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珠未睡,绣楼这片瑞兽脊的房舍仍是灯笼高挂,灯火通明。
内室里,紫烟袅袅,奉珠正和李姬阳下棋,这番才仅仅是下棋,论棋力奉珠远胜李姬阳,便见这棋盘上,白子咬住不放,步步紧逼,似是要一雪前耻。
“认输了吧,你已无路可退。”奉珠得意的看着李姬阳,定要看到他蹙眉她才会开心。
“输了。”他倒是不扭捏,输了就输了。
“你这人,看起来精明奸诈,筹谋算计的,怎么在下棋上这般力弱。”
“谁说有大智谋的人就非要下得一手好棋呢,我便是一个臭棋篓子。”他一笑并不以为意。
“瞧你得意的,自己倒是把自己夸上了。好不知羞。”奉珠羞他。
“事实如此。”
“娘子,那个杜总管好没有规矩。他竟私自领了人进来。”绿琴急匆匆进来忙欠身禀报道。
“现在到何处了?”奉珠瞧着李姬阳仍不动如山的模样,她也安稳下来。便慢条斯理问道。
“到咱们门口了。亏得娘子尚未换衣就寝。”绿琴跟在奉珠后面,伺候奉珠在首位上坐了。
“让他们进来,这个时候了,我倒要看看是谁?”
“是寡人。”门外韩王让仆人伺候着月兑了披风,自己找了地方坐了。
“你又来做什么?我上次说的还不清楚吗?”奉珠柳眉打结。
“和你做一笔买卖如何,你屏退了左右,只有我们二人私下里说。”韩王盯着奉珠道。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什么买卖要和你谈,请便,让白叔过来送客。”奉珠说罢便想返回内室。
“我知道你屋里有人。”韩王跟着站起来不慌不忙道。
奉珠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来,傲慢道:“有与没有,你待要如何?又同你何干?少多管闲事。你一个王爷不去忙你的军国大事,总是纠缠在儿女情长之间,你不觉得自己很窝囊吗,我都看不起你,”
韩王冷笑一声,近前几步,道:“我忙与不忙,我窝囊不窝囊自有懂我的人,也不需要你的看得起。我来就是要和你商量一个两全其美的计策,成你之美,也成寡人之美,如何,让你的丫头都下去。”
奉珠往内室看了一眼,便道:“你们都下去。”
“是。”绿琴答应了,打发人都下去,自己也去门口守着。
“你可以说了。”奉珠又在榻上坐定,等着这个王爷说出一朵花来。
“很简单。寡人娶你也纳遗珠为孺人。你先别发怒,让我说完,我知道你那屋里有人,寡人不管那人是谁,你当上本王的王妃之后,寡人也不会管你的私事,你仍然可以和你的情人逍遥快活,你也不要管寡人和遗珠的事情,更不要为难遗珠,甚至,你若看中寡人,寡人亦可以与你春风一度,你只要在我母妃面前为遗珠美言几句,在你母亲那里让你母亲认下遗珠为嫡女,于你没什么损失,我们各取所需,如何?”
“这样的办法都让王爷你想出来了,我真是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若非这件事情里面牵扯进去了自己,若是旁人的事情,她听了定会拍掌大笑,当成是笑话,而今这笑话竟然就站在自己面前,却只觉得荒唐,大大的荒唐。
“王爷你可真开明啊。”奉珠是发自真心的感叹。
“你也无需冷嘲热讽的,只说我这主意你同意还是不同意吧。”韩王猛的一拍桌子,逼问道。
“同意如何,不同意又如何?王爷你可要说清楚,我胆子很小经不住你吓。”奉珠冷哼。
“同意就是最好的,我们两相无碍。不同意,那么,就不要怪我无情了。”韩王三番两次被奉珠狼狈赶出去,早已怀恨在心。他堂堂一个至尊的王爷,三番两次亲自来访,她却依然冥顽不灵,那么就莫要怪他心狠了。
“李元嘉!”奉珠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来,慢慢道:“你好好看看我,我到底是哪里惹了你,到底是哪里让你看不顺眼,让你如此嫌恶?!之前,我上赶着你给你造成很多不便,这个我道歉,是我自己自作多情,我认了。可是你呢,看到有一个人这么喜欢你,你就算不喜欢我,是不是也该同情一下我的痴心呢,可你倒好,只我喜欢过你,你就要把我当成仇敌吗?”
奉珠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高昂着头继续道:“别人喜欢你,你就算不喜欢,可也不能糟蹋吧,也不能把喜欢你的人当仇人吧。你总不能觉得别人喜欢你就是污染了你吧,是,你有身份有地位,是皇族,可你这般的恶劣,迟早是要自食恶果的!”
奉珠口气一转,便冷冷道:“更何况,而今我视你为洪水猛兽,你又反过来纠缠、威胁,是何道理?原来你竟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只叹我瞎了眼,被你一副臭皮囊迷惑了眼。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再踏进我的园子试试,我放狗咬死你!”
韩王被奉珠说的哑口无言,少顷便抬起头来道:“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纠缠已无意。就算我娶了你,于我也没有好处,告辞。”
“慢着。这话我本不想说,可既然你今夜来了,那我就多一句嘴,自己做下的事情还是担当起来的好,别让我厌恶你的同时看不起你。你好歹也是一个有封邑的王爷,别敢做不敢当的像个孬种。”
“你这话什么意思?”韩王一惊,立时问道。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应该清楚。忘了告诉你,今日白裴燕来找过我,还听说你去我家提亲了。劳烦王爷告之,你这是闹哪般?唱哪一出?”
“她竟然来找你!”韩王恼怒之色明显,恨恨道:“在我府中闹的还不够吗,我都已经说了会给她一个孺人的身份,她还要如何!当真是得寸进尺。”
“你们的事情我不管,往后还希望王爷不要再来,我这里不欢迎你。恭送王爷。”奉珠不给他留一点余地,欠身行礼送他走。
“寡人这就走。”韩王自觉失了脸面,讪讪然甩袖而去。
等出了牡丹园,站在大街上,韩王顿觉空寂冷清。
“王爷,还要不要继续盯着?”仆人道。
韩王冷笑一声,“给寡人盯着,寡人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的情夫是谁。总有用得着的时候。最好给我逮住了他!听明白了吗?”
“是,王爷。”
墙头上,宝庆戳戳安庆,指着下面的韩王,在安庆耳朵边上密语道:“这个是主子的第一情敌,你知道怎么做的吧。为了尽快结束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为了尽快帮助主子抱得美人归,安庆,你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安庆并不为所动,不听宝庆教唆,抱剑在胸,像一座石雕一样坐着。
“好吧。再说一个理由,如果你想尽快摆月兑这种鸡毛蒜皮的琐事,那么,兄弟,去吧,相信哥,不出一会儿工夫,主子就会亲自出来吩咐。你要是先一步窥得了主子的意思,得了主子的心,主子肯定不会舍得让你继续干这么小的事情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墙头上的安庆就“唰”一下没了踪影。
宝庆像弥勒佛一样笑得好不“慈善”,得了,憋了这么些的郁闷之气,够那个王爷喝一壶的了。
“主母哎,奴才为您出气。”
这时便听墙头下一声冷哼,“你倒是乖觉。”
宝庆嘿嘿一笑,小声的和李姬阳道:“主子,奴才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就不下去给您请安了啊。”
“嗯。”月色下,李姬阳背手在后,在原地踏了几步,道:“就是这几日了,给我准备好必须的东西。扬州生意上的事情你总揽,这次我只带安庆去就可。”
宝庆面色一凛,道:“是的,主子。”
“让安庆挑几个人出来给阿奴用。”
宝庆想了想,便猜透了李姬阳的用意,却故意道:“再给主母挑几个武婢送进去?”
“越发没规矩了。”李姬阳不爽的瞪了宝庆一眼。
“嘿嘿,知道知道,外头用的,时刻记得把未来主母的消息传递给远方的主子您。”
“我总得给你找一个厉害的婆娘管着你。”李姬阳淡淡哼笑。
“从你主母的几个大丫头里面找如何?我瞧着那几个都是好的。”
“这个、这个。”宝庆脸色微囧,立时哑了。少顷便大方笑道:“听凭主子做主就是。”
“你倒是一个不害臊的。”
宝庆月复诽:主子你都登堂入室了,奴才我连小手都还没碰过呢。
绣楼里,奉珠让人把杜总管绑了扔在地上,看不出喜怒,悠悠道:“这几日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倒让我没腾出手来处置你。”
这个杜总管一听便舌忝着脸道:“大娘子,奴才是大少夫人娘家远方表亲,大娘子你多少给大少夫人点脸面,且绕过奴才这一回。奴才胆子小,一听到是王爷就吓得没了主意,这才忘了禀告就私自带了人进来的,奴才不是故意的,再也不敢了,求大娘子饶恕这一回。”
奉珠笑了笑:“我呢犯不着和你一个奴才生气。你不提我那个大嫂还好,你既然提了她,少不得我要在心里掂量掂量。”
杜总管一听脸颊上那颗黑痣,黑痣上的三根毛高兴的抖了抖,心想小姑子到底还是怕嫂子的,国公府的爵位到最后还是大郎君的,到时大少夫人就是当家主母,他还能更上一层楼,顶下府中郝大总管的位置不成问题,越想他越是美滋滋的。
奉珠观他神色,冷哼一声,道:“来人,给我拖出去打,打他三十大板,打完立时撵出去,不准许他带走府里的一枚铜板。不用知会府里,我的园子我还做的了主。旁人还管不得我。”
“是。”白老叔命人来把姓杜的捂了嘴叉出去,便拱手道:“大娘子,晚了,您早点睡。”
“下去吧。”奉珠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起身往内室里去。
“娘子,怕只怕这个杜总管会回去告状,大少夫人少不得要来闹一场。”锦画提醒道。
“我正等着她呢。我还就怕她不来闹。偷运了我的牡丹私自卖了换钱,这比帐还没和她算呢。我已经写好了花笺给元娘,里头有让元娘帮着做的事,明日咱们牡丹园有小宴会,我必得杀杀她的威风。我还得在府里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若不让她闭嘴,我如何能快活。”
“再说了,阿娘精神越来越不好,若是任由着她嚼舌根,阿娘得有多少气受,咱们不管她,只找她亲娘问问是怎么教的女儿。明早我亲自回府接阿娘去,这宴会还得用了阿娘的名头才好。”
“是这个道理。”锦画帮着奉珠在内室里一扇屏风后头换了睡裙,点头道。
“好了,我这里没事了,你们自己去睡吧。”奉珠见李姬阳自觉的没在床上躺着,颇为满意。
见丫头们都走了,内室里只有两盏灯两个人,李姬阳便光明正大的盯着奉珠瞧,半含笑道:“是这么回事,似模似样的。”
奉珠搬了床上的一张被子扔给他,自己钻进被衾,没好气道:“不这般又如何?我到底不是儿子。繁琐的记账我不懂,吓唬人的事还是能干的,还很有经验呢。”
“我告诉你,今晚上你必须在那张榻上睡,不然,看着没?”奉珠从枕头底下拿了剪烛花的剪刀在手,朝李姬阳挥舞挥舞,得意道:“瞧着没,再胡来就在你身上扎一刀。”
“被你扎死了也无怨,前提是得手了。”他放下手中书,并不急着登床抱美人,而是开始宽衣解带。
“不准月兑衣服!”奉珠捂着眼小声抗议。
“睡觉哪有不月兑衣裳的?”说的理所当然。
“但是这是我的屋子,我的屋子里你不准月兑衣服。”
“既然如此,只好遵从。”腰带解了,他袍袖一挥,房中两盏灯皆一起灭了。
奉珠怕黑,啊一声叫出来。
“有我在,你怕什么,长夜无聊,我们说些故事如何?接着昨晚上未完的故事,从前有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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