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旭东听到她的声音,神情很复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很平静的说:“虽然很危险,但是她还在。医生说你营养不良,要注意饮意,其它的都没有什么问题。”
顾晴觉得连呼吸都轻了,手掌不住的在月复部模索。体会着那存在感不强的小生命。
感谢苍天,她在心里默默的说。
因为蓝易然,言旭东隐瞒了她很多天,那个时候,是不知道她怀孕了,而且这孩子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的,此时,他的心情不是不纠结的,一再三思后,还是决定如实告诉她。
言旭东暗暗打量了顾晴一眼,看见她抿着唇笑的模样似乎很开心,有些不忍,目光移向别处,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才缓缓道:“上个星期,s市那边给你寄了张喜帖过来。”
顾晴眼睛瞪得大大的,心下隐隐约约一沉:“谁的喜帖?”
言旭东眼神闪烁,尴尬地一咳,看着她那闪躲的神情,再不敢瞒下去,声音也压低了:“温慕言上个月在媒体面前,承认了和程津津的婚约,昨天是他们的订婚宴会。”
顾晴心中忽地一搅一拧,十分难过,手指暗自攥紧了床单:“他要和程津津结婚?”
“嗯。”言旭东看着顾晴的眼神很是复杂,一脸崇拜地说起温绍廷:“他向程津津求婚了,通过现场直播,可以看到昨天的订婚宴会很成功,很多人都去祝贺了。”r2yb。
顾晴瞪圆了眼看他。
“你不要瞪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易然对你的心意如何,别人不知道,你自己难道还不知吗?”。仿佛是为蓝易然抱不平,他沉眸看她:“易然也知道错,不像温慕言,他和那程津津有过一段不清的渊源,听说他们俩家很早前就定下婚约要联姻……”
怎么会?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爱上了温绍廷呢?!她明明说过喜欢的人是秦凌,怎么可以!顾晴一时间惶恐至极……程津津在骗她!所有都是假的!什么不认识温绍廷,原来他们早已经认识不浅!
言旭东冷笑:“他当你是什么啊?不是和程津津是真爱吗?他要对别的女人负责,不用对你吗?收到喜贴的时候,易然的病情还不稳定,我担心你的离开会对他身体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就没告诉你,如果那时我知道你怀孕了,我不会瞒着你。”
顾晴下意识就往后缩了身体,离言旭东远了一些,她愤怒极了,声音拔高了几度:“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寄给我的喜贴,你凭什么不给我?我留在这里是自己的意愿,不关任何人的事,你也没有立场干涉,你怎么能这样做?”
言旭东意料不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扯着嘴角冷冷一笑,言辞咄咄的说:“那个时候我确实有负罪感,但现在我不觉得,他让你怀孕了,还去和另个女人结婚,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真心对待你?”
顾晴看言旭东的眼神像淬了冰,冷漠极了,她笃定的回答:“他会!我相信他会的。”
言旭东不再争辩,只是无力的摇摇头,感慨万千的说:“我以为你经历过易然这件事后会成熟一点,没想到你的心境还是和当初一样纯净,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他从桌上拿过不知何时放在上面的喜帖,“我现在把这张喜帖给你,希望你能记住,至少你和易然是法律公认的夫妻,温慕言却已经有未婚妻了。”
顾晴看了一眼喜帖,别开了眼:“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只要他的手术做完,我就会离开。”
言旭东大概也猜到了这个结果。他苦苦一笑,把喜帖重新放回了桌上。
可是她,遇到事的第一反应,不是退缩和逃避。
这是他始料未及,也感到不敢置信的。就一也去。
他忽然觉得之前自己说的话像是打在棉花上,再看她果决的神情,没有因为自己的只字片语动摇半分。他一字一顿的说:“易然还在做手术,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说完,离开了病房,关上了房门。
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顾晴一个人。
言旭东离开后,她才放任眼泪流下来。病房的安静让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眼泪滴落到枕头的声音,难受得没有办法用言语形容,身体的疼痛都覆盖不了心痛。
这是报复吗?他在报复她在最后的时刻选择了蓝易然,所以他毫不犹豫的舍弃了她。
在面对脆弱的生命,她根本无法进行思考,只知道因为一已私欲而眼睁睁让他死在他们面前,这样残忍的事情她做不出,尽管她没有能力,但也也会为之争取,就算是没有任何感情,在面对一个陌生的小男孩时,也会愿意伸出援手,更何况是在一起朝夕相处几年的人?
这是报应,是老天在惩罚她,惩罚她贪心,想要无愧于心,又想要温绍廷的爱。
她能接受惩罚,可她还是控制不住难受。谁都不知道,她已经知道这个小生命的到来了,她甚至偷偷卑微的祈盼,也许他是个男孩,长得像温绍廷多一点,给他穿干净的新衣服,和他一起玩游戏,带他一起去游乐园,弥补她小时候的遗憾,把这些期待的快乐都一一奉献给这个小生命。
可是这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那个做了无数次的美梦此次在她的脑海里再也没有痕迹,她在辗转反复的夜里泪流满面,有些话,还没有来得及说。没有温绍廷,这一切的假设都失去了意义。
他把所有的好都给了她,她却没有好好珍惜,现在失去所有,是她自作自受。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任眼泪从眼角滑落在枕头上,濡湿一片。
※※※※
清晨,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顾晴刚睡过去,听到尖锐的铃声,睡眼惺松地从被子里爬起来,伸出手扭模到了桌上,在空荡荡的桌上四处扫动,才抓起手机,放到耳边,沙哑地应:“喂……”
她一愣,仅存的一点睡意也全给震醒了,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整理衣襟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不已。她努力要看清那些纽扣,却怎么也集中不了视线,只有一片模糊的水雾,最终,不知花了多大的气力方才穿戴妥当,往外面奔去。
她一路奔距,路很长,没有尽头般怎么跑也跑不到终点……
但是,她突然看清了一件事情,失去一些东西,活着也没有什么用……
他抱着她,他和她订了婚,她开始在脑海虚弱他们在订宴会上的幸福笑容……
那样清晰,清晰得叫她无处遁形。
从昨天开始,这样的日子,恐怖而沉重。
顾晴强忍激动情绪,迅速地往急救室的回廓走去,来到一号急救室,看到来回着急走着的言旭东,还有手术室里不停走出的医生与护士,个个脸色凝重而紧张。她的心提到嗓子眼上,看着手术室门板上的红灯一直不停地闪,身体微微发抖,朝言旭东走去:“他现在情况怎样了?”
言旭东转过头,看着脸色还有些许苍白的顾晴,喘息未定地说:“本来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但刚才突然出现了意外情况,他的脑神经压住了增生的瘤,现在要将瘤除掉,要是一个不小心伤到脑神经,随时会脑死亡,成为植物人!”
顾晴愣住,出乎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半点反应。
言旭东看了她一眼,本来还想说话,却还是摇摇头,不作声,脸色沉重地转过脸。
顾晴依旧静静站在原地,默默地盯着手术室的方向。
时间一点一点紧张地过去了。
期间戴着口罩的医生和护士数次从她身边无言地经过,每出入一次神情都加凝重几分,顾晴和言旭东默默等候着,谁也不敢上前打扰医生,更不敢问他们情况如何,只怕听到令人难以承受的噩耗……
“晴晴……”在静得只听见喘息声时,一个很动听的男声,清晰地传入耳边。
顾晴转过头,瞪着泪眼看着面前的帅气男子,穿着灰色的衬衫,打着正式的领带,戴着黑边眼镜,手拿一个棕色的公事包,一派邻家大哥哥模样地看着顾晴,这样的感觉,还是在两年前和蓝易然结婚时,才见到,当时也是他当公证人,时隔近两年,他们又见面了……
顾晴惊喜,“陈律师。”
其实不算隔了一年,去年那时候,她在书房外面也见过他一面。
“你怎么过来了?”
陈律师细看言旭东一下,对他礼貌颌首,算是问过好,才对顾晴缓缓地说:“很容易猜,是易然叫我来陪你,来往头等飞机,按时付酬,住宿是六星级酒店。”
顾晴怔住。
陈律师打量她吃得圆润的脸,却掩不住神态的憔悴,他先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然后才打开手中的公事包,从里面拿出一份协议书,递到她面前,“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什么,你应该都想到了。”
顾晴感慨地接住,看到离婚协议书上蓝易然的签名,还是愣了。
一直以为都想要和他离婚,除了这次,没有想过要将死之人承受这样的痛楚。
可是,此刻,她只希望他可以有知觉地离开手术室,那才是真正的放她自由。
陈律师看着顾晴那崩溃无助的神情,他轻叹了口气:“对你来说,这个时候一定很难堪。”轻声说完,指着墙上,“你看见那个钟了吗?那支分针动也不动,真是可怕,就像现在我们的心,度秒如年,分分秒秒在受煎熬。但它其实前进的速度和平时没有不同,只是我们的心把感到了害怕,才会出现它越行越慢的错觉,心很脆弱,有时候你得哄哄它。”
顾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陈律师一笑,“走吧,我陪你一起去散散步。”
“他们可能会叫我。”
“你的手机放在身上,随时都能联系你,从外面赶进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医院后面有一个花园,此时春天,四周鲜花盛开,盈满了生活的希望。
“晴晴,”陈律师笑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懦弱的人,没想到事情会出乎我意料。”
顾晴迟疑地看着他,陈律师回忆:“易然在社交圈子非常有名,帅气,不羁,异性的朋友非常多,几乎认识他的女人都爱慕他狂放邪气的外形,我见过许多女孩为他寻死寻活,父母找上门要告他,所以当时你出现在门口时,我没有告诉易然,”顿了几秒,他沉思道:“我也没有想过,你会真的离开他。毕竟你当时看起来是那么爱他,比所有愿意为他跳楼的女人还要深爱。”
顾晴一愣,哭笑不得地看着陈律师:“这么说来,我要感谢您当初的成全。”
陈律师很淡定地看着顾晴带着感激又意外的目光,苦笑地摇了摇头,温和地说:“晴晴,即使是今日,你的心思还是一点没有变化,你比谁都勇敢,无条件地去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这一点,并不是谁都能做到,易然没有珍惜你,是他的这辈子永远的遗憾。”
顾晴怔怔地,不解地看着他:“你认为我勇敢?”
陈律师的语气意料外的十分笃定:“每个人都看得出来。”
“真的吗?”。
“我们这些人加起来乘一百也比不上你一半勇敢,你还不相信吗?”。
顾晴腼腆地一笑,这是让她感到意外的肯定,比起勇敢什么的,她更容易接受善良,温柔这些有时候算不上赞美的形容词,她不禁抬头,感激地看着面前唯一肯定她的人。
陈律师也微微笑了一下,这么多年的律师行业,让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所以在看人的方面上,很快练成了一种专业令人敬畏的精准目光,对于顾晴这样纯净如水的女人,他没有再多说,直接吩咐顾晴说:“易然名下还有一栋别墅,会转到你的名下,你要是不想住进去,去卖掉也够你们不干活安心地过完下半辈子。”
“我们?”
“你的小月复看上去有些微隆,难道不是怀孕了?”
顾晴轻轻咬了下唇,手指害羞地绞在一起,突然开心地笑了:“被你猜到了,只是我太瘦,看起来还有些扁,还以为大家都不会发现呢。”
陈律师伸手模了模她毛茸茸的头发,“你喜欢女孩吗?”。
“喜欢的,不过我更喜欢男孩子。”
“男孩子也有好处,将来可以帮你分担分担。”
顾晴点点头,只是她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还是生个像温绍廷一样聪明的小孩,小的时候一团软软的肉包裹在布里,睁着亮晶晶纯净的眼睛,再长大一点,就能鬼灵精能说会道逗人开心,像他爸爸聪明一点,如此就够。
就在顾晴沉浸在幸福里的时候,陈律师忽然说:“假使你想把孩子生下来,想要进蓝家户口还是可以的,只要先不要签离婚协议,你还是蓝太太。”
顾晴倒抽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着了解一切的陈律师,也许是经历过这样离婚诉讼的案子多了,他对这样的事情一直表现得淡然冷漠,就连此时的目光也是淡如水,她掩去目光里不经意流露出惊慌和狼狈,微微一笑,“我也不至于天真到不知道世上有再婚这件事。”
不可思议,现在的顾晴看似和以前一样弱不禁风,却让他有种强势起来的错觉。
陈律师也不再多言,淡淡一笑,拿出笔递给顾晴,“在上面签下名,你就自由了。”
顾晴接过笔,坦然地在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签完的那一刻,身心几乎放松了。
陈律师收过签好名字的协议书,重新放进了公事包里,就在这个时候,言旭东匆匆地跑了过来,对着他们激动地喊着:“奇迹出现!手术成功了!易然是上帝的宠儿!他不用这么快就离开我们了!”
陈律师在来之前也知晓了手术的危险程度,听到这一消息,张大了嘴,喜不自禁,不可思议地拍手叫好:“确实是奇迹。我们去看看他,这个好消息太让人震憾了!”
言旭东激动地重重点头,陈律师急切地回到了医院里,这一期间,顾晴却没有动弹。
言旭东脸上掩不住喜悦,兴奋地问:“快啊,一起去看看易然?”
顾晴摇摇头,“你替我转告他,谢谢他的礼物,从此以后不用再对我有歉意,他没有亏欠我,把剩下的时间用来过他想要的人生!我要和我的孩子,去找他的爸爸!”手掌扶着微微隆起的小月复,眼泪汩汩流下,上天,请让我再做一次你的宠儿。
一路奔跑,在言旭东的目光里,她迫不及待地离开医院,她此时归心似箭。
※※※※
从空无一人的家里出来半个钟后,她站在一栋高楼大厦面前,抬头便是温绍廷的所在的办公层,一如当初没有半点变化,却意外地感觉到陌生。原来,她这一个多月,竟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长。
顾晴站在温氏的大楼前,默默无语,直到日上三竿。
“顾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耳里,她转过头,只见一身黑白色职业装的林子宣朝她这边走了过来,见到她的脸时,却大吃一惊,“顾秘书,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脸……你的脸……怎么瘦了这么多?”
走在林子萱身边的还有陈晋,看到顾晴的出现,他饶有兴趣地看了两遍,“幸而我俩忘了一份文件打道回府,不然要看不到顾秘书这宝贵的一面了。”
林子宣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深渊,看着顾晴的脸,转念一想,忽然瞠目结舌地起来,上前拍了下她的肩膀,“顾秘书,大家都说你是去享福了,看来不是这样,你遇到什么事了?可以跟我说,帮得到的,我会尽量帮。”
“林助理,你忘记你的职务了?还不快赶回去拿文件,要是因为你的耽搁而丢了合同,到时候就不知道是谁帮谁了!”陈晋眸子里没有半点感情地看了眼顾晴,又转过脸看着林子萱,语带威胁道。
“哼!”林子萱鼻子里喷出一股气,不屑地道,“有什么好嚣张的,小心哪天我做了你的上司,到时候看我怎么对付你!”说话间怒目瞪视他,甩着袖子皱着鼻子离开。
才一个月的时间,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就已经变化得如此之大,那温绍廷呢?
顾晴垂下头。
陈晋没有再看一眼顾晴,向前走了两步之后又转了回来,他再次转过脸用着漠然的眼神看着她,严肃地道:“顾秘书,你是过来跟我辞职的?”
顾晴不出声。
陈晋面色一沉,“难道是过来收拾东西准备永远离开不回来了?”
顾晴不出声。
陈晋继续猜测着,“难不成,难不成是蓝易然花花肠子又发作了,你被他抛弃了?啧啧!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了不得了,你应该不知道吧,现在慕言和程津津订婚了,你若和蓝易然没戏了,再回来找他,他一准会更加瞧不起你!不说一声就走,翻脸不认人,踩着他的肩膀往上爬,那都是小事!主要是这么多年,我没见过谁做得像你这么光明正大,不带一点的掩饰,突然之间,就和蓝易然双宿双飞离开了s市,那一个月你们可风光了,成了s市的一大传说,特别是拉温氏财团总裁温慕言作为踩脚石,凌架于他之上的感觉不错吧……”
……
绍廷,绍廷,她喃喃地念着,心口一空,只有看不见的底的绝望。
她听着那些话,忽然觉得很无助,接着又极度厌恶自己,她莫名就哭了出来,字不成句:“麻烦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找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笑话,你还敢找他?你若心中有丁点儿在意他,一个多月前怎么会一走了之,枉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枉他为你密谋两年要自立门户,终于决定要踏出第一步,孤注一掷于在那一日带着你和他父亲坦诚。他这样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你爱护着你,你做了什么?你和着另个男人不声不息地就离开了,你这样的人,简直是连他的一根头发都配不上!”陈晋看见她的眼泪,更加冷血了起来,怒视着她,似乎觉得再怎么斥责都不够。
顾晴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眼泪流下来恍然不觉,他说什么……
陈晋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字字千钧地砸向她,面容冰冷,仿佛要将她往绝地逼:“慕言就是昏了头才会爱你,如今你听到他要和程津津订婚,就想要回来,妄想挽回他的心?实话告诉你,你只会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