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谱 104、宫中急柬

作者 : 杨山林

104、宫中急柬

104、宫中急柬

贾似道知澧州的官职,相当于后世的地级市市长职务,虽说与军器监正卿级别只高半级,但在京城同称就有几个品级不相上下的,常常为了排座次争上争下生出许多事非,而到了澧州,那么大一片地方就他一个人官最大,高皇帝远,等于是惟我独尊,老子下第一,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他领了官告,置办了相应执事物件,便带着廖莹中、翁应龙、宋京、楚娇娇几个亲信,轻装赴任,来到了澧州。

他抱着为自己争脸,为姐姐争光的心思,吸取在京教训,总结官抄验,自是小心谨慎;廖莹中、翁应龙等人都觉得主子是一方土皇帝,自己便也水涨船高,成了羊群的骆驼,比在京城碰见个卖菜的就可能与朝中高官有什么转圈瓜葛,整小心翼翼强多了,一个个也都高兴得升了官似的,纷纷出谋献策,尽力辅助。拜庙上香,清仓盘库,巡查监狱,视察城防,对簿点卯,传考生童,拜访乡绅,处理积案——新官上任几把火,很快树起了清官能臣的高大形象。

紧接着,他以快出政绩为宗旨,布施恩德,整顿吏治,鼓励农耕,减赋轻徭,村寨联防,狠抓治安——正如后世官场习惯说的那样,“只要真抓实干,面貌一定大变”!

贾似道有了成绩,当然要及时向上边奏报,当然也少不了重复统计,以点乘面,“筑一条陂吹成一道坝,栽几排树吹成一片林,挖一个塘吹成一片湖”的夸张。反正上边也不来察看,来了用好酒好菜糊住他眼,土特产堵住他耳朵,也就独木成林,老桥变新桥,确实“旧貌换新颜,形势一派大好”!如此三年,贾似道述职年年得优,赢得了赵昀多次夸赞。

“好官并不是很难当啊!”贾似道常常这样感慨,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我不过在听治安工作汇报时随口训了句:“是盗匪多还是百姓多?”他们便立即出台了村寨联防的详细措施,四县各村寨便闻风而动,训练保丁,设置警报,夜晚巡逻,互相支援,灭了盗匪气焰。

“我不过下乡游游转转,到保、寨看一看,人们便夹道欢迎,道辛苦,谢恩典,好像我真的出了许多力,流了许多汗,为他们救了苦难似的!我不过下马向村头的老人问声好,进到院里看一看,看见可爱的女圭女圭抱一下;不过经经手,将朝廷拨发的、募集的钱粮发给灾民;不过履行职责,公平判案;不过为了让百姓不闹事,改了原来杀鸡取蛋的旧章,减了一些不合理的杂费,——老百姓便感动得热泪盈眶,说我爱民如子,是古今难见的青!甚至有人把我的画像敬到神台上,日夜焚香敬奉,把我当做救苦救难的菩萨!

“皇上给我的俸禄不低,我还有几百亩的职田,娇娇在城里又开了个店,收入也很可观。我不缺银子,不忍心在瘦蚂蚱身上剔肉,不过禁止了下边衙役一年三节的孝敬。大家便异口同声说我清廉,掏心窝子待我,维护我,为我拼命干!

“当官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不受欺侮吗?不就是为了体面吗?不就是为了荣耀吗?我不是一切都有了吗?无论是百姓还是下属,见了我都是满脸尊敬的笑容;无论什么场合,我的位置总是排在上边;我的笑会在全场荡起笑容,我的骂能让全场同时苦脸,我的目光能牵动随行所有人的眼珠,我随口讲几句话,下边就会掌声不断;人再多,场面再乱,我只要走进去,便会雅雀无声;话题再多,我只要不耐烦地挥一下手,‘这事不要说了’,那话题便打上了句号——”

贾似道常常这样回想,这样感慨。他觉得当官很容易,很快乐,当好官也并不很难!他决心当一个好官,把澧州治理成全国的样板,为自己争光,也为皇上、姐姐争光。

这,贾似道带着几个亲信正在衙中商议事务,突然铜铃叮叮骤响,一驿卒快马奔至州衙,直奔上房。

翁应龙见有急件,抢先奔出,上前接过信函,捧给贾似道。

贾似道接过拆开,见上面写着:“公主仙逝、贵妃娘娘病危,速回,董”几行大字,像冷不防被人打了一记闷棍,当即便头晕目眩起来。

虽是同父异母,他与姐姐的感情却十分深厚,甚至超过了一般的全亲同胞。哥哥贾贯道对他没有好感,史氏娘虽然也对他昵爱,但与亲娘当年的隔阂却很难消除,表面的母子亲情掩盖不了互相利用的虚假。

惟有姐姐贾蓉,把他当亲弟弟对待,让他感受到了血脉深情。

亲舅如父子,他对小甥女的感情更是十分深厚。每次回京,给赵昀和姐姐及有关人员的礼物他连问也不问,是买土特产,是买磁器、绸缎,全交廖莹中经办,而给小甥女带些什么,他总是挖空心思想了又想。

为编一个精巧的蝈蝈笼,为塑一个可爱的小泥熊,为做一个漂亮的小风车,他总是遍访民间高手,并且常常揣模着瑞儿的喜好,陪在一边指指点点,让增添一些装饰或改进一些样式。有一次,为了给瑞儿捉一只漂亮的蝈蝈,他竟然带着翁应龙、宋京打着灯笼在野外跑了半夜,差一点被夜巡的兵丁当流匪抓了。

他心中十分明白,信柬不可能是假的,姐姐和瑞儿一定是有了大祸,但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一定是有人模仿董公公的笔迹,在戏弄我!”他只能自欺欺人,强迫自己这样分析着,尽力做作着泰然自若,但是潜意识中的巨大惊恐、痛苦却怎么也压抑不住。他的嘴唇颤抖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廖莹中小心地问道。

“哪个王八蛋吃了豹子胆,跟爷们开这玩笑!”大概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惊恐与慌乱,贾似道怒火陡发,气急败坏地将信扔在地上,破口大骂着。

廖莹中上前将信拣起,认真察看了一番,小声说道:“大人,封套、笺纸均为宫中专用,是董公公的字迹无疑!”

“你说什么屁话!我年内回京,姐姐身体康健,还陪我吃饭,给我夹菜,并且对我这届期满是想连任还是回京,征求我的意见。比起过去,她饭量有增,酒量也明显大了不少。她身体那么好,怎么才不到半年,就会病危呢?瑞儿身体明显长高许多,比过去也胖了一点,并且早上起来练拳舞剑。她还让我再回京给她带蟋蟀罐、蝈蝈笼呢,怎么会突然——这一定是哪个王八蛋恶作剧,查出来,我扒他的皮!”

诅咒公主、娘娘,这是砍头大罪,对自己毫无益处,官场仇家决不会干这有害无益的勾当,何况封套、笺纸无假,董宋臣字迹无疑?

廖莹中不敢强辩,说道:“要查也得在京中查,大人准备一下,我们回去一趟吧?”

“准备什么?你留下处理日常政务,宋京、翁师傅,备马,出发!”

他边说边向门外急走,但两条腿像突然冻僵了似的不听使唤,一个踉跄,栽倒在了地上。

众人将他唤醒,要请医看,贾似道坚持要立即出发。大家不敢违拗,只得留下廖莹中处理日常衙中事务,由翁应龙、宋京、楚娇娇随行陪护,乘车驶出了衙门。

一辆轿车,三匹健马,日夜兼程,向临安奔驰着。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公主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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