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芸娘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目光变得凌厉起来。“那是自然。不过,我今日来,不是和你说这些话的。”
“姨母有什么话,尽管说说。”苏绛唇还是坐在榻上,目光沉静如水。
宋大太太看了苏绛唇这番姿态,暗暗心惊。按理说,宋芸娘说到这份上,苏绛唇就算不发脾气,脸色多少会难看一点。在家里的时候,她和宋芸娘两个人就预料苏绛唇会发火。两个人商量好了,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却不曾想,苏绛唇面对宋芸娘的暗示,竟然淡然至此。若不是她深得侯爷宠爱,那就是她在后宅里头必定有其他的布置,就等着她们上钩。
一想到后宅那些阴私手段,宋大太太汗流浃背。她突然觉得,这样做,兴许帮不到宋家,还有可能送羊入虎口。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只能咬牙,走一步算一步。若到时候苏绛唇真要使出什么手段,就休怪她这个做舅母的心狠了。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天底下的女人,哪个不盼着和自己的夫婿和和美美,一生白头到老。”宋芸娘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道。“可这世道,但凡有几个钱,哪个男人不纳妾?侯爷身居高位,日后的妾室,只多不会少,偏偏你的身份摆在那边,想要去弹压那些妾室,未必能压得住。一想到你以后的日子,我这个做姨母的,寝食难安啊。”
苏绛唇想不到宋芸娘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突然想起了一个词:伪善。这个世上,总是有些人,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做的却是利己的营生。“姨母不必忧心,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
“话虽如此,可你也得把目光放远点。”宋芸娘摆出一副忧心的模样,“俗话说得好,人无近忧,必有远虑。你如今年轻,容色正是好的时候,侯爷难免上心一点。等你生了孩子,姿色不如以前,就难保侯爷不会生了外心。一年两年的,还不打紧,可时日一久,吃亏的就是你。你身份上不显贵,弟弟又年幼,想找个人帮衬你,也一时找不到趁手的。若是遇到那些城府深的妾室,你拿什么和人家斗?”
“是啊,姐儿,我们都是你的亲人,难道会害你不成?”宋大太太生怕宋芸娘的话打不动苏绛唇,赶紧加一把火。“如今你还年轻,最信男人的甜言蜜语,却不知道,这世上男人的嘴,就跟老天爷的脸是一样,说变就变。与其靠着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不如先为自己打算打算,日后就算没有了宠爱,你也不必担心侯爷生了异心,刻薄你们母子。”
苏绛唇端起手边的官窑暗八宝粉彩水仙纹盖盅,假装忧虑重重道:“那我该怎么办?”
宋芸娘和宋大太太相视一笑,然后宋芸娘拉着苏绛唇道:“姨母想了一个晚上,帮你想了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苏绛唇欣喜道。“若是姨母的法子能解我的忧愁,我必定千金答谢。”
宋芸娘听了,仿佛看到那千金在眼前晃的情形,笑容加深了。“那就是给你找个帮手。”
“找个帮手?”苏绛唇古怪看了宋芸娘一眼,“怎么帮啊?”
“傻孩子。”宋大太太笑着道,“找个人帮你固宠,让侯爷没有心思找外头的女人。”
苏绛唇吃了一口茶,叹气道:“固宠,万一那个人心怀歹意,岂不是引狼入室?”若是宋芸娘和宋大太太听了这句话,懂得适可为止,她苏绛唇也不会为难她们。
可苏绛唇显然高估了她们,她们一听到这句话,就以为有戏了,笑的越发亲切。“怎么会?这外头的人自然靠不住,我们要靠的,自然是自己人。”
门门豪,,裁情情。“姨母这话,我就不明白了,这哪里来的自己人啊?”苏绛唇微微拔高音调道。
“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实诚。眼下,不就有一位吗?”。宋芸娘指了指大太太道,“紫菱是你大舅母所出,你和大舅母又亲,若是紫菱嫁过来做媵妾,日后你们姐妹二人联手,这侯府还不是你们的天下。”
苏绛唇闻言,不禁笑了,果然,她们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好个媵妾,好个姐妹联手,好个娥皇女英。“姨母说得是效仿娥皇女英吗?可惜,我怕,我没有那个本事做娥皇啊。”
宋芸娘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我可是好心好意帮你盘算,你不要不识好人心。说到底,若不是看在你是我姐姐骨肉的份上,这件事,我是懒得理会。更不会千辛万苦说服你的舅母,把她宝贝女儿舍出来给你做媵妾。”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是不是?我的好姨母。”苏绛唇加重了好这个字。“若不是你,我就不会有个好姐妹相伴,若不是你,我也效仿不了娥皇女英,若不是你,兴许我连在侯府站的地儿都没有,是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苏绛唇不愠不火的话,宋芸娘就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偏偏她惯会逞能,这些日子,又没有了何老太太的压制,就算偶尔为了妾室的事情堵心,依然没有减少她作为官夫人的威风。于是,她挺直了腰部道:“你知道就好,要是旁的人,我连看一眼”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绛唇泼了一身茶水。
宋大太太甩着帕子,上前帮着宋芸娘抹掉残留在她身上的茶水,顺道开口训斥苏绛唇:“姐儿这是做什么?就算长辈说的话,有些不中听的,你也用不着如此。传扬出去了,人家还以为苏家没有教养。”
苏绛唇冷笑,“舅母好大的教养,教养出一个千金小姐去当妾室,教养出一个千金小姐肖想自己的姐夫,传扬出去了,人家会怎么说宋府?我看好端端的一个宋府,就被你们这些腌臜妇人弄得乌烟瘴气,不成样子。”
“你——”宋大太太没有想到苏绛唇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瞪着一双圆眸道:“你目无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