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宋氏之所以会动心,就是冲着功名二字去的。今日她和那些贵妇处了一日,虽说人家对她还算客气,可她就是觉得自己和其他夫人是不同的。皇商虽说是名头响了一点,但是论起尊卑,还是一个商字在后头跟着。她想,要是靠儿子出头,兴许要等上十年二十年,可眼前不是有个女儿逐渐长成了么?若是姐儿嫁了官宦子弟,日后也得了诰命,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出去与人交际也是有几分薄面的。不过,宋氏又担心自己的女儿出身商贾,寻常的官宦子弟瞧不上眼,若是嫁了那些才子,又不放心,担心女儿又像芸娘那样熬着,还不知道几时能出头,于是就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侄子宋子俊身上。若是女儿真的嫁到宋家,这宋家可是自己的娘家人,娘在一旁照应着,二舅母又是舅母又是婆婆,就算想刁难儿媳,也得掂量掂量几分。这样好的人家是打着灯笼找不到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女儿一直说那些梦,若是真那样的话,岂不是害了女儿一生?可宋氏又反复想了几回,觉得这梦,兴许是凑巧发生的,也或许是女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偏偏又赶了巧,撞了一个正着,倒是把女儿给吓坏了。
宋氏和苏绛唇这么说,也不是逼着苏绛唇要答应,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在里头,见苏绛唇说出这番话,顿时让她又气又怒,她的娘家人是不好,但也没有差到这种地步。偏偏给自己难堪的,恰恰是自己的嫡亲骨肉,于是宋氏板着脸道:“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女儿家,莫要心思太重了。”
苏绛唇的眼泪眼看就要滚出来了,宋氏更加不喜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把父母当成豺狼虎豹,要推她入火坑吗?别说这亲事还没有影了,就算成了,做女儿家的,也只能听父母之命,哪里会有自己做主的余地?
“你回去好好想想,将女诫从头到尾看几遍。”宋氏打发了苏绛唇,然后半靠在交椅上。女儿小的时候要操心,结果大了,操心的事情没有少,反而更多了——
半夜时分,苏绛唇躺在拔步床上辗转反侧,后来,她实在是睡不着了,就点了一盏油灯,躲在床上看起书来。她如今最喜欢看的,都是那些杂记之类的,有些是野史传说。
看了一会儿书,她有点昏昏欲睡,人就迷迷糊糊的睡了。在半梦半醒之间,她回到了前世最后的一夜。
天很冷,她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走在街上,她去拍门,但凡看到的门,她都使劲的拍,用力的喊,求着人家开门,让她们母子进去过一晚。天越来越冷了,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了,抱着满脸冻的发紫的儿子,她躲在一个巷子里搂紧了他,希望自己的体温,能给他带来一些温暖。可惜,她还是没有躲过那晚的大雪,看着儿子逐渐冻僵的身子,她在黑夜里凄凉的哭叫着,可惜,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会去听。所有的人都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享受着温暖的地龙,与自己的家人围在一起吃着可口的饭菜。
苏绛唇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她猛地坐起身,就发现自己还是躺在拔步床上。曾经听人说,人生如梦,那么,现在的人生,对她来说,是梦,还是真实的人生?还是说,过去发生的那些才是真的人生,如今是梦。
模了模自己冰凉的手,仿佛又回到前世的那刻,冰冷的绝望,让自己无处可逃,刻骨的仇恨,终于在死前的那刻凝聚了一股非常大的怨气,她凭借着这股怨气,将宋府化为人间地狱。这样的人生,难道她又重新再来一次吗?不,宋子俊,赵婉婉,你欠我的,我还没有要回来,我怎么可以再走前世的路,再由那些人摆布自己的人生么?望着窗外逐渐出现的曙光,苏绛唇低语道:“既然上天让我重新来过,我凭什么要走过去的路?”这刻,苏绛唇感觉到一股非常大的力量,从她的心底涌出,她告诉自己,不论用什么手段,这段姻缘,她一定要破坏到底——
苏绛唇病了,当宋氏赶到女儿的屋子里,见到女儿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小小的脸蛋,在大红的锦被衬托下,越发的苍白憔悴。她心口顿时划过一抹钝痛,都说子女是母亲心口的一道疤,但凡身上有一丝疼痛,最心疼的那个人还是母亲。
模了模女儿脸,见她的脸上透着一丝青色,宋氏不禁暗暗责怪昨日自己说的那番话,实在是太过火了。
“娘—娘——”苏绛唇有气无力的叫道。
宋氏应声道:“你好好歇着,别想那些东西,放心w,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心疼你,心疼谁去?”
苏绛唇听了宋氏的话,微微闭上眼睛,然后又在下一刻睁大了眼睛道:“我昨晚又作噩梦了,梦里头,下了一场好大好大的雪,我一个人在街头走着,没有人肯收留我,我…”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宋氏阻止女儿说下去,不知道怎的,她竟然隐隐约约觉得女儿这番话里透着一丝古怪,好像她说的这一切,似乎曾经发生过。4633832
我保跟跟联跟能。苏绛唇没有再说下去,闭上眼睛不语,眼角却滑过两滴泪珠,刚好有一滴落在宋氏的手指上。望着女儿的泪珠,宋氏重重叹口气。女儿又怎么体会到她的心情?
请了大夫,开了几服药,宋氏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