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谱 84、智取喜面礼

作者 : 杨山林

84、智取喜面礼

贾似道多次撺掇史氏母亲带他进宫看望姐姐,史氏虽思念女儿,但在支援贾似道钱财上敢于当家,对于让他利用姐姐关系进宫谋求前程,因有族上之约,更怕他不懂规矩,办事毛躁,生出事非,却无论如何也不敢作主,只推说自己年岁已高,体弱多病,不敢受长途跋涉之苦。这事便一推一,耽搁了三年有余,直到贾贵妃生了女儿瑞国公主,朝中快马报喜,让娘家去吃满月酒,史氏方才紧急起来。

好在富裕之家,银子不愁。史氏雇了数个女红巧手,日夜不歇,为外孙女赶做四季小衣秀、虎头靴子虎头鞋;同时让家人四出采购,尽沿海所有,准备相应的各样礼物。

也是越急越有事,史氏本就体弱多病,突然间一到晚连续操心劳碌,吃不好,睡不好,喜面礼尚未准备妥当,已经累倒,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贾贯道算算离喜期时日不多,只得自个准备启程。

贾似道闻讯找到贾贯道,请求以本家弟兄名义,跟他到京城看看。不料任他如何请求,贾贯道只是不肯,并且瞪眼向他训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跟着会干什么?赶车你不会,搬东西你嫌累;当跟班你不懂礼仪规矩,当保镖你又武功稀松,跟着我不净碍事吗?你刚上任不久,不踏踏实实办公事,却想去游山逛水看景致,真是不懂事!”

贾似道张嘴给填个蚂蚱,委屈得直流眼泪。

他回到嘉兴,与楚娇娇、翁应龙、廖莹中、宋京几个人商议说:“我和哥哥同是父亲亲生,待遇却上地下。他得荫补,诸事当家,他为大,这都罢了,可赴京为姐姐送喜面礼,仆人他都让跟,却偏偏不让我去,你们说这气人不气?”

众皆说:“真是气死人!”

宋京说:“为了帮小姐进宫,我们一个多月吃不好,睡不香,不要命的四处奔忙,我肚皮上板子油足足掉了八斤,这可好,真得了势,我们一点光也沾不上!”

廖莹中说:“吃苦受累那是小事,制假公文刻假印那可是脑袋拴在裤带上。自那次受了惊吓,我便落个尿裤的毛病,如今整裤裆都是湿的!”

楚娇娇更是愤怒,恨恨说道:“老大真不是东西,找时间揍他一顿方解我气。他不让你出头露面,说是怕丢祖上人,丢什么人啦?父母相亲相爱,暗结连理,这是人之常情,有什么丢人的?难道说明媒正娶就不干床上的事?不干床上事哪来的女圭女圭?难道说孔老夫子的书本放在肚子上就会生出女圭女圭来吗?皇上恁高贵,他的女圭女圭不也是那样弄出来的吗?他怕你出头,你偏出头;他怕你见皇上,咱就非得生法见上不可。你是地地道道的皇上内弟,他手上官帽多的是,见了面能不给一顶戴戴吗?”

廖莹中说:“皇上是那么容易见的?真是异想开!”

宋京不服气地说:“世上没有不能办的事,只要想到,总会有法子的。”

“对对,大家想想法。这次不让我进京,我确实咽不下这口窝囊气!”贾似道愤愤说。

“要是没有你那个混蛋哥,这次进京送礼就可能让你去!”宋京说。

翁应龙训道:“什么话,想杀人啊?”

“不杀人就没法了?”

“什么法你说呀?”

宋京一急,月兑口说道:“咱在路上拦住你哥,把他关起来,你不就可以去了。前朝有梁山好汉智取生辰纲,咱这叫智取喜面礼,这招够高了吧?”

贾似道大喜道:“这个思路中。翁师傅、廖先生,你们两个照着这个思路给我拟个具体方案,要快一点。他们明就出发了。”

进京向皇亲送礼,贾贯道不敢有丝毫马虎。

穿的用的,每一件都是高手制做,且已检验数遍,装车时他还要仔细亲验一回;食用物品,均是采购于族上庄户和熟悉商家,临上车时他仍然要用各种手段再检测一次。待全部礼物检查完毕,已大亮,他怕时间紧迫,也不休息,即令装车出发。

小公主的小衣、小鞋、小帽、小被褥、小床、小座椅、小玩具等各类用具装了一马车;小公主的耦粉、莲籽粉、核桃粉、蜂蜜、石花粉、女乃粉、龙须面、糯米等吃喝营养品装了一马车;荔枝、菠萝、白果、核桃、香蕉一类干鲜水果装了一马车;海参、鱿鱼、猴头、燕窝等干鲜山珍、海珍又装了一马车。加上贾贯道和负责的保镖及仆人乘坐一辆,五辆马车十五匹快马,扬起一路烟尘向京城出发。

府、县官员,当地士绅,齐来送礼,并且夹道相送。

虽说是私家来往,可国家是皇上的,贾贯道心中不敢当一般走亲串友,把此事看得比有关国家兴亡的军务还重。

他见时间紧迫,不敢有丝毫懈怠,中午只让大家吃些点心,喝些自带的茶水,一会儿也不让休息。

行至台州,色已经黑透,众人皆说又渴又累,贾贯道见马匹浑身毛湿,又怕夜路不安全,方才找了一家客栈,安排住宿。

众人安顿了车马,吃了便饭,贾贯道便让保镖轮流值班看管礼品,其他人抓紧休息,准备第二鸡叫三遍便起床登程。

那知,他内外检点已罢,刚躺到床上,便觉月复中咕噜噜响动,似有大便之意。

他慌忙披衣起床,尚未走进院中茅房,月复中已经把持不住,“哗”的一声拉了一裤子。

贾贯道跑进茅房,将内裤月兑下,擦了秽物,团起扔到墙角;然后弓着身子,用上衣遮着羞处往外走。

他刚走出茅房门,就见管家、保镖、车夫皆已起床,在门口捂肚子弓腰排成了一队。

贾贯道怕下人看见他光着,退后一步斥道:“都起来干什么,还不早睡!”

“老爷呀,你快腾腾位吧!”有人硬挤了进来。

“唉哟,我是憋不住了!”另一人边叫边在茅房外拉了起来。

贾贯道见状,自是顾不得尊严羞耻,光进屋换了衣服。

那知,刚刚穿上一会儿,肚子里便又咕噜起来。他跑到院里,茅房还没有腾开,万般无奈,只得找了院中一僻静角落,排泄了一番,方才好受一些。

众人皆和他一样。十数个人,这个提着裤子进去,那个捂着肚子出来,整整闹腾了一夜,弄得大家一个个眼窝发青,面色苍白,仍然是越拉越厉害。

贾贯道分析是食物中毒所致,叫来客栈老板,怨道,“掌柜的,你昨晚的饭菜是怎么做的,吃得我们个个月复泄?”

贾贯道是读书之人,又当着官,颇知礼义,并未盛气凌人,只是问问罢了,没想到那掌柜的有眼不识金镶玉,竟不看看这群人是什么举动,什么气派,开口便摆出一副地头蛇嘴脸,耍起横来:“你怎么说话的?我的饭菜怎么了?店里住的不是你一个,别人没拉,你们拉了,谁知道你们吃了什么?你也没看看这是什么地儿,是你家门口不是?你也不打听打听爷们是谁,是你想欺负就欺负的人不是?”

贾贯道身为县太爷,哪受过这气,当即也拉下了脸,提高了声调:“你这是什么话?欺我们过路的不是?告诉你,我们是台人,还没出家门口哩。这儿的府台我不生,你要是真想挨板子,我让人把他叫来!”

“哟咳,是个有本事的,还认得大官?你知道我叫什么?我姓朱,外号“猪头肉”、“没人惹”,生下来就跟三国张老三一样,除了怕害病,别的什么都不怕。今个你既然抬出了这儿的府台大爷,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你的人昨夜不按时休息,惹恼了别的客人,今早上五个人退房离去,他们本来都是要住一个月的,这损失你得包赔;你的人不讲卫生,满院子拉屎,严重破坏我这儿的卫生,损害我店名誉,也得罚款,一处屎尿罚银子十两,总共是二十处,合计二百两。加上五个客人一个月的住宿费和你们应交的店钱,你给爷们留下五百两银子滚蛋,否则,这个院子你休想出去!”说罢,把手一挥,一群凶汉便一齐向贾贯道围了上来。

贾贯道的两个保镖都是衙里捕快,本来武功可以,无奈昨晚拉肚子拉了一夜,都是筋疲力虚,上前交手几招,便被那群凶汉揍了个嘴啃泥。

贾贯道正无计可施,贾似道带着翁应龙、廖莹中、宋京和挑着担子的两个挑夫走进了大门。

贾似道在台州吃喝嫖赌,官场、商场、黑白两道,到处都有朋友,做这个让他哥一行人食物中毒拉肚子的兄自然不费什么力气。台州是台到临安的必经之地,贾似道得知他哥出发时间后便派人在路口盯着。贾贯道住进了朱掌柜的客栈,他便住在不远处,让朱掌柜下泄药闹事。这会儿听说事端已经挑起,他方才装着不知伸出头来。

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便高声叫道:“喂,猪头,猪头在不在?昨晚是不是有个姓贾的客人住这里?”来到院里,见双方对峙,方才装做大吃一惊叫道:“啊,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朱掌柜急忙迎上前去:“唉呀,这不是贾公子吗?听说你到嘉兴府当官去了,怎么会来到了这里?什么时候回来的?咱哥们可是二年没见面了。这一次可要好好在一起喝一壶!”

“少他妈罗嗦。我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贾似道望了贾贯道一眼,假装愤怒地问朱掌柜。

“这小子仗势欺——”

“放你妈那狗臭屁。什么‘小子’?那是我哥,你知道不知道?”贾似道训罢,忙奔向贾贯道。“哥,我回到嘉兴,也为姐姐和小公主准备了一份薄礼,可抄近路快马赶到台,听人说你已经从大路出发了。我们连夜追赶,一路询问,方才打听到您昨晚住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贾贯道正无可奈何,见他赶来解了围,又听说他为小公主另备了喜面礼,同根之情禁不住涌上心头,遂向贾似道诉说了昨晚中毒拉稀之事。朱掌柜本是为贾似道作局,这会儿见贾似道已经出面接手,当然给予密切配合,连连向贾贯道赔不是。

贾贯道一行还在拉稀,贾似道当然也就顾不得向朱掌柜追究中毒责任。他一面和宋京、廖莹中伺奉众人卧床休息,一面让翁应龙马去请先生。

不一会儿,翁应龙带了一个据说是台州名医赶到客栈,对众人问了症,把了脉,开出了方子。翁应龙又马将药抓齐,令朱掌柜找了几个药罐,支在檐下,咕嘟嘟煎熬起来。

如此忙活了两,车夫、仆人、保镖的病情均皆好转,惟有贾贯道不但不见轻,而且日益加重。他不仅饭吃不下,水喝不进,且还是又吐又泄。

贾似道见哥哥病情加重,装得十分焦急:“哥呀,眼看喜日迫近,这可怎么办哩?喜面宴娘家是主客,咱要不到,别人不议论吗?皇上不怪罪吗?”

贾贯道听了,便要带病启程,可刚上马车,还没出发,就又拉脏了裤子。

贾似道将贾贯道扶回床上,一面帮其换衣,一面说:“哥,不如这样吧。你先在这养病,我替您押着车先走。车队速度慢,单骑速度快。待您病愈,快马直追,再把耽误的时间赶出来,您看可以不可以?”

事到如今,这不能不说是个抢时间的好主意。贾贯道别无他法,只得点头同意。贾似道便令贾贯道的保镖留下,并令宋京也留下帮助请医拿药,自己则和翁应龙、廖莹中一起押着车队向京城进发。

到此时,贾贯道已经全进套中。

贾似道事前已将那先生高价买通,那先生自是按嘱托开药,何况还有宋京留下监督执行,贾贯道的病情哪能会好?

贾贯道刚能吃下一口,说要出发,那先生便将泄药下上一把,他便又拉得起不来了。

如此六七,他肚里没食,刚开始吐泄的是黄水、绿水,到后来越来越红,竟然如血一般,躺在床上,气都喘不匀,哪还有力气去追赶贾似道?

此事经后人敷衍,编造了一段奇闻,说贾似道二十一岁命运已转,本应出头,贾贯道硬要压制,阻其进身之路,方才出门便大病不起。要不,何以随从皆能痊愈,惟他越治越重?此说明显是贾似道令人编造。

又有:一日,贾似道跣足而卧,适有善于相法之人前来,见了似道双足,再三嗟叹!胡氏问他何故嗟叹?那人道:“令郎贵极人臣,惜两足心深陷,名为猴形,恐日后不免有万里之行,因此叹惜!”胡氏闻言,惟恐似道堕落家声,严加管束。似道甚惧其母。后人有诗咏此事道:当年富贵付猴形,饮博场中几醉醒;相法若应为太守,可无万里叹伶仃。

此皆有捕风捉影编造之嫌,不足为凭。特正之。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御筵上的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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