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玉静静地站在城楼上,看着脚下的千军万马,渊停岳峙。
他的身影仿佛已溶入黑夜。或者,他便是站在苍穹下的夜神,俯视众生。
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中,为什么好像有着无限的悲哀与迷离?是因为被雨雾隔着么?
“大王!”利孤大声喊着乌莽,“你怎么样?”
乌莽也穿黑衣,所以别人看不到他左胸上大块的血迹。只能看到他的脸,苍白如纸。
乌莽只是呆滞地看了他一眼,连说话都仿佛没了力气。
利孤又惊又急,大声吼道:“温如玉,你将我们大王怎样了?”
温如玉笑得淡然:“我刺了他一剑,又废了他武功。不过你放心,我已帮他止血,他现在虽然虚弱,却并无生命危险。”
利孤带人往城墙上冲去。
“站住!”温如玉断喝,“你不想要你们大王的命了么?”
利孤滞住,看到乌莽一瞬间露出的惶然之色,他的脸上阵青阵白,盯着温如玉,怒声道:“人人都说温如玉是君子,原来也只会耍这种挟持人质的手段!”
温如玉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许久,唇边慢慢露出一丝笑容。
笑得苦涩,笑得嘲讽,笑得凄怆。
“为什么……一定要增加我的罪孽?”他喃喃低语,利孤却听不到。
“我本想兵不血刃,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你尽管上来便是,我不会害了乌莽的性命,你放心。”语声沉缓,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
利孤闻言,重新飞奔上去。
温如玉轻轻放开乌莽,乌莽颓然跌坐在地上。
温如玉敛眉,长剑举起,挥出。
一道剑光排山倒海地向利孤和那些冲上来的士兵涌去。
惨叫声响起,奔上来的七八个人骤然倒下去。
血花飞溅,在城头的灯光中,凄艳绝伦。
流在地上的血,很快被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利孤手捂胸口,不可思议地瞪着温如玉,牙齿在打战,人缓缓倒下去。
他不敢想象,世上竟有这么快、这么凌利的剑法!
那道剑光,冲破雨雾,冲破夜幕,绚丽得象漫天绽放的烟花。
满城将士骇然失色,遍体生寒。不是因为雨水浸湿了衣衫,而是因为剑气直砭入肌肤。
温如玉无声地叹息,挟着乌莽,凌空飞起,树叶般飘落在城门下。
长剑点地,笔直地站在洞开的城门中间,竟是要以他一人之躯,挡住城门。
直到现在乌泰才猛然醒悟,自己这边的人竟然一直被他城上的身影所吸引,全然忘了去重新关上这道门。
郎亿带人往城门涌去,离着温如玉很远便停下来,竟是慑于他刚才那一剑的威力,再也不敢往前走。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托木见此情景,脸上神情数变,忽然振臂高呼:“兄弟们!乌泰才是我们真正的大王。乌莽只是篡位的国贼。此刻我们保国要紧。拥护乌泰大王的跟我上去杀了温如玉!”
本来人群中就有乌泰的旧部,闻之心动,慢慢往乌泰那边靠过去。只是眼睛看到城门下的温如玉,脸上却又都露出犹疑不定的神情。
士气,在刚才那一剑中已无声地散去。
到底,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去试温如玉手中那把长剑。
洛花悄悄往人群里退,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去向。
乌莽变色,如果乌泰的人上来,他的性命肯定不保。
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叫道:“郎亿,快将他们抓起来。莫让他们在这里煸动军心!”
郎亿果然带人向乌泰冲去。
两边剑拔弩张,内战一触即发。
温如玉心中长叹。想不到外敌未除,他们自己倒先乱起来了。
乌泰看着眼前这一切,蓦然觉得无限悲哀。
他向托木挥手,声音充满疲惫:“托木,现在不是争权夺利的时候。毕竟此刻二弟为王,他在代表着乌萨。只是,就算我为王,恐怕也难以挽回乌萨的命运了。温如玉,他真的不是一般人……”
“大王…….”托木惶然叫道。
乌泰苦笑:“我们千军万马,抵不过他一剑檠天。我们从一开始就泄了自己的底气,不敢正面迎敌,却要用百姓去换取短暂的太平。如今,反倒是他顾惜我们的百姓,救他们逃离风雨的侵袭。我们……失了人心,输得彻底。”
语声中,听得城外蹄声如雷,康朝的军队已蜂拥而至!
雨已停,这千军万马的奔腾便声振云霄!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几万人的城门口忽然变得鸦雀无声,耳边只有马蹄声!
恐慌象病毒一样蔓延。
温如玉执剑而立,唇边慢慢浮起一缕笑容。
雪白的容颜,衬着漆黑的衣服,那双星眸中的寒光渐渐敛去,渐渐又变得湖泊般宁静。
已收起锋芒,只是平和地站着。
可所有人看着他,心中依然充满畏惧。
乌莽脸色惨白。
乌泰黯然无言。
蹄声已到城门口。
温如玉低下头,盯着乌莽,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缓缓道:“你若现在投降,我可保证我们的将士兵不血刃。如若不然,两军交战,这寂水城顷刻之间就会成为一片血海!我们双方的战斗力如何,你早就在前面五天内便识得分明!”
乌莽回头,目光掠过他那些将士,见人人脸上露出颓败之色。
呆了半晌,唇边挤出一丝笑容,分外苦涩:“温如玉,你真是我的克星!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后悔莫及!”
温如玉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乌莽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我降!”