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正在绛芸轩栏杆外木板上坐着的奉珠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撒了鱼食给池中锦鲤,便道:“昨夜也是这声响,咱们隔壁那边是要做什么?”
“我也听着了,本来睡得好好的,又被他们给吵醒了。”遗则垂腿在水里逗弄锦鲤,随口道。
“奴婢问了,我爹说咱们邻居那位老将军家要搬迁回老家,现在那宅子已经卖给旁人了。许是宅子新主人觉得哪处不好,正在推到墙壁休整。”正在摆放果盘的绿琴便答道。
“这般可就难了,咱们也不能让人家不整顿自己家不是,那就只有忍着了。总有完工的时候。”奉珠刚要月兑了鞋和遗则一起泼水玩。
青叶从石桥上过来了,见了奉珠先是欠身行礼,尔后便道:“大娘子快随奴婢到大厅去,京兆府衙派人来问你话了。”
“谁?谁要问我话,又问什么话?我可没犯什么法呀。”奉珠一听先是一惊,又觉哭笑不得。
“我的好娘子,快穿上鞋。”绿琴忙蹲去给奉珠穿鞋,扫平衣上褶皱。
“谁那么大胆,敢问到咱们府上来了,三姐我帮你揍他去!”遗则赤着脚从木板上一跃跳上石桥,霸气道。
“你一边玩去,口气挺大,架子挺足,可也得等你自己长大了,能耐了,有个一官半职了才行。你现在可还没有我高呢。”奉珠点了遗则脑门一下,便跟着青叶往外书房大厅里去。
穿花拂柳,踏过竹林石子路,出一个月洞门便是外书房。
从廊庑上望去,便见外书房门口站了两个手拿大刀的衙差,奉珠心中坦荡便是不怕的,只是觉得一头雾水。
“珠娘,你来。”房公指着自己身旁,让奉珠坐在那里。“莫怕。这是京兆尹周老爷,他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没什么事,不要怕。”房公拍怕奉珠的手。
奉珠前身给这位老爷行了礼,便挨着房公坐了,老老实实双手放在裙子上,垂着头,等着被问话。
“大娘子莫怕,下官略问几句,走个过场便可。”京兆尹和房公道:“若非前宰相裴老爷一状告到我这里,我是断断不敢来惊扰府上娘子的,房公见谅。”
“该当的。”房公捋须微笑,请周老爷问话。
“得罪。”京兆尹清清嗓子,看了房公神色一眼,便温和的看着奉珠问道:“大娘子,前日可有出城去?”
奉珠摇头,“不曾。”
“那么,前日未时三刻大娘子在何处,可有人证?”
奉珠抬头看了房公一眼,得到房公许可,便道:“儿那日不堪暑气,午时晕厥,到了未时一刻方醒,那之后,我母亲一直陪着我说话,直到戌时一刻,我们全家一起用了晚膳,尔后儿便安寝了,全府上下的仆婢家丁皆可以为儿作证。”
“房公,下官问完了。”京兆尹拱手道。
“珠娘你下去吧,仔细莫热着了。”房公瞧瞧外头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便嘱咐了小僮拿了纸伞送奉珠回去。
“儿知道了。父亲,儿告退。”奉珠欠身退下。
直到出了书房门口,也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想了想,便忽而想起裴飞燕的事情,若说真和自己又牵扯的也就只有裴飞燕了,而且自己还和她有过争执,如是这般,被盘问也就说得通了。
“房公,下官也是无可奈何才亲自上门来的。”京兆尹面有难色。
“本该如此。若仔细论来,你亲自登门也是不该的,你打发一个差役来,传了奉珠去公堂问话,这才是正理。你这是给我面子啊,呵呵。”
京兆尹知道自己的用心,房公已是接了,他便高兴道:“应该的、应该的。府上娘子金枝玉叶,如何受得颠簸之苦,还是让下官这皮糙肉厚的亲自登门来才是。所幸下官早想来拜访房公,不过就是趁了这个机会,专门挑了房公在家的时候上门来,房公没赶了下官出去,才是下官的荣幸。”
打了半日官腔,京兆尹这才把事情说了。
前日戌时,城外不远的果子岭上,有上山砍柴的樵夫在一间荒废了的小山庙里发现了裴飞燕的尸体,经仵作验尸,此女死去不久,大约时间就在未时三刻,万年县的县令立时画像张贴,找到被害人的家人,知道是前宰相家的娘子,便将此事上报了府衙。
裴公久不出仕,一直赋闲在家,默默无闻,没想到这一弄出动静来,竟是这样大。
裴公放下狠话,必要找出凶手,此案若是京兆府衙解决不了,他就告御状,告御状不行,他就去永安宫跪请太上皇。
京兆尹苦笑连连,“房公您看,下官也是被他吓着了。这才按部就班,一点也不放过。经由那位裴娘子身边的贴身侍婢彩蝶的口,得知了和裴娘子生前有过龃龉的一些人,这才查到府上娘子的头上,还望房公谅解。”
“无碍。这的确是大事。此案一出,让京中闺阁娘子们皆是心中惊恐,惶惑不安,该尽快找出凶手才是正理。我就不耽误你查案了,这就送你出门去吧。好好查,一定要尽快把凶手找出来,给裴公一个交待。万不可让他把太上皇请出来,你记住了。”房公提点道。
京兆尹连连点头,经房公一提点,他忽而也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发白,朝房公一拱手,提起下摆,抬起皂靴,带着衙差就急匆匆走了。
从书房出来,奉珠又去了卢氏那里,把事情告诉了一遍,免得卢氏干着急。
是夜,奉珠沐浴完毕。让丫头们熄了灯,内室里只留了一盏,昏黄如萤。到了后半夜,星辰拱卫,明月高悬。
奉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安稳,所幸披衣下床,推开窗,半躺在窗下榻上,仰首看月。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月下西楼,奉珠迷迷糊糊就要在榻上睡过去,忽听珍珠帘动,奉珠惊的一下子坐起来。
还未知何事,便有一黑影俯身压下来,刚要惊恐尖叫,便被人捂了嘴,就听他道:“是我。”
一听是他的声音,奉珠惊恐未定,眼泪珠子不受控制的就啪嗒啪嗒掉了不停。
滚烫的泪落在手心里,砸在他的心上。便溶化了他一颗冷硬的心肠,柔声道:“榻上凉,到床上去。”
他一身的冷气,抱着温热的她,奉珠揽着他的脖子,嗅着他一身的风尘味儿,竟是忘记要嫌弃他味道臭儿了。
眼泪只是啪嗒啪嗒掉,千言万语的,竟一时张口无言,一句话也不成行。
李姬阳往床上一躺,便觉骨头都要散架了。
怀里抱着温香的软腻,心中疼惜,便道:“莫哭了。我回来了。什么事都有我,你只要吃好睡好,等着就好。”
奉珠咬唇不语,紧紧捉着他的衣襟。
一双晶亮的大眼看着李姬阳,竟是忽视了他一脸的大胡子。
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奉珠道:“你要了我吧。”
李姬阳本是半睡不醒的状态,听到这话猛的睁开眼,低头和奉珠对视,看她眼泪过后,凤眸明亮如水洗,只觉她该不是说梦话,既然不是她说梦话,就是他魂牵梦萦,幻听而出的话,便使劲晃了晃自己沉重如铁的脑袋,拍拍她的背道:“乖,睡觉。”
他日夜不停,星月而来,浑身疲乏,脑袋不清,只当自己迷糊了。
“你要了我吧。”奉珠第二次说这话,已经是晕红了一张脸,却坚定道:“我不怕疼了。”
李姬阳实在提不起精神,脑袋疼的都要炸了,并未听清。
在奉珠额上吻了一下,便闭目难再睁开。
奉珠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勇气并不罢休,推着李姬阳又道:“你要了我吧。”
这回李姬阳没有声音,动作也没了,躺在那里昏死一样的。
奉珠便爬起来,一咬牙把自己身上的白裙退了,一身光果,爬到李姬阳身上,轻轻拍打着李姬阳的脸,努力叫醒他。
“你要不要我?起来,不要睡了,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还可以睡着?”奉珠开始愤愤不平起来。
她低头看自己的胸口,又白又女敕还高高耸立,为什么这个人还可以睡着?
这是为什么!
一开始许是冲动,但是现在奉珠觉得自己特别丢人,她一定要叫醒他,问问他。
“李姬阳你给我起来!”奉珠骑在他身上,又是扯耳朵,又是掐脸,终是把这人给弄醒了。
李姬阳朦朦胧胧睁开眼,便见两座雪山悬挂在自己头顶。
奉珠的乌发垂下来,骚过他的眼睛,他又看到雪山上竟然长了青翠的松柏。
这一定是做梦,他明明已经赶回来了。眼睛又渐渐合上。
奉珠气死了,又羞又恼。
捏着他的鼻子不让他喘气,看到他再睁开眼,便道:“我都这样了,你为什么不要我。”
差点窒息而死,李姬阳终是清醒了一会儿,待看清骑在自己身上的女子,李姬阳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伸手去捏了捏,惊得奉珠一下拍掉那贼手。
凤眸瞪大看着他,少顷,李姬阳只觉自己鼻子一热,奉珠便见从他的鼻子里涌出了两管血。
“你怎么流鼻血了?”奉珠双手撑在他胸膛上,还嫌弃灯光太过昏暗,俯身下去仔细看了看。
她不凑近还好,她凑得越紧,幽香窜进鼻端,那血又涌了一波出来。李姬阳猛的把奉珠掀开,低头让血留在床下痰盂里。
“你得病了啊。”奉珠好心的送上一张锦帕。
“穿上裙子。”李姬阳不敢扭头,粗声命令。
奉珠这才觉得羞赧,裹了被子在身上,哼了他一声。
“好了。”
李姬阳抬头时,顿觉一阵头晕眼花。哭笑不得,盯看着奉珠道:“我迟早要死在你这里,不是在床上,就是在你身上。”
“我可不敢杀人。我没杀人都有官府的人来家里问我呢,我要是杀了人,我就要蹲大牢去了。”奉珠蹙眉道。
晕乎乎往床上一倒,顺手把奉珠带倒,两人盖了被子,抱了一手滑腻在怀,李姬阳道:“月兑光了爬到我的身上,你想如何?”
“你要了我吧。我说的是真的。”奉珠咬咬牙,又重复道。
李姬阳翻身把奉珠压在身上,衔住她的唇儿,勾弄她的舌儿,辗转勾缠,很是想一口吃了她。
奈何,亲到脖颈,便呼呼大睡。
奉珠初陷进他的温柔里,抱着他的腰,老实的准备好要承欢,渐入佳境。
眼神迷离,嘴唇微嘟,饱满滴汁。
“嗯?”过了一会儿,体热渐冷,奉珠愣了。
这人不动了?这人倒下了?这人睡着了!竟然睡着了!压在她身上睡着了!沉重像一块铁饼压的她喘不过气,他睡着了!
奉珠羞愤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