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接到雁公子飞鸽传书,乌泰的武功已完全恢复,他们三人刚逃离牢房。乌泰与托木正打算召集旧部,重整河山。”乔诺向温如玉禀告。
温如玉呆立窗前,许久无语,背影看起来有些沉重与落寞。
“王爷?”乔诺不知道他是否听见自己的话,轻轻唤了声。
温如玉回过头来,神情怅惘,摆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乔诺躬身退出。
温如玉苦笑。
他派欧阳雁去乌萨,将自己的内功心法“返璞归真”教给乌泰,并让欧阳雁助他一起恢复功力。他原想让乌泰夺回王位,与康朝永世修好。可谁知现在景剀逼自己讨伐乌萨,两人势必要再次成为仇敌,他对他的承诺便落空了。
温如玉从来都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可现在,他要如何去面对乌泰?
皇上,他究竟作何打算?只是为了血耻而反击乌萨?还是兴起了开疆拓土的野心,先以乌萨开刀?
讨伐檄文已加急送到乌萨,此刻乌莽应该已经收到。
他想象不到洛花的反应。
仍然愿意保留记忆中那个潇洒磊落的洛花,而不是后来那个耍尽阴谋的人。他一直当她是朋友,即使一次又一次被她设计陷害,一次又一次几乎丢了性命。
他始终认为,她只是幼年不幸,心理有些阴影,然后又因为得不到他而钻牛角尖罢了。她本性不坏。
他不想将她逼到绝路上。
可是,他现在别无选择,他必须要去面对这些解不开的难题。
十万大军已齐集京城,三天后便是出征的日期。
刚刚与妻儿享受了几天宁静,又要面临分离。这一次,不知道何日才能踏上归程。
他转身出了书房。
他要去见景剀,问他一些问题。
这会儿再问,是不是太晚了?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其实问不问都得出征,只是想让自己安心些。
“玉哥哥,要去哪里?”景浣烟穿过小径走来,紫衣上沾了几朵落花,满身韵致。
温如玉轻轻拈起花瓣,微笑道:“浣儿沾花而来,美得像画。只可惜我现在要出去,否则便为你画下来了。”
景浣烟莞尔道:“能得你丹青一挥,倒是我的荣耀了。”微微侧了头,看他仿佛有心事,问道,“马上要出征了,是不是去军队里?”
“不是,我要进宫去见皇兄。”
“哦。”景浣烟不忘叮嘱,“顺便去看看雪姐姐吧,这一别又不知道要何时才能重见。”
温如玉感动地道:“浣儿,你总是这样善解人意。只是,我真怕又给她带来麻烦。”
“这次是你去看她,又不是她出宫来。不用担心。不如我与你一起去,我先去看雪姐姐,你见了皇上再过来,这样便没人能够嚼舌头了。”
温如玉点头。
景剀一边慢慢品着茶,一边在读温如玉的《红尘集》,看起来竟是难得的清闲。
从窗口瞥见温如玉远远地走来,步履翩翩,袍袖轻扬,仿佛是踏着云雾而来,一身的飘逸。
不禁放下书,走到窗口,默默观察着他。
没有争执、没有矛盾的时候,他真的让他引以为傲。
这样绝世的风采,是造物主的偏爱,让人不自禁地产生妒嫉。
而他,却浑然不知道自己惹恼了多少双眼睛,活得我行我素,纵情任性。
想来这次乌萨人挑拨离间对他是一个教训吧?让他知道自己在遭人妒,懂得收敛起光芒。
走近来,温如玉停止脚步,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呆了两秒钟,踏进御书房。
眉目间只剩下温润、谦和,见不到高贵,缓缓跪下去:“臣拜见皇兄。”
景剀及时扶住他,唇边露出笑意,为观察到了他细心安排的变化。
原来温如玉真的懂得收敛了,景剀很满意。
“如玉,军中都准备好了么?”
“是。只待三天后出征。”
“好。”景剀亲切地招呼他坐下,小太监倒上茶。
“如玉,这会儿来见朕,有事么?”
“皇兄……臣是想问,若是乌泰夺还王位,并且愿意遵守当初的承诺,臣还要灭了乌萨么?”
“灭。”景剀回答得很干脆,“不管他们谁为王,朕要乌萨从世上消失。”
“可是……”温如玉蹙眉,“我们原先计划的是助他夺回王位,皇兄如今改变主意,臣便失信于乌泰了。”
“你不用担心,你只是奉旨行事。乌泰要怪也只能怪朕,怪不得你。”说得好轻松。
温如玉噎住,心里说不出的郁闷,却无言以对。
“如玉,朕知道你一诺千金。朕还是那句话,忠义之间,你选择哪一个?”
温如玉更加说不出话来,只是发呆。
为什么,总在两难之间徘徊?为什么,总是无法作出抉择?
景剀,他真的很懂得他的心理,轻易便能掌控他。
“还有问题么?”景剀看他。
“皇兄只是为了报复乌萨,才要派臣讨伐的么?”
“你……什么意思?”景剀挑眉。
“皇兄不是为了开辟疆土吧?”
“如果是,你便如何?”一脸研判的表情。
“臣不愿双手占满血腥,若是皇兄有心开辟疆土,请派别的将领出征。”
“如玉。”景剀微笑,笑得极有深意,“你刚说过,目前为止,只有你有能力与资格领兵为帅。”
一句话便将他堵了回去。
温如玉窒住,这个人,真的好厉害,字字句句都让他无法反驳。
呆了半晌,道:“若是皇兄有心开辟疆土,臣恳请皇兄放过臣一家人,让臣携家退隐江湖。”抬起眼帘,双眸中充满期望。
景剀皱眉,避重就轻地道:“如玉,朕说过朕不许你退隐!以后再也不要提这句话!”
温如玉的心一下子凉透,忽然想起东方朔对他讲的那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为了不辜负祖父与父亲的期望,他进了这个朝廷。如今,一切都不由自主。
人生,为什么要有这么多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