹床快垮了,凹凸不平的又夹肉,你更睡不着。

我望着他笑:我晚上失眠,会影响你们的,还是我一个人睡比较好。

憨子白我一眼:你晚上在破竹床上碾来碾去的,那个咯吱的响声更吵人。

我的脸红了:那,我不碾就是了……

憨子摆手:莫扯了,我睡觉最老实,还是我睡竹床吧。

我急了:不行不行,你白天还要上班的。

我们正在为谁睡竹床争执不下,二胖两眼通红迷迷瞪瞪地推门走了进来:哟,今天搁了两个铺,好好好,免得三个人挤得一身臭汗。

我们同时把目光转向他,这小子一点心肺也没有,大字一样倒在大床上:真他妈累啊,我先睡了哈。

憨子气愤地走过去扯他的手要把他从床上拽起来:你仰面八叉的一个人占这么大的位置,我们睡哪里?

二胖迷糊着血红的眼睛指着对面竹床说:你们睡竹床吧。

我也快被他气死了,跑过去拉他另一只手跟憨子一起把他硬拽起来:滚,你睡竹床去!

第二天二胖破天荒八点钟就爬了起来,他一边伸腰自己给自己捶背一边嘴里埋怨:一晚上没睡好,这个破竹床硌得我浑身疼啊。

想起昨晚的情形,我觉得好笑:你活该你,哪个叫你那自私呢。

二胖不服气:我那不是困迫了吗,你们才叫狠心呢。

我说:昨天我跟憨子正在抢竹床睡,你刚好回来了,二话不说倒头就睡,而且仰面八叉的躺在床上占了一大半的位置,所以把我们气死了。

二胖又没心没肺地笑:哈哈,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转念还是有些不服气:从小只有你们欺负我的,就不准我也欺负你们一次?

我正色道:这不是欺负不欺负的问题,憨子不像我们,他白天要上班,必须休息好才行。

接着我把我们昨天的讨论给他复述了一遍,二胖才恍然大悟。

沉默了半天,他突然问我:你为什么失眠?

我脑子转了一下,觉得也有必要把我的现实窘境告诉他,免得他动不动伸手向我借钱。

二胖听我说完,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反过来还呛我:你这是被**折磨的!

他这一句话差点没把我胀死,他还嬉皮笑脸:你不就是怕失去吗?

我愠怒地反问:我怕失去什么?我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二胖不晓得察言观色,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我头上已经冒烟了:你现在多少还能干干净净坐在教室里辅导几个孩子,不用回农村黑水汗流地种地,所以你怕失去现在的一切。

他这句话似乎也有些道理,他眯缝着小眼睛淡定地望着我说:人如果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就是他得到的开始。

我惊奇地瞪着眼前这个人,有些不相信他是二胖——姚二胖能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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