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绛唇将手炉搁在一边,一双水眸望向了翠玉,“觉得我狠心?”
“不,奴婢不觉得,是主子宽厚,玛瑙姐姐才能留下一条性命。”翠玉也不傻,经过紫玉等人的教,早就明白,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就行了,千万不要露在面上。主子说往东,哪有丫鬟要往西的道理。
苏绛唇眯着眼睛道:“在马厩的日子是苦了点,好歹能留下一条性命,不是吗?”。想到前世,她连呆在马厩的资格都没有。若是宋家的人把她贬到马厩,任她自生自灭,她当初也不会变成厉鬼。
翠玉听着苏绛唇的话,有点明白了苏绛唇的意思。玛瑙犯下大错,不惩罚,侯府的规矩就成了摆设,打杀了她,苏绛唇却不想造下杀孽,何况,玛瑙好歹是夫人跟前的人,夫人若是赶尽杀绝,也容易寒了底下人的心。“夫人,曼娘已经逃走了,我们要不要去找衙门的人将她抓回来?”
苏绛唇听了翠玉的问题,微抿着嘴道:“去衙门报案,就说丢了一个通房丫鬟,至于要不要去抓,那是衙门自个儿的事情。”
翠玉不解地望着苏绛唇。
苏绛唇拨弄着手腕的玉镯子,漫不经心道:“明刀实枪的杀一个人容易,软刀子杀人,却不容易。”
叶曼娘或许到死都不知道,当日,苏太夫人要她签下卖身契,是自己的主意,更不会明白,一旦没有了路引子,她寸步难行。当然,作为逃奴的她,若是有本事瞒过别人一辈子,那么,就是老天爷厚爱她的缘故,若是瞒不过,等待她的,必定比死还要难受的灾难。
翠玉低下头,琢磨着夫人话里的软刀子,指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曼娘出了侯府,就朝着当日说好的接应地点走去。等她到了那个地方,将册子捧上去的时候,那户人家很热情招待了她一番。
酒菜下肚,她就有点晕乎乎,朦朦胧胧之中,感觉有人抱着她回屋,她也没有任何反抗。等那个人撕下她的衣衫,覆在她的娇躯上,她才意识到有问题。可她想伸手推开那个人的时候,全身无力,根本推不动那个人。就在她又困又窘的时候,一抹刺痛从身子下面传来,然后,她就昏过去了。
那个人强bao了叶曼娘几次,意犹未尽,然后又唤来了几个男人,一起轮jian了叶曼娘。叶曼娘想不到,自己设计了玛瑙,让玛瑙被几个小厮强bao了,她自己也遭遇同样的报应。
第二日,叶曼娘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青楼里,在她身上动来动去的一个如肥猪一样胖的男人。
叶曼娘忍着恶心,服侍完这个男人。然后在妈妈的嘲笑声中,她知道自己被人卖入了青楼里。
这个时候,叶曼娘才明白,那些人不过是拿自己做棋子罢了,什么帮父亲报仇,这是多么愚蠢的想法,当初,害死父亲的人,只怕也有他们一份子。
这个时候,叶曼娘再急再悔也没有用。她没有了路引子,身上是逃奴的身份,除了在青楼讨生活,她还能去哪里?
当然,叶曼娘也尝试过逃跑,可每次逃跑,唤来了却是更残酷的责打和鞭笞。渐渐地,叶曼娘变乖了,不再想着自己是叶曼娘,将自己当成青楼的芙蓉。兜兜转转,叶曼娘的命运,还是回到了青楼。
几年之后,芙蓉因为染上了花柳病,一裹草席将她扔到了乱葬岗。当然,这是叶曼娘的最后报应——
而这边的王丞相得到了册子,心月复大患解决了,就着烛火,烧掉了这本册子,至于叶曼娘,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过问一句话。对他来说,棋子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该怎么处置,他这个做主子的,是不会多加干预的。
当然,他也不知道,他的手下玩弄了叶曼娘,再将她卖入青楼换钱这件事。
不过,王丞相也没有高兴几天,因为魏仲文敲响了登闻鼓,状告文武百官贪赃枉法,徇私舞弊。
魏仲文被太监拉下去打了十廷杖,然后拉着去见皇帝。皇帝拿到魏仲文呈上来的册子,大怒,当夜,那些册子上所述的几个大贪官都遭到抄家灭门的惨祸。
第二日,文武百官上朝都是胆颤心惊,王丞相知道,这是暗地里被人摆了一道,他刚刚拿到册子,人家就把真的册子送到皇帝的跟前,偏偏这个时候,风声鹤唳的,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该如何做?当然,王丞相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他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法不责众,犯错的人多了,这上位的人反倒不好处置。至于查抄那几个官员的家,只怕是要敲打敲打自己。
想到这些日子,借着太后的手,皇帝借机削弱了王家在朝堂的影响,王丞相心底极为不痛快。可那个女人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血,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王丞相是不会牺牲了自己的女儿。
当文帝上朝的时候,众人山呼万岁之后,金銮殿里一片静寂,文武百官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文帝扫了一圈跪在地上的官员,嘴角掀起一抹冷笑,欺压百姓,瞒骗君王的时候,怎么就不见得你们害怕?当然,现在也没有到了要将这些官员尽数清除的地步。“诸位爱卿,起身吧。”
文武百官揣测不到圣意,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才缓缓起身,然后敛眉垂眸,与平日的言行大不相同。
文帝拍了拍手,让人搬上了一个巨大的铜炉,那个铜炉上正烧着银霜碳,时不时都能听到毕剥的声音。火红的焰火,将金銮殿照得一片通红。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皇帝这是要做什么?其中有几个胆小的官,早就吓得双腿打颤,以为皇帝要把他们扔进去烧成灰了。不过,那些人也不想想,皇帝能做这样的事情吗?那不成了昏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