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太夫人的嘴角抽了抽,最后,就化为一句:”年纪大了,总是有点小毛病,不碍事的。”那就好。”苏绛唇笑的很诚恳,”只要太夫人身子安康,我婆婆吃饭也香。”那是。”钱太夫人笑着应答:”我这个女儿,最是贴心不过。
苏绛唇的笑意并没有达到眼眸里,她昨晚就和苏锦交了底,才知道,这钱太夫人原来是继室,并非苏太夫人的亲娘,当初,老太君会看中苏太夫人,自然不是因为苏太夫人的能干,而是因为老太君和苏太夫人的亲娘是手帕交,怕苏太夫人日后嫁得不好,才上门求娶。说到这里,苏绛唇不有点佩服老太君的胸襟,换成她,肯定是不会为一个姐妹留下的孩儿费这么多的心思,最多是帮着找一户好人家也就算了,实在不行,银钱上搭一把手也算是仁至义尽
这番明枪暗箭下来,钱府的人都不敢看不起眼前的侯爷夫人,谁说是个没有见识的妇人?几句话,就让她们几个人吃了一个哑巴亏。不过她们就算心底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轻易说出来。带着苏太夫人游了一会儿的园子,然后又安排了一顿丰盛的午膳,接着,就到了晌午,钱太夫人就对苏太夫人道:”小時候,你最喜欢看堂会,今个儿,你有机会看个够了。
苏太夫人脸上含着笑问道:”不知道是哪出戏?”是金钗记。”能言善辩的年轻妇人开口了,苏绛唇现在已经知晓了她大致的身份,是大房的女乃,最会说话”好,这出戏好啊。”二房的太太开口道,”我就喜欢这出戏了。””说到这出戏,最精彩的还是月下相会这出。”二房的大女乃女乃开口道:”我每次看到这里,就忍不住掉泪。”
苏绛唇在心底冷笑,好一出月下相会!
许是大房的女乃看出了什么似的,突然出声道:”不知道表嫂喜欢看什么戏,说出来,让我们参详参详。””说到我啊。”苏绛唇带着一丝笑意道:”我不看什么金钗银钗的,这种戏,哪是正经人家看的。一折戏看下来,全都是教人男盗女的,没得正形。”苏绛唇看着钱家的人脸色都铁青了,丝毫不为意。金钗记,但凡有点脸面的人家都不会点这出戏,爱看这种戏的,也就是那些市井小民或者花花肠子的男子。拉着苏瑶的手,苏绛唇道:”尤其是女儿家家的,更不能看这种戏了。在这出戏里,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被一个丫鬟给带坏了。那个丫鬟说什么当红娘,我瞧着,那丫鬟满肚子的腌臜勾当,若不是这样的话,怎会让小姐出去和人无媒苟合?又怎会暗中帮小姐私相授受?据史书上所说,这金钗记里头的书生就是负心薄幸之人,始乱终弃不说了,还诬赖说人家好端端的小姐是。呸,这种腌臜的话都说得出,当初山盟海誓的時候,还说人家小姐是天上的嫦娥来着。最让人不齿的,等那个小姐嫁了人,还充什么表哥上门去私会。也亏那个小姐后来醒悟过来了,再也不见这种腌臜小人一面。临到老的時候,还不安好心,非要写出这么一出戏,往自个儿的脸上贴金。按我说,这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负心薄幸的男子比他更无耻的。””表嫂知道的倒是蛮清楚。”大房的女乃捏着帕子道:”我们这些看戏的人,只知道戏里头说的故事,可不晓得这里头有这么多的道道。不晓得,表嫂从哪里听说了?”
这是变相说苏绛唇的心思腌臜,表里不一,果然,女乃的话一说完,钱府的人都露出了一丝不屑。
苏绛唇扫了女乃一眼,道:”难道女乃不识字吗?就算不识字,刚才也应该仔细听我说话才是。我明明都说了,这些故事都是从史书上看过来的,若是女乃不信,把史书搬过来,我即刻点给你看。”
这话一出,女乃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是个能干人,偏偏不识字,苏绛唇的话,戳到她心窝子里去了。
苏绛唇看到她的脸色,也大约猜出什么意思,有些人家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就不让女子识字。可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多半也是没有什么远见。纵然是手腕了得,那都是虚的。”要我说,这看戏,就得看斩驸马这种戏。忘恩负义,抛弃结发,攀龙附凤,趋炎附势,竟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算计,你说,这种人,是不是比还不如?”
这席话下来,钱太夫人的脸色铁青一片,青筋直跳,”好,好,说的真好。想不到你有这等见识,苏瑶在你身边,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苏绛唇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太夫人的嘴里反话。不过,她还是笑着应和道:”承蒙老太太看得起,我不过是说一点拙见罢了。””拙见?”老太太皮笑肉不笑道:”我们阖府上上下下,可没有一个人说得过你啊。””那也是大家抬举我的缘故。”苏绛唇保持着微笑,”若不是各位太太和女乃女乃们给面子,我这张嘴再厉害,也说不过你们几张嘴,不是吗?”
苏绛唇表面上是说,钱府的人让着她,实际上,却是暗讽钱府的人轮流上阵,欺负他一个弱女子。钱太夫人听了这话,气的倒仰,偏偏不能撕开颜面,望向了苏绛唇的眼里,充满了敌意。
苏绛唇并不在意,钱府的人先给她下马威,后头又别有居心安排这出戏,这就是摆明了车马,不把侯府放在眼里,以为这侯府就是软柿子,他们爱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可苏绛唇是什么人,她怎会在这种有关尊严的事情上退让?”既然外孙媳妇喜欢看斩驸马,就让戏班子的人改了戏吧。”钱老太太毕竟是个经历风浪的人,很快就平息了怒气,反击回去:”按我说,这个结发妻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哪有做妻子的告丈夫的道理?何况,就算告赢了又如何?她还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反倒送了丈夫的一条命,她若是对丈夫有半点真心,我就不信她舍得丈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